她說了一個時間，果然聽到男人粗重的呼吸聲。
“你說什麼？！”他顯然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聲音在黑暗裡陡然拔高，“藍、霓、溪！”
她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和該是男人胸膛劇烈起伏間他口中不斷呼出寒意。
她的笑聲，忽然更加響亮。
“怎麼？想殺了我？”黑暗裡，藍霓溪忽然抓了自己手邊的東西，朝着男人的方向便砸了過去。
啪......
“你有什麼資格責怪我？”藍霓溪忽然拔高了聲音，在高級優待的病房裡幾乎尖叫，“當年是你一口認定我有罪，是你不要自己的孩子。我偉大？我爲了一個男人，犧牲了自己的孩子，你憑什麼指責我？”
她在黑暗裡哭了起來，“至少他給了我一個家，讓我的孩子衣食無憂，有了一個父親。換了任何一個地點，我依舊會讓你的孩子去送死！”
他忽然沒有了聲音，黑暗裡只聽聞男人的指節“咔咔”作響的聲音。
藍霓溪聽着，忽然發出了詭異的笑聲。
“尤尚冥，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能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最容易折磨到裴聖擎，我也知道。”這個男人，早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男人，“你打着疼愛自己妹妹的目的，後背都是些什麼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尤尚冥，你真自私。”
她也是。
她曾經自私地以爲，霸佔就有快樂。
但現在不了。
“我要告訴你的是，在你決定不要我的那個時候，我也已經決定不要你了。而且，”藍霓溪的聲音，在那一刻忽然平靜了下來。
“我還要告訴你，我決定放棄了。我要把原本屬於茗鳶的一切，統統都還給她！”
.....
尤茗鳶擡手再度去看時候的片刻，不遠處終於緩緩地出現了藍霓溪的身影。
走近了，尤茗鳶瞧着女人，不由得一愣。
“霓溪，你......”
尤茗鳶吃驚，是因爲眼前的藍霓溪變化過於多了也
過於快了。
且不管她身上一襲紅色的連衣裙。她上了妝，不算清淡，甚至是微微有些濃厚的妝。似乎是爲了刻意掩飾什麼似的，她甚至在臉頰上帶了大大的太陽鏡。尤茗鳶瞧着她的的時候，甚至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了一眼頭頂陰霾的天空。
臉上藏不住驚訝的片刻，尤茗鳶的視線，又跟着再度落到了藍霓溪的腳上。
她踩了一雙十寸的高跟鞋。鞋跟尖細，站在一起的時候，尤茗鳶明顯要比女人矮上幾分。
尤茗鳶吃驚的片刻，視線迅速落向女人的腹部。
一個懷孕幾個月的女人，絕對不應該是眼前的打扮。
耳邊卻傳來藍霓溪輕輕的笑聲，那聲音渾濁，尤茗鳶一時之間也着實分不清楚裡頭夾雜着什麼情緒。
“茗鳶，不用看了，孩子，沒有了。”
藍霓溪說話的時候，擡手摘了自己臉上的太陽鏡。太陽鏡的下頭，一張臉慘白的可怕。她瞧着尤茗鳶款款而笑，女人的脣邊，一抹自嘲的笑意乍現。
她說着失去孩子的事實，卻是口氣清淡。如同那孩子不過是她臨時從市場買來的過期的蔬菜，沒了就沒了，丟了就丟了，壓根不值一提。
“怎麼回事？！”
尤茗鳶的臉色大變，聲音也不由得跟着提高了幾分分貝。看到藍霓溪只是笑着不出聲，尤茗鳶的眼前忽然就閃過了一張男人薄情的臉，口氣當即一陣陰寒。
“是不是裴聖擎，是不是他？！”她說着扭頭就走，一隻胳膊卻被藍霓溪用力扯住。
“茗鳶！”藍霓溪忽然嚴峻了神情看着尤茗鳶，口氣裡雖然夾雜着太多的憂傷，但更多的是嘆息和無奈，“茗鳶，你該試着多相信阿聖，他沒有爲難我。”藍霓溪說着低頭，臉上的哀傷一瞬間蔓延開來，“那個孩子，失去的很突然，不過，我不覺得可惜。”
藍霓溪說着，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呆滯，片刻變得恍惚。
“因爲，他原本就不是阿聖的孩子，走了倒是也能省了一大堆的麻煩。”
尤茗鳶的表情一頓
，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更爲震驚。
“你說那孩子不是阿聖的，那是.......”話說了一半，尤茗鳶的心裡一驚，片刻便如同明白了什麼。抓住了藍霓溪的手陡然因緊，頓時紅了眼眶。
“那，大哥他有知道嗎？”
該如何開口，該如何詢問。
直到目前爲止，藍霓溪都還是裴聖擎的妻子。出了這樣的事情，藍霓溪自是難以啓齒的。但失去一個孩子，對一個母親來說，着實是致命的傷害。
那一刻間，尤茗鳶忽然有些詞窮，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多年來從來不夠快樂的女人。
“霓溪......”鼻頭一酸，她的手卻被藍霓溪一把抓住。
“茗鳶，不要爲了我難過，也不要可憐我。”藍霓溪說着，微微擡頭，將視線落在不遠處幼兒園的方向，“事情都發生了，我不想再提。”若是說了，又要說呢？
告訴尤茗鳶，那個孩子，是被他的親生父親，親手害死的？
藍霓溪的視線忽然變得柔軟，定定地落在幼兒園的方向，一開口，聲音裡卻陡然有了顫音，“我讓你來，是想要告訴你，我決定，要把曾經霸佔你的一切，統統都還給你了。”
尤茗鳶愣住，神情微緊，皺着眉頭看着藍霓溪，“你並不欠我什麼，哪兒來的霸佔？”
藍霓溪卻笑了，視線移動，定定地望着尤茗鳶，“比如，女兒。”
還有，唯一可以在裴聖擎心裡存活的愛情。
人，就是這樣的動物。
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也不能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便覺得這個世界，她都可以努力維持和霸佔。不過就是爲了可以填補心裡的不安感。覺得只要自己用力地，努力地抓住當下。即使是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都會是自己的，覺得那樣的自己，就會幸福安心。
一旦開始失去，情況便截然相反地不可自控。
她開始被迫接受失去，接受不是自己的始終都不是自己的。她在習慣甚至是一無所有的時候，便覺得自己豁然開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