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茗鳶甚至不知道他們這樣的相處模式究竟過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他們還有多久纔會覺得累。麻木如同一個繩索,將尤茗鳶困住的同時,也將裴聖擎困頓其中。
“裴聖擎,”她擡頭看了一眼海天之間沉靜的夜色,忽然決定打破他們之間這種讓她覺得窒息的沉默,“我們這樣,還有意義嗎?”
她看向裴聖擎在夜色裡沉鬱的雙眼,一股子疲憊感從心裡直直地竄上她的眼眸,“裴聖擎,你不累嗎?”
男人卻微微將身體靠了過來,他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微微側頭將下巴擱置在了女人肩頭,“離開我,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她試圖轉頭,想要轉過去跟他說些什麼,他卻冷不防將她攬得更緊。他擱置在女人肩頭上的下巴微微加了重量。那力道,像是一種寵溺的磨蹭,更像是一種全然信任的依託,“尤尤,信任我有那麼難嗎?”
就連他的聲音,都無端地多了幾分詭異的飄渺。
“裴聖擎......”
他卻依然用下巴上的重量不讓她動彈半分,男人細碎的短髮,跟隨着自己在她脖頸裡磨蹭的動作,輕輕地瘙癢着她耳側的肌膚。如同他在不知不覺間,拂動在她肌膚上,熱熱的呼吸一般,“尤尤,很多事兒,都不是你以爲的那樣。”
他說着,忽然將整個人的重量都依託在了尤茗鳶的身上。
“尤尤,你該給我一些時間......”那聲線忽然就變得低低的,直到最後,在她的耳邊徹底消失不見。
半晌不見身邊的男人有什麼動靜,也聽不到他的任何聲音。尤茗鳶不由的動了動肩頭,“裴聖擎?”他卻沒有回答她,只有在她耳邊此起彼落的呼吸聲,有了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的趨勢。
尤茗鳶這才感知到男人的異常,探手去摸,掌心的肌膚一片滾燙,驚得她當時便喊了出來。
“阿聖,你發燒了!”
那該是印象裡,裴聖擎第一次病的如此厲害。她給他服了藥
,也依照醫生的吩咐,在他滾燙的肌膚上,給他擦拭了碘酒。等一切都折騰完了,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男人意識昏沉,不舒服的時候,睡得也極不安穩。
她便守在他的牀邊,等他極爲不舒服的時候,就用冷的毛巾在他的額頭上冷敷。就這樣反反覆覆,來來回回之下,他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男人意識昏沉的時候,便不管不顧地拉住她的手。即使未曾清醒,也在嘴裡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尤尤,尤尤,給我一些時間,給我時間......”
她的心口,便頃刻間變得擁堵了起來。他拉着她的手,她便任由他拉着。她看着男人在昏迷的時候,緊緊皺着眉頭極度不安寧的樣子,鼻頭忽然沒來由的一酸。也唯有在這樣的時刻,他看不到她的情緒使然,她卻可以異常清醒的面對自己內心的掙扎。
“阿聖,何苦呢......”
她微微起身,用力回握住男人的手,湊近他的脣角,輕輕地親吻,眼淚卻不知不覺掉進男人的脖頸裡,跟他的肌膚一樣滾燙,“阿聖,放手吧。這樣,對你對我,都好。我累了,我真的,陪你走不了了!”
他還在喃喃自語,她卻已經抽身離開。
她是真的累了。
這一路走來,幾乎用掉了她大半個靈魂。她走的筋疲力盡,忽然喪失了想要繼續向前的勇氣。她原本就是膽小鬼,如今她只願縮回自己的殼子裡。若平淡是她的保護殼,那她也願意用一個未來,來換取了。
她紅了眼眶,看向牀上還在囈語的男人。低低的,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裡的嘆息。
阿聖......
門外忽然響起細微的響動,尤茗鳶精神一緊,臥室的大門已經被來人狠狠踢開。
“小尤——”
尤茗鳶猛地站了起來,看見來人,頓時一愣,“褚連梟?”
男人見真是尤茗鳶,一個箭步衝了進來。
他的步子很快很急,走路的時候隱隱帶起莫大的風聲
。一看便知道他是剛剛從海上來,身上沾染了冰涼的海的氣息,鞋子上還沾了不少的黃色沙子。尤茗鳶看着她走近,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怎麼找到在這裡的?”
褚連梟伸手將女人抱在自己的懷裡,力道很大,一時間勒得尤茗鳶有些喘不過氣來。許是因爲時間緊急的關係,也只是迅速一抱,便將尤茗鳶微微推開,“你還好嗎?”
那視線落在尤茗鳶平坦的腹部上的時候,眸子一緊,“你?”
她的鼻頭跟着一酸,卻不願再提起,更不願意褚連梟多加追問。不等男人開口,便緊忙開口阻了男人的問題,“拜託,別問,求你別問!”
褚連梟體貼地選擇不問,男人的視線落在牀上還在昏迷的的裴聖擎身上。但也是片刻,便又跟着急速地看向尤茗鳶。他伸手按住尤茗鳶的雙肩,雙眸死死地盯着她的,“小尤你聽我說,我的船就停在海灘邊,我們要馬上走。”
他說着,忽然放緩了音量低聲解釋,“當然,如果你希望我從裴聖擎的眼前正大光明地帶你走。我也可以留下來,等着他醒來。”
若是說勢力懸殊,如今沒了母親的牽制。褚連梟雖然不知道最後的結果,但卻從來不介意跟裴聖擎一對一抗衡。
他所介意的,從來都是尤茗鳶所希望的。
“不。”沒等褚連梟說完,尤茗鳶便飛快地搖了搖頭。
半晌,卻握緊了雙拳,微微紅了眼眶。口氣裡微微帶了些試探,帶了寫小心翼翼,“連梟,我,”她說着,轉身看了一眼牀上的裴聖擎,“我和他,你不介意嗎?”
男人按住她肩頭的力道微微加重,看着尤茗鳶的眼睛裡點點星光璀璨,“尤尤,他跟我從來沒有關係。我在意的,是你的決定。”
褚連梟說着,回頭看一眼牀上臉色蒼白的男人,“你若是放不下他,那便留下來。我們的婚禮,我就當做是玩笑一場。你若是要走,把手給我就好。”
褚連梟不是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