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成了對裴喚天最致命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外界所說,裴喚天是喪妻心痛,抑鬱而終,這話不假。
死的時候,父親堅持把那女人當年留給自己的紙條帶進了墳墓。他說他要記着,到了陰間,他連地府的女鬼也不再相信了。
“所以,你母親她其實並沒有死?!”
尤茗鳶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向旁邊的墓碑,忍不住驚呼,“那你......”
裴聖擎只飛快地撇上那墓碑一眼,聲音從前一刻平緩的訴說中陡然一轉,“她早晚得去!”
說着忽然變了臉,失落和仇恨兩種情緒,一瞬間在裴聖擎的身上聚合成一個激烈的怪圈。男人高大的身體帶着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朝着尤茗鳶一瞬間襲來,她忍不住後退一步。
“你要幹嘛?”
她不知道他的情緒轉變的這麼快,似乎所有的憤怒都在一瞬間聚攏在一起,撲向了她。
“不管她逃到哪兒,她死了,就一定要回到這裡來。他們做不成夫妻,那我就讓她做罪人。拋夫棄兒,罪孽深重,她就該到地府去忍受我父親的折磨!”男人的雙眼,滿是暴戾的鮮紅,暗涌激烈,幾乎恨不得可以生生吞了尤茗鳶。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情況的演變,硬是被男人的壓迫感堵的無路可去,窒息讓她也變得憤怒。
“我不是你的母親!”
她閉上眼睛,伸手去推他,響亮地喊了一聲。
“裴聖擎你瘋了!”
男人所有的動作頓時一愣,他似乎是短暫地失去理智。隨着尤茗鳶的一聲怒喊,原本充斥在雙眼裡的怒氣一瞬間消散而去,不見了蹤影。
男人忽而站住沒動,緩緩散去暴戾的雙眼盯着尤茗鳶半晌,這才徹底清醒。他的臉色看上去並不好,整個人站着,被籠罩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駭人氣息。
尤茗鳶小心翼翼地看着男人,前一刻,她看着男人的眼睛,甚至懷疑這個男人會動手掐死她。
仇人一般。
她的臉色依舊有些白,氣息有些不穩,看着驟然收斂了
暴戾的男人,半晌纔開口輕聲問。
“你,你還好嗎?”
男人不回答,目光轉向一旁荒草叢生的墓碑。甩了手裡的香菸,擦着尤茗鳶的身體往回頭。那最後深邃一眼,尤冥鳶又是看的心裡一寒,卻始終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臨走,尤茗鳶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回頭再度看了裴父旁邊的墓碑一眼。心裡,總有極爲詭異的感覺讓她覺得格外不踏實。
不遠處,男人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怎麼,想住在這裡?”
她白上一眼,急急地趕了上去。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車子下了盤山公路,在經過一條筆直的大道之後,停了。
夜色幽深,除了車子的大燈在夜色裡忽明忽暗之外,再也尋不到半點亮光。涼風透過窗口吹在臉上,尤茗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怎麼了?”
車子裡的燈光忽然暗了下去,尤茗鳶說着話回頭,身邊原本硬朗的側臉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裡。
男人並沒有回答尤茗鳶。
她只能隱隱地伴隨着呼吸,感受到身邊男人還在的氣息。
車窗是開着的。
四周一下子陷入沉寂中,風裡帶來各種隱隱嘹亮尖銳的聲音,不知來自何種動物。沉寂的黑暗裡,浮動着的,除了人的心跳和若隱若現的呼吸聲,便是從四面八方朝着尤茗鳶籠罩而來的壓迫感。
她的本能告訴她,那是一種太過危險的感覺。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豎起耳朵,渾身的汗毛都因爲緊張和未知的危險而豎了起來。
黑色沉寂夜空之下,有極輕極輕的步伐,正在從車子的右側,緩緩地靠近。那步子來的沉穩輕盈,卻帶着準確xing。即使是在黑暗裡,也似乎因爲前一刻車子的行駛而變得有跡可循起來。
她握緊雙手,掌心裡全是細密的汗珠,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一雙手從黑暗裡伸過來,緊緊地將尤茗鳶扯了過去。她聞到熟悉的男性氣息,並未掙扎。只在緊張之餘,順
着身體的本能,在一瞬間,如同落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有熟悉的熱氣靠近了她的耳邊,用極輕的聲音,“別怕......”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忽而在那一刻安了心。
黑暗之中,輕微地響起了車門被打開的聲音。她一路抓住他的手,跟隨着他,沿着同一個方向,放緩腳步,一步一步無聲移動。她的額頭和後背上,汗珠正不停地往外冒。她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離死亡這麼近。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尤茗鳶一直緊緊拉住的手停了下來。耳邊一陣窸窣,緊接着,便是輕微的“吱呀”一聲。
她不明情況,愣在原地,不過愣神的功夫,身子就再度被輕輕一扯。
“別出聲!”
黑暗裡,有手機幽暗的光芒閃了起來,他們這纔看清楚,他們此刻深處的位置,是一間廢棄的倉庫。
未曾確認完畢,門外便傳來一聲車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嘭......”
黑暗裡,響起一個男人憤怒粗野的聲音。
“媽的,沒人!”
尤茗鳶的雙手陡然一緊,頭皮一陣發麻。
顯然是早有預謀,來者不善。
“快,他們不會跑遠,一定在倉庫裡!”
外面說話的片刻,手機幽蘭色的光芒瞬間熄滅,她再度面臨黑暗。
裴聖擎在黑暗裡悄悄擦着尤茗鳶的身體,身體轉眼就站到了門邊。他試圖推着她離開,壓低聲音命令她,“去,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沒動。
只聽得外面有凌亂的腳步聲朝着倉庫的門口直直奔跑過來,期間夾雜着男人冷冽輕狂的暴躁聲,“兄弟們,爺就是來報仇的。今兒無論如何,都要把裴聖擎給爺撂下!”
至此徹底明白,這就是一幫子尋仇的。
尤茗鳶極爲固執地靠着裴聖擎站定,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打算,“我可以幫你!”之前她的害怕和擔心,來自她對未知危險的擔心。但此刻,危險主動出現暴露在自己的視線裡,她自是沒了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