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傅號稱江左風流第一,‘劍膽琴心’桓伊子吹笛江左第一,我兄長棋道可爲江左第一。而這位陸華亭……”
“小姐,陸華亭怎樣?”一名十三四歲的婢子掩口輕笑,等着她家女公子說出過人之論。
“陸華亭嘛,風華絕豔,俊雅無雙,不輸‘傅粉何郎’,可比樂廣之冰清,衛玠之玉潤,稱作江左顏值第一罷!”
說話這位是吳郡四姓之一,“顧陸朱張”的張家女公子,年方十六,卻早才名遠播。與謝家才女謝道韞合稱雙璧。時人以爲謝家女有“林下之風”,而張家女可稱“閨房之秀”。
此女名叫張彤雲,今日隨兄長玄之來到建鄴東六十里湯山休沐。正好碰到陸華亭身騎白馬,走在一衆貴人之前,顧盼之間惹得小女郎們失魂丟魄,閨閣間徒增幾分閒愁。
何郎是說何晏,曹操的養子,據傳天生白皙如敷粉。魏明帝不信其乃天然,總懷疑他臉上塗了白粉。一日邀請他入宮用熱湯麪,大汗淋漓時只得用衣袖擦汗,擦完後臉色卻越來越白,方知傳言不虛。
而樂廣與衛玠是一對翁婿,樂廣被稱作冰清,女婿衛玠稱作玉潤,這也就是“冰清玉潤”一詞的由來。衛玠號爲“玉人”,每次上街都要引發交通堵塞,大姑娘小媳婦包括衆男子,將他馬車圍的水泄不通。
張彤雲給陸華亭這麼高的評價,真不知那少年人出彩到何種地步。
提起陸華亭,本名正是陸英,今年剛剛及冠,師父賜字華亭。他問師父:“爲何要字我爲華亭?”
師父道:“你們陸家最厲害的人物莫過於丞相陸遜,火燒連營七百里,夷陵大敗劉玄德。陸遜封號‘華亭侯’,爲師希望你也能拜將封侯,將來等我老了,也有個寄託。”
陸英陸華亭又問:“我並非吳郡陸氏出身,名字卻叫華亭,會不會惹人閒話?”
師父道:“誰敢!爲師修道數十年,國中五侯七貴爭相引爲座上賓,更得謝太傅倚重,常常置之左右以垂詢。誰敢亂嚼舌頭,爲師必不輕饒!”
陸英嘆息一聲,只得接受了這個拉大旗扯虎皮的“字”。
他只記得本出生在中原,幼年時父親被亂兵所殺,幸好師父李玄陽搭救,他才逃得一命。後來隨師父來到江東,在三茅山隱居修道。從小就做了道士。
如今,中原淪陷已經六七十年,五胡各國走馬燈一般上場,又接連覆滅。自從北漢國蒲剛即位,勵精圖治,滅趙吞蜀,徵涼服代,如今又聚兵百萬,打算南下江東,混一九州。
而江東孫氏趁永嘉亂後,成功復國建立大吳,如今執掌朝政的正是謝太傅。他師父與謝太傅相交莫逆,故而陸英也跟着在吳國朝野很吃得開。
八歲時,他還記得許多事情,比如現在本來應該是前秦和東晉相爭,這個時空卻變爲了北漢和東吳。
十歲時,隨着來此日久,他本來的意識日漸模糊,只記得前秦苻堅的丞相王猛,換做了北漢陳景略,帶兵攻佔鄴都,滅了鮮卑人的趙國。而父親也就是死在那時。
十五歲時,腦袋裡除了這個世界學到的知識,大抵忘得差不多了。依稀知道謝太傅本來應該叫謝安,這裡卻叫謝和。但是不影響謝家世家大族,子弟人人爲官。
二十歲,竟然完全忘記了本來的思想,連自己來自哪裡,爲何而來,全都不記得了。
好在他聰明,前兩年趁着有記憶,寫下了一串人名。本來的記憶中,
將要影響歷史的人名。縱然和這個時空對不大上,希望或多或少有所裨益。
他師父雖是茅山道士,但卻並不擅長捉鬼畫符。反而經常遊走於權貴之門,尤其與當世兩大冠族,弘農楊氏與陳郡謝氏交情深厚。
弘農楊氏自不必提,自從祖先楊喜搶到項羽屍身的五分之一,爵封赤泉侯,後輩將相無數。西漢昭帝時楊敞就官至丞相,到了楊敞玄孫楊震時,更加不得了。
不但楊震自己被稱作“關西孔子”、“四知先生”,做到三公之一的太尉。後代接連三輩都做太尉,成爲有名的“四世太尉”“四世三公”之家。
師父李玄陽與楊家如今長宗長子楊元琳忘年之交,今天就是隨楊元琳來到了湯山墅。
陳郡謝氏雖然祖上遠沒有楊氏顯赫,但如今太傅謝和主政十餘年,子孫能傑輩出,後來居上與楊氏並列爲二大冠族。
楊元琳本來娶的是謝家女,卻被謝太傅退婚,因而如今楊謝交惡,早就過了蜜月期。但是李玄陽不但受到謝太傅倚重,在楊元琳這裡也吃得很開,真讓人佩服他長袖善舞的能耐。
陸英騎在馬上,獨自玩賞大好春光。而楊元琳與師父同乘一車,卻不知談些什麼。少年人不喜拘束,因而大咧咧走在前面,與張家的車隊分別從東西而來,前後腳到達湯山別業。
這湯山之陰有別業數十餘所,皆是朝中公侯山居休沐之處。如楊家、謝家、庾家、王家、顧家、張家、殷家等簪纓世家,在此都建有大片別墅。
楊家別墅位居半山,隨山起伏,中有清溪穿流而過,白牆烏瓦,連綿數裡。馬車從側門駛入,只見臺榭閣樓錯落疏廣,既有苑囿之盛,也不失山野原趣。
馬車駛過幾處院落,過一石橋,進入溪旁巨石後一座小門。院內房舍一排,亭榭三五處,曲徑幽深,遍植花樹。
楊元琳與李玄陽在中廳門前下車,隨從自去餵馬備餐。
陸英擡頭見廳上掛一匾額,上書“沐風詠歸”四字。想是出自論語“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之句。
進得廳中分賓主落座,十餘名侍女羅裙銀鈿,奉淨盆茶果從側廂入。盥手潔面畢,陸英只覺滿室香風,氣爽神怡。
楊元琳招呼李玄陽師徒坐定,無非又說些風花雪月,詩酒文章。當時文人喜好老莊,仰慕散逸絕俗。各個寬袍廣袖,戴巾蹬屐,手中再拿一柄麈尾,日日談玄論道,服散飲酒,以爲名士風流。
而陸英不由記起,前年時自己作的一首詞,名爲念奴嬌的。他也不知道後半闕是何意,反正是自己還有原來記憶時寫的,大概是說國家偏安,大臣腐朽,嘆息中原陸沉罷了。
詞曰:
擊楫中流,聞雞起舞,士稚誰妒?我見猶憐,灞水不渡,景略歸秦處。羶腥河洛,中國迷鹿,激起胡羯無數。看英豪,何堪伏虎,恢復衣冠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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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胡歸夏,長槍躍馬,殺透敵圍擒虜。九議十論,臺閣寢沒,輾轉填詞路。京口北望,博山塗壁,只道秋涼何苦。空歸去,褐裘寬博,年華虛度。
上半闕寫的是前朝祖逖將軍,擊楫中流的典故。下半闕說的好像是後代一位名人,能文能武的,卻也只空有報國之心,卻無用武之地。
陸英心中揣摩良久,這首詞經常默默背誦,卻不敢拿出來與人分享。在這紛亂墮落的時代,他終究是個孤單的人。
第二天,楊元琳收到朝廷傳喚,急匆匆離去回了建鄴,卻留下陸英師徒在此,一時冷清了許多。
到了晚間,又聽聞有楊家一名公子來到湯山,此人叫楊謐,字稚遠。別說八面玲瓏只是李玄陽的專利,這個楊謐也是善於交際的。
他身爲楊家嫡子,卻與謝太傅並無嫌隙,反而在太傅府中做掾屬,還有個秘書郎的頭銜。此人與楊元琳同輩,承襲了他們祖父的爵位,年紀輕輕就當侯爺,過得倒也逍遙快活。
這一時空中,因爲並無司馬氏南渡,也沒有丞相王導與皇家“共天下”。反而是楊元琳和楊謐的祖父,作爲開國丞相,爲吳國中興立下大功。勉強可稱作這世界的“王導”吧。
陸英與師父正在讀書打坐,楊謐遣人來尋,說是邀請李道長過去一敘。
李玄陽笑罵道:“這個臭小子,知不知道尊老愛幼,竟然使喚起我這老頭子來了……”但說歸說,還是屁顛顛起身,拿起拂塵飄然而去。
陸英心內暗笑道:“師父畢竟不願得罪新貴侯爺,被小孩子使喚看來也樂此不疲呀!”陸英獨自打坐調息,默默等候李玄陽少時歸來。
誰知,直到晚膳時間,他師父仍不見蹤影。陸英無奈,只得自己草草用過飯,然後又去讀書修煉,也不操心楊謐不給他師父飯吃。
大約亥初,李玄陽才從旁邊院子歸來,身上帶着酒氣,不知跟什麼人喝得如此開心。
“這個稚遠小子,說是要給我介紹一位少年英雄,硬把爲師拖過去……”李玄陽笑着埋怨道。
陸英問:“什麼少年英雄,楊稚遠又發現新的大樹了?”
李玄陽道:“走,華亭,跟爲師去山頂!今夜月色甚好,我們去山頂再細說。”
一路來到山頂,但見幽木嶙峋,山際遼遠,耳聽得山泉瀝瀝。拾級而上,頓覺耳目清爽,說不盡的舒適。
李玄陽坐在一塊大石上打坐,緩緩入了內丹之境。陸英知道師父每當月夜,都要來月下吸收天地精華,以助修行,等他走了幾個周天。才又問道:“師父,那個少年英雄到底是何人,你講給我聽聽。”
李玄陽捋須一笑,給他講起方纔所見。原來,楊謐此次受太傅之命去京口傳書,回來時途中遇到有一位大漢被豪奴鞭笞。一問之下知道,原來此人名叫宋演,賭博樗蒲輸了錢,卻沒有那麼多家當。
主人一怒之下,令人將他綁在拴馬柱上鞭打。楊謐看他儀表不俗,當即請主人將他解綁,自己替他還了三萬錢債務,又將其帶到了湯山。
陸英聽到此處,忽然腦中好像有似曾相識的一幕閃過。賭徒、鞭打、少年英雄!但他所剩的記憶實在有限,努力想了許久也毫無所獲。
安靜片刻,陸英又道:“師父,我還有一問,太傅之侄謝玄將軍真能抵擋北漢國百萬大軍否?”
李玄陽答道:“能與不能到時便知,怎麼,你也想去戰場見識見識嗎?這的確是百年難遇的大場面!”
陸英笑道:“師父,我是一個修道處士,又不能領軍上陣。如何能去參與此等大事?你就不怕刀兵無眼,我有個三長兩短?”
李玄陽也笑道:“華亭啊,你跟爲師十餘年,爲師的道行你都會,就連從那上清宮借來的書譜,爲師尚未參透,你已經瞭如指掌。憑心而論,我雖爲你師,但這幾年所參之道,多爲你與爲師互相映證而來。要說這世間還有你去不得的地方,爲師是不信的。”
陸英想了一想,又道:“師父,我自幼父母雙亡,卻連他們鄉籍宗譜都不知曉。若說什麼百萬大軍,大陣仗大場面,倒還是其次……我只記得幼時從北方跟隨師父來此,如今年長,實是想去找尋父母遺下的蹤跡……對了,方纔你說那宋演確實算個英雄,爲何不向諸公舉薦,命他隨軍出征?定是大顯身手的好時節。”
李道長回道:“華亭,你雖聰慧無雙,天生穎悟,然則閱人處世畢竟稚淺。我雖爲建鄴諸公座上賓,然則身乃修道之人,不便多問世事。若少了這一層超然物外,公侯貴戚誰又肯爭相接納?
“再者,天命有常。宋演身當亂世,必能爲國之柱石。然觀其氣度,似不肯久居人下也。爲師爲身後計,也不能做這個薦舉。不過你放心,宋演自有貴人,你只需靜觀其變即可。”
正在這時,聽得山下打鬥聲傳來,陸英一驚,立時要趨身下山。卻見不遠處人影閃動,好似有人已經殺了上來。
李玄陽回頭一望,口中笑道:“宋演!你且看他武藝如何……”
原來宋演喝多了酒,又因身上有傷,睡不着覺也來山頂閒逛。正巧聽到師徒二人對話,又碰上刺客殺來,因而先一步動起了手。
宋演也先聽到打鬥聲起,還不等下山,迎面已上來兩人,手執長刀,兔起鶻落間早至面前。
兩人同時橫刀身側,一左一右,向宋演肋下切來。
那宋演身高力壯,自幼頗習武藝,當下擰身側倒,滾出兩步。不等兩人迴轉刀身,抓起兩把泥土揚向二人面目。
二人不防他如此應對,舉手格擋之際,宋演貼地竄近,橫肘擊中右側之人小腹,左腳早起,撩中左側之人下陰。
借勢翻身,奪一把刀在手,上步連揮數刀將兩人砍翻。怕其不死,又唰刷兩刀將頭顱剁下。
正是:
英雄初入世間行,
雪刃鋼刀輝月明。
沙場贏得青史業,
何慚紙上論功名。
李玄陽看着宋演殺人,微微嘆息一聲,對徒兒陸英使個眼色,兩人結伴向前。
宋演殺人後立在當地,聽聞腳步回身一望,李玄陽與陸英師徒二人已至身後。趕緊抱拳道:
“李道長,不知哪裡來的賊人,恐是欲對道長不利。宋演已手刃二人,道長莫驚。”
李玄陽一揮拂塵道:“昌明小友果然好武藝!屑小毛賊本不足掛齒,還請與老道同去看望稚遠小子,莫要驚嚇了他纔是。”
宋演頷首道:“道長說的是,宋演這就隨道長前去。”
三人一行來到楊謐所居院中,楊謐在溫柔鄉中尚未起。
少頃,護衛家丁擡了六個刺客進來。陸英、宋演上前查看,只有一人尚有氣息,其餘五人盡皆斃命。
待楊謐披衣上廳,命侍從去盤問刺客,自與李玄陽、陸英、宋演三人奉茶答話。
楊謐笑道:“李道長、昌明兄,你們好興致,夜半賞月也不喊着在下。方纔無恙乎?哎呀……沒想到小陸道長也在此間,用膳時竟未派人去請。當真罪過罪過!”
陸英笑着回禮,連稱無妨。原來這宋演字昌明,“昌明”,好熟悉的兩個字!
李道長亦笑道:“是老道有書信令徒兒代筆,故不曾喊他同來。不幹稚遠事!貧道每夜必於月下修習,方纔見稚遠旅途勞頓,不忍多相打擾。不曾想昌明小友也有賞月的好興致,山頂偶遇,幸得小友手刃賊人,不曾驚嚇了小徒。”
陸英心中暗道:“說的好像真的一樣……我豈能怕了兩個蟊賊!”
楊謐轉向陸英道:“小道長別來無恙。近來越發骨骼清奇,有尊師之風了。”
陸英答道:“楊公子謬讚。小道一向憊懶,此生怕是都修不到師父的境界。倒是公子英姿勃發,人中龍鳳,稍加時日必是國之干城。”
楊謐笑道:“小道長過譽了,在下也是憊懶之人,頗爲羨慕仙家清靜無爲之事,日後還望小道長多多指教。”
陸英笑答道:“道家修長生,匹夫之志耳。公子名門世族,上品清議,經國致用當爲我輩楷模。指教萬不敢當!陸英願駙公子驥尾,濟世救民,同參大道。”
那宋演宋昌明插言道:“楊公子、小道長,二位不必自謙!依宋演看來,二位都是英才俊傑,當今亂世,正是建功立業之時。他日身居卿相,勿相忘也。”
楊謐道:“昌明兄,富貴榮華於你而言如探囊取物,身居卿相恐怕也是兄之事。我與小道長待天下太平,寄情山水之中罷了。”
陸英猛然記起,“晉祚盡昌明”這句讖語,本來的歷史中,昌明二字一直是東晉王朝的心頭大石。賭徒,無賴,劉寄奴!原來這個宋演就是原來記憶中的草莽皇帝劉裕,也就是要結束東晉偏安,開啓南北朝的君主。
這個時空還真有意思,宋演竟然就字“昌明”。而楊謐眼光也着實不差,尋找潛力股竟然找到了一位開國皇帝。
他一邊想着,一邊聽宋演笑道:“楊公子取笑了。眼下就有一事相求……還請公子明日再施捨一身衣衫,在下先行做夢去吧。”
楊謐拍額道:“呀!只顧與道長閒談,竟忘了昌明兄滿衣污血……來人!快與昌明兄沐浴更衣。”
宋演拱手道:“多謝楊公子!在下不多叨擾,這就告辭了。”
楊謐答道:“昌明兄自去,明日我邀兄一同入京。”
宋演起身離去,自有三四名侍女俏婢服侍他去更衣歇宿。
侍從上廳來報:“刺客所留活口,傷勢過重已經斃命。”楊謐應了一聲,揮手命其退下。
侍從躊躇道:“公子,還有一件小事……幾名刺客胸口都刺有相同的記號,似乎是個什麼文字,小人不識,公子是否要親自查看?”
楊謐出身世家子,哪裡理會這些蟊賊刺了什麼樣的紋身,揮揮手道:“知道了!拖出去埋掉就是。”
陸英心中好奇,對楊謐笑道:“這幾人來路不明,朝中縱有欲對我師不利者,似不必冒險在此行刺。依在下看來,刺客恐怕來自北方。依稀聽得打鬥中呼喝,口音當爲北人無疑。我倒對這文身頗感好奇。請公子恕罪,容陸英去看個究竟!”
楊謐點頭道:“小道長願意看即請自便。”
李道長不欲徒弟多事,站起身告辭道:“明日老道也要入京拜會太傅,就不多擾稚遠清夢了。告辭。”
楊謐忙將二人送出廳外。路過那幾具屍身時,陸英隨侍從上前,順着他指點一一看去。
但見六名刺客果然胸口都刺有文字,卻不是同一個字,有的是個“無”字,有的是個“異”字。只因都是古篆,侍從不識其義,因而當成是相同的文字。
字以硃砂文成,都在胸口正中,龍蟠鳳舞,就如飛鳥奮翅一般。楊謐站得遠遠的,根本沒有興趣瞥一眼。
陸英雖認得是無與異兩字,卻並未聽聞有哪個宗派或是族閥名曰“無異”。
看了半天不得要領,只得告辭離去。楊謐自去歇宿,他師徒二人也回到客舍。
只是誰都不知,李道長袖中握有一隻斷箭,箭桿上也刻了相似的文字。
李道長在山頂時,悄無聲息接住了偷襲的暗箭,怕陸英擔憂便一直捏在手中摩挲。
發箭之人本來想趁宋演與刺客相鬥,李道長分神的剎那攻其不備。
但沒料到這老道袍袖一動,箭鏃就隱於無形。那人懾於他深不可測的功力,早知難退去。
李道長非但沒有回頭尋找箭客,甚至連言語神態都毫無異樣。只是兩隻手指捏斷箭桿,渾然不動藏在袖中。
是以包括陸英在內,幾人都以爲刺客就只有躺在那裡的六位。卻不察覺真正的高手早與李道長過了招。
而李道長也未知曉,刺客真正的目標反是愛徒陸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