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已經露出了魚白肚,也不知光線從何而來,陰暗的地下室雖略顯陰森,卻並非不可見物。微弱的光線下,空蕩蕩的地下室頗爲寬敞,四面書架羅列,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藉,其中大部分都是線裝的古藉,有一些甚至書頁殘缺,毀損嚴重,看得出年代頗爲久遠了。
老鬼生前嗜愛讀書,以前做野鬼的時候當然是不敢想,自從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立即“惡習難改”,這些書都是他四年來用各種手段弄來的“財產”,有很多甚至是珍貴的古藉孤本,這些書如果放到市面上去買,價值只怕要超過李嘯的這套房子了。
有着老鬼這個特殊的偷書賊,讓李嘯和小山臊這兩個看書只愛看插圖的傢伙受益非淺,長了不少見識。就是眼前這間地下室,也是依着一本古藉中的所載的格局而改建,隱含着一個古老的陣法,稱之爲九罡聚陰之陣。這個陣法可以用巧妙的方法將陽光從天台直接引入地下室,在外面卻看不出半點的端倪。白天的時候,照射在這裡的陽光的純陽之力被減至最弱,即使是陽光最爲猛烈的三伏天,老鬼也可以在這間地下室裡活動自如。夜靜更深之時,這裡的月光卻要比室外亮上數倍,皎潔如同白晝,所蘊含的月夜精華比外面強上數倍。
李嘯走進地下室的時候,老鬼正盤膝坐在地上,一隻手拿着一塊缺了一個角的、象是一塊小瓦片的東西按在額頭之上。聽見了李嘯走進來的聲音,老鬼一隻眼睛緊閉着,一隻眼睛陡然張開看了一眼李嘯,又飛快的閉上了。
走到那張寬大的老闆桌後面,李嘯拿起座位上一個布娃娃,隨手一甩,一屁股坐了下來。布娃娃落在地上,打了個滾,身上一陣流光閃過,現出了小山臊的原形。它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含糊不清地嘟噥了幾句,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一旁的沙發上,重重地趴下了來。片刻功夫,它的呼嚕聲漸漸平息,身上的流光消失了,又重新變成了一隻普通的絨布玩具。
舒服地把腳擱在桌子上,李嘯點上一根菸愜意地吸了一口,悠悠地吐了一口煙霧。斜着眼睛瞅了老鬼一眼,李嘯搖了搖頭,無奈地道:“沒有用的,老鬼,你就歇歇吧!你是不是看書看傻了?你是一隻鬼啊!你真當你是修真者嗎?還想學術法?再說了,把一塊東西隨便往額頭上一貼就可以學得術法,這話你也信?”
老鬼不理李嘯,仍然是一動不動的原地盤坐,過了片刻,才頹然把小瓦片從額頭之上拿了下來,嘀咕道:“書上明明說了,數千年前,修真門派鼎盛的時候,都是以秘術將術法封存於玉簡之中,只需以靈識貫入玉簡,自然就可以讀取其中的術法秘訣。我明明感覺到這一片玉簡之內有着法力波動,可以怎麼我讀取不到術法秘訣呢?實在是沒有理由啊!”
李嘯一邊吞吐着煙霧,一邊滿含同情地看着老鬼,嗤笑道:“你這個老傢伙,我看你遲早會瘋掉的。好吧!我就當真有這種玉簡,你自已看看你手中那塊破爛能叫做‘玉簡’嗎?隨便從死人坑裡撿快破瓦片都能夠當成寶,我真是服了你這個老貨了。”
老鬼的兩隻眼頓時凸了起來,不滿地道:“什麼‘死人坑’?那明明是一座古墓。”
沙發上正在打呼嚕的小山剛好在這個時候翻了個身,聽到了兩人的說話,迷迷糊糊地嘟噥着道:“這老東西不是遲早會瘋掉,而是早就瘋了。。。”嘰嘰咕咕地說了一句,小山臊妖挪了挪身子,找到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又接着打起了呼嚕。
老鬼給了小山臊一個鄙夷的白眼,皺着眉頭站了起來,一邊迷惑地打量着手中的小瓦片,一邊沉吟着在地下室之中渡起步來。
李嘯也懶得理會他,仰着頭吞雲吐霧,直到美美的抽完了一根菸,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好了老鬼,你也別晃來晃去了。今晚忙活了半夜,我總算有點收穫。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老鬼把頭一扭,嘴巴幾乎撇到了耳根,不屑地道:“愛說不說,不說拉倒,我還不想聽呢!”
“媽的!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李嘯不滿地嘟噥一句,說道:“先告訴你壞消息吧!國際刑警特種犯罪組的人來了。”
李嘯的一句話立即讓老鬼把僞裝的不屑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怔了了怔,忽然身子一滑,便直挺挺的飄到了李嘯的跟前,緊接着彎腰一坐,幾尺外的一張椅子自動滑來,托住了他的屁股。老鬼滿面的緊張看着李嘯,問道:“來了幾個人,都是些什麼人?”
“是四個異能者,能力深淺和力量類別都看出來,但是那幾個傢伙特別會擺譜。”李嘯深有感觸地道:“一般也只有半桶水的貨色纔會擺譜。厲害的人都是很低調的,比如象我。所以看他們囂張的樣子,我覺得這幾個傢伙應該都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看來國際刑警對這件案子似乎也不怎麼上心。”
老鬼難得的沒有對李嘯的自我吹噓飽以白眼,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道:“不能丟以輕心啊!異能者和修真者不同,他們另外有一套稱之爲‘科學’的方法來訓練和提升自已,就算是二流的貨色,也有可能比那些會法術的修道者更難對付。”
李嘯翻了個白眼,不屑地道:“難對付?幾個小蝦米,還能比一個斂氣第九重天的妖怪還難對付?我操!”
“唉,都說了不能掉以輕心啊!”老鬼不以爲然地嘆息了一聲,又問道:“對了,張警官深夜找你,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那些少年被殺的事。這次李道成也去了,他覺得好象是邪派的修真者殺的,只是不知道是煉製邪器還是訓練鬼僕。”
老鬼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些異能警官呢?他們有什麼看法?”
李嘯憤憤不平道:“有個屁看法,那幾個傢伙說我是一個無業遊民,還說李道成是一個神棍,然後把我們都趕回來了。不過李道成準備三天之後做一場招魂的法事,看能不能把那些少年的魂魄招回來,到時候我也跟着過去看看。”
“要不要告訴李道成,有易鋒這個怪物存在。”
“不必了,這個人沒有作案時間,他和這件案子應該沒有關係。”
老鬼皺着眉頭想了想,才道:“那麼好消息呢?好消息又是什麼?”
李嘯慢吞吞地點着了煙,慢吞吞地吞吐了幾口煙霧,看到老鬼的表情接近抓狂了,才嘿嘿一笑,說道:“好消息就是我剛纔又見了那個古里古怪的傢伙,他親口向我承認了他來這裡不是爲了和我們搶地盤的,還說惹了什麼麻煩會自已處理。”
“這也算好消息嗎?”老鬼皺眉苦臉道:“你怎麼不直接把他幹掉?這不象你的風格啊!”
李嘯無語地看着老鬼,語重心長地道:“老傢伙!我知道你很崇拜我,可是你偶像我雖然很能幹,也不是說想扁誰就扁誰的。那個傢伙可是一個斂氣第九重天的強大妖怪,你覺得我可以很輕鬆幹掉他嗎?就算我有這個本事,只怕會鬧出不小的動靜,很容易驚動其他人,而且,那個傢伙還是會飛的。”
“說的也是,如果可能驚動其他的人,那就不要幹,我們要低調。”老鬼連連點頭,沉吟了一下才問道:“可是這傢伙老是不走也不是辦法啊!他到底要賴在這裡幹什麼?”
“找人!”李嘯吹了口煙霧,說道:“具體點說,是找女人!再具體點,他沒說,所以我也不知道了。”
“哦,只是找女人啊!”老鬼臉色一鬆,長長出了口氣,道:“那你幫幫他啊!爲了送走這尊瘟神,就算破點費也沒關係嘛!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這種女人,你經常在外面走動,一定偷偷去幹過這種事的。。。”
“咳、咳!”李嘯聽得一口氣沒接上來,差點沒被煙嗆死,惱怒地罵道:“你這老貨!想到哪兒去了?他不是專門來找女人的,他是要在這裡找一個人,那個人剛好是個女人,是這麼回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明白了嗎?你這個老色鬼,我算是服了你了。”
老鬼呆呆了盯了李嘯一會,才發出一聲不情不願的**,頹然坐到了沙發上,喃喃道:“我有感覺,這個傢伙一定會給我們惹來麻煩的。這麼多年來,我都熟悉住在熱鬧的城市裡了,這裡又有你和小山兩個朋友,我真不願意回深山裡躲着,一個人好無聊啊!哎呀,怎麼辦好呢?”
“真是沒出息啊!”李嘯噴了口煙霧,仰天長嘆道:“別的妖怪都是躲在深山老林裡修煉,別人趕都不會出來,你倒好,就喜歡在人多的地方湊熱鬧,還偏偏膽小得要命,別人放個屁你都以爲是打雷。唉,你這個老貨在俗世中混了上百年居然還不死,也算是一件怪事了。”
“烏鴉別笑黑狗,大哥別說二哥。”老鬼下巴的幾根山羊鬍翹了起來,氣呼呼地道:“你那麼有出息,又不見你躲到深山裡修煉?”
李嘯笑嘻嘻地道:“你能跟我比?我是人,又不是妖怪。哦!對了,不跟你胡扯了,剛纔我見到那個傢伙,他還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他和那個女人‘每世都會相見’,這話什麼意思?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