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愛花吃了藥以後睡着了。
看着滿臉浮腫的母親，賀雲忽然一股子心酸，母親太不容易了。
十幾年前，她的親生父親心臟病發，死在了別的女人的肚皮上。賀愛花一個寡婦，帶着剛滿十歲的一雙兒女，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每每走在街上，背後總會招來無數人的指指點點，閒言碎語。那個時候的賀雲才十歲，經常會因爲父親的那些糗事在學校受到同學們的譏諷和嘲笑。
賀雲不知道母親是怎麼跟陳二愣好上的，只記得那時候陳二愣經常會帶着東西去她家，什麼米麪糧油了，生活用品了，包括他們姐弟二人的衣服，都是這個她不太待見的陳二愣給的。陳二愣成了支撐她家的一根頂樑柱。後來有一次，一個同學罵她說是有娘生沒爹養的，賀雲居然脫口而出，說她有爸爸，陳二愣就是，惹得同學們笑的更歡了。
再後來，賀雲慢慢地長大了，對母親跟陳二愣的這種關係也有了一些瞭解。開始的時候，賀雲曾極力想勸她母親跟陳二愣分開，因爲她不想再被人說閒話。但賀愛花不同意，每次都要給她講同一個道理：她們的家是陳二愣撐起來的，她不能忘恩負義。對於母親的這些話，賀雲是沒有理由反駁的，回想下這些年來陳二愣對自己的態度，她覺得，雖然那麼多人說陳二愣壞，但他對自己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像父親一樣，相反的，對親生父親的印象卻越來越模糊了。
跟母親談過話之後，賀雲明顯地感覺到了母親對陳二愣的那種依賴感，那不是單純的物質上的索取，而是母親已經把陳二愣當成了她生命裡的男人。另一方面，陳二愣對母親的誤會，也是因爲母親找陳穩看病而起，陳二愣的做法倒也情有可原。
看過了母親的傷心，再想想陳二愣這麼多年來對自己這個家的付出，賀雲覺得，她有必要去找陳二愣談一談。
但是，她瞭解陳二愣的脾氣，陳二愣現在一心覺得賀愛花給他丟了人，自己如果照實說，肯定消不了陳二愣的氣，陳二愣也不一定會信，該加點什麼料才能讓陳二愣重新回到母親的身邊呢？
……
下午，村後水庫旁。
陳二愣站在水庫邊上嘬着煙，若有所思。
中等接到了賀雲的電話，約他下午見面，說有事想跟他說。
想到賀愛花的所作所爲，陳二愣本不想來，但——他那天生愛女的毛病是他的軟肋。在他心裡，把賀雲看得跟陳小嬌一樣重要。若是賀強約他，他肯定不會答應的，但賀雲就…
…
過了幾分鐘，賀雲騎着自行車來了。
“叔——”這麼多年來，賀雲一直都是管他叫叔。“剛給我媽餵了藥，您早來了？”
賀雲以爲，她說出喂藥的事，陳二愣應該會問下她媽的傷情的，她想試試陳二愣現在的情緒。
結果很不盡人意，陳二愣沒問到她母親的傷。
“你放假了？”
“嗯，今天才回來的，這不是想跟您說說話嗎？”
“你要是爲你媽來的，那就別說了。”陳二愣陰沉着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
陳二愣怨氣很深，以前跟賀雲說話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表情，常常是他賠着笑臉討賀雲的開心。
賀雲想到，憑陳二愣的脾氣，自己說太多沒用的話可能會把他惹煩的，乾脆直接把那個編好的理由講出來。
“叔，其實——我一直在跟陳穩談對象。”
賀雲想了一上午纔想到了這麼一條理由，既然陳二愣誤會她媽跟陳穩搞曖昧，那她就給陳穩找個對象，賀愛花總不會跟她的女婿有些什麼吧。
陳二愣的反應在賀雲的意料之中，她一說出這句話，陳二愣連點菸的動作都停止了。“你說什麼？你跟陳穩搞對象？”
“是啊，您知道我跟陳穩從小就是同學，我們倆的關係一直處的不錯。”
賀雲偷眼看着陳二愣的表情，心中暗喜，看來這一招挺管用，陳二愣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應該想到他對我媽的誤會了吧。
其實賀雲猜錯了。
陳二愣說不出話，是因爲他一直以爲陳穩在勾引他的親閨女陳小嬌。
上次陳小嬌在他的面前以死相逼，陳二愣甚至想過，不妨依了陳小嬌的性子，他實在是怕他這倔脾氣的姑娘真的出什麼事。
正是因爲有這種心理，所以陳小嬌在陳穩家做了一個多月的保姆陳二愣都沒做任何行動。想不到事情逆轉的這麼突然，賀雲居然說一直跟陳穩搞對象的是她。
“叔，我知道陳穩的家庭條件不好，你心裡肯定不願意。這麼多年來，您把我當成親生閨女來看待，您想讓我好好學習，將來能有一番作爲的。但我跟陳穩是真心相愛的，就是因爲我們的這種關係，我才能放心地讓他去給我媽看病……”
“你媽得了什麼病？”陳二愣終於被引導到這事上來，問了賀雲一句。
“叔，我媽得的是婦女病，她怕去外面找人看會走露風聲，那樣會影響到您的面子。所以——是我建
議她去找陳穩的，只有陳穩能幫我媽保密。”
“呃……”陳二愣看看賀雲的表情，陷入了沉默，他覺得賀雲不像是在說謊。事實上賀雲就算是說了謊，陳二愣也會覺得那是真的，這女兒的殺傷力對他來說防不勝防。
……
陳二愣走了，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冤枉了賀愛花，但他這種要面子的男人是不會這麼輕易地去跟一個人道歉的，他還得回家再考慮考慮。
另一方面，陳二愣要去找自己的女兒陳小嬌，告訴她陳穩跟賀雲的關係，相比起來，他們的這種關係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賀雲回家的時候賀愛花已經醒了。
賀雲把她找陳二愣的情況如實跟她媽講述了一遍，賀愛花聽完以後雖然很感激於女兒的用心良苦，但要賀雲真的跟陳穩搞對象，她是一萬個不願意。
看看陳穩那條件，無父無母的，他們家連個靠得住的親戚朋友都沒有。雖說陳穩現在有了那麼一門手藝，但他跟陳二愣的關係鬧得那麼僵，他生怕陳二愣會計較此事，從而失去了跟陳二愣重新在一起的機會。
賀雲的表現倒是很鎮靜，她安慰賀愛花，“媽，現在不是爲了你跟陳叔的這段感情嗎？至於陳穩，我叔總不能天天跟着我看我有沒有跟陳穩搞對象吧。”
“原來你是敷衍你叔的，”賀愛花眼裡放光，只要賀雲不是真的跟陳穩好她就放心了，但是賀愛花還有另一種擔心，“只是——這樣做的話我們也太對不起陳穩了。”
想起因爲給她看病，陳穩被陳二愣趕出了府北，賀愛花心裡深深地感到愧疚，現在，她們母女又要拿陳穩當擋箭牌，陳穩本來就夠可憐的了……
“媽，”賀雲忽地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看陳穩那人挺好的。”
賀雲的聲音不高，但身爲女人，又身爲母親賀愛花哪能聽不出賀雲的這句話背後透露出的是什麼意思。
“云云，你不會真的想跟陳穩談對象吧？難道你不知道陳穩跟你叔的姑娘小嬌正打得火熱呢。”
賀雲笑道：“媽，陳小嬌纔多大，陳穩不會跟她有什麼的。再說了，我叔跟陳穩的那種關係，他能允許他女兒跟陳穩在一起嗎？”
“可是，陳穩在家裡給人看病的時候，那小嬌在他家一個多月，又當保姆又當護士的，村裡人早就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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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傳的也能信？媽，您吃了多謠言的虧難道您忘了？”
聽賀雲這麼一說，賀愛花也覺得有道理，竟無法再反駁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