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明物體首先衝着我的臉就飛了過來,眼看就要砸到我時,遠錦及時伸出的一隻手擋在我的臉前,只聽見‘鐺’的一聲,一個洗臉盆已經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被擊了出去。
我驚魂未定,雙手捂着胸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所站着的地方是另外一間石室內,只不過比剛剛那間稍微大了些,明亮了些。石室呈一個橢圓形,牆壁上掛着一些山水墨畫,只不過原本清雅逼真的墨畫上此時卻覆蓋着污漬和黑紅的血跡。
石室正中有着一張巨大的木桌,上面空無一物,只不過桌下和四周卻有着零零散散的物品,像是茶杯用具,文房四寶之類的,想必都是被人扔下了桌去。遠處的一個角落原本應該有一張牀,我說原本是因爲此時此刻,那張牀已經是四腳朝天,被人給倒放了過來,牀鋪被褥撒了一地。
“呀呀呀!”一聲沙啞的叫嚷喚回了我的注意力,我這纔看到一個頭發凌亂,衣衫破舊的男人正窩縮在一個角落裡,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到。
“相公……”白衣女子在看到那位瘋癲的男子時突然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渾身一個哆嗦,略帶哭腔的叫了出來。
青年卻彷彿沒聽到,仍舊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依依呀呀的低吟着,明顯神志不清。
“相公,我來了。”白衣女子慢慢的走過去,跪在青年的身前,一隻芊芊細手輕柔的撫上青年的胳膊。
青年突然大吼一聲,嫌惡般的甩掉女子的手,隨後又是往後退了幾步,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充滿了恐懼。
女子見狀,終於忍不住,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相公,你這是怎麼了?”
青年沒說話,只是害怕的縮緊了身子,能離女子多遠就多遠。
“相公,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女子低下頭,再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是能看見一串水珠不間斷的滴落下來。
“他的妖氣入體極深,怕是沒救了。”徒弟在一旁靜靜地觀察着所發生的一切,然後簡單的做了一個總結。
白衣女子猛的擡起頭,一張精緻的臉蛋兒上佈滿淚水。“不會的,相公他,不會的……”
聲音到最後變成了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欺騙自己,不去相信事實。
“除非……”徒弟賣關子的停了下來,看了一眼深深陷入自己世界裡面的青年。
女子輕輕的抹去臉上的淚水,一抹淡淡的,似有似無的笑容漸漸浮上她的臉龐。“看來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對吧?”
徒弟望進女子的眼裡,微微點頭。
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看得我們一羣人一頭霧水。
“有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忍不住發問道。
遠錦緊緊握住我的手,示意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候問問題,但是女子卻笑了笑,看向我。
“相公體內的毒氣已經吞噬了相公的神智,他怕是已經變成了半人半妖。現在只剩下一個辦法可以救相公,那就是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女子絲毫沒有畏懼之色,一股堅定的信念從她的眉宇間透露了出來。
“你的命換他的命?怎麼個換法?”我歪着腦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瘋瘋癲癲,嘴
裡唸唸有詞的青年。
女子呵呵笑了出來“用我的靈丹救相公的命不就可以了。”
說到這裡,我終於明白了。
據我所知,每一個妖怪體內都會有一個靈丹來支撐自己的生命,那顆靈丹不只是它們提升功力的有利工具,也是它們的致命傷。,一旦靈丹離開體內,它們便會魂飛魄散,萬劫不復。
我頓時有點敬佩桐大哥口中所說的妖精弟媳,她竟然會願意爲了一個男人而甘願獻出生命,散去幾千年的道行不說,還因此魂飛魄散,再也沒有轉世的餘地?
“你真的想好了?你不後悔?”我不可置信的問出了聲,卻只見女子搖了搖頭,輕輕的,但卻是沒有一絲懼怕、後悔的痕跡。
“爲了相公,我又有什麼可後悔?”她只是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的心中突然一片澎湃,不禁暗暗佩服眼前的女子。她是如水一般溫柔、清澈的女子,但卻有着烈火一般的執着與剛烈。
女子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伸手又想撫摸他,但是手伸到一半卻縮了回來。
她哀怨的嘆了口氣,手無力的錘了下來。
“讓我在最後爲相公唱一曲吧,從前,相公他,最喜歡聽我唱曲。”
女子從一個角落裡取出一把古箏,放在地上,然後盤腿坐下來。
雙手擺放在琴絃上,微微一勾,悅耳清亮的琴音傳了出來。
一杯傷心酒兩滴相思淚。
到如今菱花鏡裡空憔悴。
莫問當年朱顏帶綠翠。
只怨誰錯把鴛鴦配。
芳華任誰貪憑君枝頭佔。
不承望花飛粉謝珠落散。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一曲終。琴音還徐徐繚繞,彷彿這纔是曲子的開始。
一行清淚滑下女子的臉龐,她低下了頭,只有肩膀一抽一抽的。
“婉兒……”虛弱的聲音沙啞的響了起來。
女子不敢相信的擡起頭,臉上又是驚訝又是驚喜,在對上青年那雙烏黑清亮的眸子時,她終止不住的放聲大哭。
“相公!你醒了嗎?你終於認得我了嗎?”女子連爬帶滾的撲過去,一把摟住青年的脖子。
青年溫柔的拍着女子的後背,眼裡滿是心疼。“婉兒,不要怕,不要傷心。”
“嗚嗚……”女子將臉埋在青年的胸膛中,此時已顧不得形象,只是單純的爲了青年的清醒而激動,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媽媽一樣的高興。
如此溫馨的畫面卻因爲青年突然嘔出來的鮮血所打破,所有美好的泡泡都一一破裂。
女子驚慌的擡起頭,見到青年蒼白的臉以及那嘴邊的污血,頓時嚇得方寸大亂。
“相公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女子胡亂的擦掉青年嘴邊的鮮血,卻又被重新嘔出來的鮮血所染紅。
青年笑了笑,是那樣的憔悴,那樣的無助。“沒事,我沒事的,婉兒。”
女子像是突然想到
什麼事情一樣,眼睛亮了起來,卻只是一瞬間。
“相公,你能再叫我一遍婉兒嗎?”女子溫柔的笑着,如泉溪一般清澈見底。
“婉兒……”
青年想都沒想,彷彿女子的任何要求他都會一一做到。
那一刻,天地間似乎只有他們兩人一樣。他們深情對望,含情脈脈的看着彼此,好似要將對方的面容刻進腦海的最深處一樣,是那樣的忘我。
“相公,能夠遇見你是婉兒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請,忘了我吧。”
在青年驚訝之際,女子已經伸手在青年的身上點了一下,隨後,青年便軟軟的倒在了女子的懷裡。
“我,愛你。”女子輕輕的吐出了這句話,俯下身去,在青年的雙脣上深深的印上一吻。
在雙脣相碰的那一刻,電光石閃,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只看見一道七彩光線從女子口中散發出來,由弱變亮,竟似彩虹般鮮麗奪目。一條七色的光帶就這樣環繞在男女的周圍,環成一個橢圓形。
赤橙黃綠青藍紫……
我在心裡默默的數着,那條綵帶競真的由那七種顏色組成。
漸漸地,綵帶的顏色開始愈發的鮮亮,只見剛剛還顏色分明的彩虹綵帶,此刻卻已經鮮亮的好似一個光球一般,再也分不出其中的差別。
忽然,綵帶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猛的竄起來,懸浮在半空中,青年的頭頂上,盤旋着,形狀像是一條蟒蛇,又像是幾千只小蛇,舞動着,美妙絕倫。
青年頭頂上的蛇突然張開嘴,嘶吼一聲,面容頓時扭曲成一團,像是遭遇到了什麼折磨一般,身體劇烈的扭曲着,拼命地掙扎着。
此時,白衣女子的身體也發生了變化,剛剛還藏在衣襬下的纖長瘦腿此刻已經變長了一條几米長的尾巴,露在衣服外面,一左一右的擺動着。
女子的雙手在身側微微的顫抖,臉色也欲顯煞白,但是眼睛卻一眨不眨,溫柔的看着昏迷的青年,是那般的絕望。
她緩緩張開嘴,一顆如夜明珠般光彩奪目的光球從裡面冒出來,慢慢的漂浮在半空中。光球開始旋轉,隨着每一次的轉動,散發出來的光線亮度都逐漸增強,到最後竟好似與空氣融爲一體似的,再也看不出是一個光球的形狀。
一團光亮慢慢的飄向青年,最後終於停在了青年的腦門正中央處。
“相公,你,要好好保重。”
隨着一聲嬌柔的哭泣聲,光線終於進入了青年的身體。一切都發生在那一瞬間,下一秒,四周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昏暗,哪裡還有光球的影子。
女子趴在青年的身上,雙手終於輕柔的撫摸上了青年的臉龐,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如此的疼惜至深。
她就那樣靜靜地看着青年,眼裡雖有不捨,有傷心,有心痛,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後悔。
無言勝過千言萬語。
她沒有開口,也沒有道別,好像她的離開僅僅是短暫的而已,彷彿他們還有明天,還有後天,還有這一輩子。
女子的身形終於開始變虛,五官開始有些模糊。
“啊!”
突然,女子尖叫了出來,一對含情脈脈的眼睛驟然睜大,充滿了恐懼,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