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祖。
馬騰這幾日並沒有什麼動作,但軍營內已經開始戒備那從來就未曾注意的西方,那裡便是接連金城郡韓遂部隊的馳道。雖然軍士們並未注意這一點,但部下龐德卻清楚的知道,不管皇甫岑說了什麼,馬騰已經開始對他這位義兄起了異心。
關於好壞,龐德不清。
但是龐德最近卻收到了令一條消息,關於羌寨的消息,對於這條消息,龐德知道必須要讓馬騰知曉,因爲事情確實很嚴重。
他低着頭,走的極快,渾然沒有看清楚面前來人,一下撞到迎面而來之人。
龐德惱怒的揚聲道:“你長沒長……呃……主公。”
來的正是馬騰。
“令明來的正好。”馬騰一喜,拽過龐德,直入大帳,未等落座,便開口道:“可有什麼消息?”這些天來,馬騰睡的極其不舒服,甚至都沒有休息好,想要知道皇甫岑和韓遂的消息,卻遲遲沒有。
“有。”
“皇甫岑還是韓遂的?”
龐德搖搖頭。
“還是朝廷的?”
龐德依舊搖搖頭。
“令明,有什麼儘可直言。”
馬騰坐立不住,起身不停徘徊,回視身旁的龐德,此時在他的心中以爲發生了什麼不可預測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龐德起身,把手中的信箋交到馬騰手中,輕聲道:“關於羌人的。”
“哦?”
“三十六羌。”
見馬騰無動於衷,龐德再次補充道。
“三十六羌?”
馬騰卻是一震,轉回身瞧着龐德,迴應道:“你是說三十六羌發生了事情?”
“嗯。”
“呃。”
馬騰沉久不語。三十六羌的能力,馬騰還是知道的,關於涼州的羌胡,真正能夠撼動任何一種力量的便是這三十六羌,變向是自己,也只得到外圍參狼羌相助,從沒有妄想到能夠得到三十六羌相助。而耿鄙、董卓、韓遂更是派出過無數股勢力軟硬兼施,去請三十六羌,但卻從未請得動。如今他們沒有任何徵兆的出現了,這對涼州的局勢無疑來說便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
龐德眉頭緊蹙,低頭沉思。
許久,二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刻,馬騰才驟然想起什麼,擡頭看着龐德,問道:“令明,你說……會不會?”
話未說完,龐德就怔在當場。
他已經想起馬騰說的是什麼,回頭看着馬騰道:“皇甫岑只帶幾十湟中義從,當然他的身旁有兩個高手,但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能請得動三十六羌的。”
“聽孟起他孃親說過,要想請動三十六羌,就一定要有魄力,過得了他們祖上的三關!”
“三關?”
“刀山火海過天梯!”
“——哦!”
龐德深吸一口氣,似乎在衡量自己究竟能不能爬過這天梯!
“所以……”馬騰搖搖頭,儼然他只把皇甫岑當做尋常人等,卻沒有看到皇甫岑成功的背後究竟扛着什麼樣的負擔,只有遇見真正的挑戰,皇甫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拼!
“不過,皇甫岑卻是說借四個小公子說要收攏羌胡!”
“應該是外圍的一些零散羌胡吧!”馬騰似乎不承認皇甫岑會真的成功,補充道:“畢竟他的威名,只有鮮卑、匈奴、烏丸才知曉。”
“可是。”龐德瞧見馬騰陰沉的表情,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道:“可是三十六羌大肆在我武威郡、金城郡、漢陽郡交接的陌生角落裡已經聚攏了大批流散羌民,就連隸屬於我們的一些羌民已經歸順他們了。”
“這。”
“嗯。”
“韓遂、董卓他們的羌民如何?”
“他們同我們一樣。”
“難道真是他皇甫岑?”馬騰腳下終於不安分了起來,雖然他答應了皇甫岑遣送侄子,但他並不是很相信韓遂會背信棄義,最最重要的是,王國同樣沒有什麼事情。而且自己畢竟是從大漢的軍隊中出來的,反漢這麼多年,在歸回去,說出去,多少有些不合適。這一退一進,依舊遲疑。
“不可不防!”
龐德轉頭瞧着馬騰,似乎已經認同這個事實。
“可是……如果是他,那他……”
馬騰深吸一口氣,不敢接下去想象,皇甫岑如果真的收服三十六羌,藉助他們皇甫家在北地的威名,還有他亦是出身扶風馬氏,加之他本人又是兩次平定遼東,打得鮮卑、匈奴、烏丸五體投地的英雄,難保整個西涼民心所向,屆時,整個涼州到真是他皇甫一家的了!
“不論信不信,我們都該要做一下準備。”
龐德起身瞧着馬騰,深吸口氣,迴應道。
“當然,找不着韓遂、王國都是主公的建議!”
……
金城郡。
韓遂一如往常,只是偶爾會派出去一部分去追查王國的消息,但王國身爲西涼土著軍閥,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傳出,反倒是最近在他同馬騰、王國三人交界地出現了一股極其迅猛的勢力。
但關於這股勢力的來歷,韓遂不清楚。
什麼決定都沒有下,也沒有去找馬騰、王國,因爲韓遂現下最關心的不是關於涼州的事情,而是關於整個大漢的事情。
韓遂。
韓遂是個名士,而且還應該算是漢末鼎鼎有名的一個大名士,並不是演義裡常看到的那個有着反骨的將軍。事實上,韓遂應該是那個在背後算計他人的角色,從進言何進誅殺宦官,再到同邊章反叛,再到殺死北宮伯玉、李文侯推舉王國,之後聯合馬騰,一系列事件下來,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名士。
而且韓遂出身名門,投師與張奐門下,雖然不記名,但對張奐的感情也很深。
不過他始終是那個隱藏在黑暗深處的人。
北宮伯玉倒下了,李文候倒下了。朝廷的大軍,不論是張溫、周慎,還是董卓,他們背後依託的大漢也已經行將朽木,不論是張溫還是周慎、董卓他們也不會長存涼州,他韓遂也不會只圖謀這一地,整個涼州能同自己對抗的只剩下馬家,只可惜,韓遂一直看不起的馬騰竟然從耿鄙的軍中一躍成爲同自己肩並肩的頭領,而且馬騰還贏得了太多羌氐人重視。除掉馬家,全力南下關中,自己就將是另一個霍光。韓遂搖搖頭,不屑的低喃道:“我韓遂的雄心壯志豈是你們能夠看得清楚的?”
對着搖搖欲墜的烈日,韓遂微眯的雙眼散發出從來沒有過的自信,強大的野心急速膨脹。天下大亂,西涼各股勢力只看得到自己的一寸利益,卻看不到洛陽的情況,如果成功藉助朝廷勢力,吞併王國、馬騰,那麼金城韓家也許會成爲這個天下的主子,而自己要做的只有隱忍。
“父親。”韓成急匆匆的走到韓遂身旁,喘着粗氣說道。
“什麼事?”韓遂十分不悅的挑了挑眉頭,自己這個兒子文不成武不就,做事情總是馬馬虎虎,讓自己操心勞力,不知道自己這麼拼,到底是爲了什麼?以後的家業他到底能不能守住還是一說呢?
“聽說那股勢力已經越來越大。”
“哦?”韓遂轉回身看着韓成,問道:“馬騰和王國那裡可有什麼動靜?”
“他們能有什麼動靜啊,還是老樣子。不過……”韓成扭向韓遂道:“楊秋、成宜、馬玩、張橫他們已經派人求援。”
“求援?”韓遂手背於後,迴應道:“有這麼嚴重?”
“不知道,不過聽說不僅這些羌胡都歸於那股勢力,即便連鄭甘這些匪徒都被他們蕩平了!”
“鄭甘?呵呵。”韓遂冷哼兩聲,迴應道:“不過小股匪徒罷了,如果不是礙於離着馬騰、王國太近,破壞盟軍之約,爲父早就平定他了。”
“父親英明。”韓成回道:“不過這楊秋、成宜、馬玩、張橫向來心繫我一派,父親難道真的不理會嗎?”
“管?”韓遂轉回頭看着韓成,道:“你能帶兵嗎?”
“呃。”
“比起彥明,你還差得遠!”
說話間,韓遂欲走。
“又是哪個閻彥明”聞聽韓遂之言,韓成臉上帶着一股怒氣,忿忿不平的嘀咕道:“還不是仇人子!”
“仇人子?”韓遂眉梢一挑,遲疑的回道。
“父親,你爲什麼會那麼看得起這仇人子。”
韓成對着身旁的韓遂不滿的嘀咕着。
“成兒,什麼時候你……你……能讓爲父……?”
韓遂無奈的搖搖頭,略有一絲長吁短嘆。
“這……”韓成平日裡見到的父親,向來是一副嚴厲無比,從來不會在自己的面前唉聲嘆氣,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到自己最近到底做過什麼讓韓遂灰心喪氣的事情啊?
見韓成如此這般,韓遂心更加涼透,就連自己對他的失望都看不出來,這個兒子已經無藥可救了。搖搖頭道:“走吧。”
“父親,沒有那廢物便不理會楊秋等人?”
見此,韓成臉色大變,十分惱怒的說道。
“啪”一個耳光,韓遂的巴掌扇在了韓成的臉上。怒道:“住口,你個混賬,他是你姐夫。”
“什麼姐夫?不過就是仇人之子,父親……”韓成不忿的盯着面前的韓遂,腳下略退,瞪着韓遂道:“我看父親纔是老眼昏花,六親不認了。”
“什麼?你說什麼?”韓遂怒不可支,身子顫顫着,腳下有些蹌踉,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會這麼說自己,自己一片苦心,這個逆子竟然看不出來。
韓成一見韓遂真的動怒了,少有的疲態展露,心中一慌,上前攙扶住韓遂,有些愧意的說道:“父親,孩兒錯了。”
韓遂推開韓成的攙扶,一臉怒色的吼道:“這種事情你怎麼能隨隨便便掛在嘴邊上。”
韓成聽此,警惕的看了看身後,見無人,開口道:“孩兒這還不是……”
“嫉妒?”韓遂點破韓成心中所想,指點着韓成道:“嫉妒?你嫉妒什麼?我韓遂留下的基業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彥明只是你的一隻犬,守門犬。”
“犬?”韓成聞聽韓遂此言,雙眸閃過一絲喜色,驚問道:“父親原來一直……”
“哼!”韓遂背過手去,點點頭道:“這點事情你都看不出來?彥明再怎麼出色,他終究是昔日仇人之子,爲父如此待他,只不過是怕你日後壓不住這隻猛虎。”
“竟然如此!”韓成大喜過望,腳下匆匆湊到韓遂近前,低問道:“父親原來是爲兒設想,兒竟不識父親之志,罪該萬死。”
“得了,得了。”韓遂止住韓成,開口道:“如果真是抵擋不住,我親自領兵去瞧一瞧。”
“父親還是不必親往了吧?此事兒臣來辦就好。”
韓成點點頭。
“你辦?”韓遂蠻有深意的看着身旁的韓成,低聲自語道:“如果真如你所說,就是我來辦,這件事都很棘手。”
韓成不明所以的挑眉相看,道:“兒確實不明,父親明示。”
韓遂搖搖頭,肯定道:“如果這股勢力真的如傳聞一般,必定會有一股不尋常的勢力支持。”
“馬騰、王國?”
“不會,他們雖然同我們有摩擦,但他們實力不強,甚至弱於我們,他們應該知道脣亡齒寒的道理。”
“會不會是董卓呢?”
“董卓?”經過韓成這麼一提醒,韓遂這麼一想,董卓倒像是有可能辦這個事情的人。“不過,既然出此招,董卓應該是故作疑兵?可這又是爲什麼呢?”
“呃。”
韓遂沉眉搖了搖頭,雙手束縛於後,仰面朝天低喃道:“到底會是誰呢?”
……
隴西郡,美陽。
董卓的大軍一直駐紮在此,自從上次他同皇甫嵩因爲營救陳倉的意見不同後,他便賭氣率衆守護陳倉關,陳倉自古也是個軍事要地,是出漢中伐中原,最平坦的一條大道,所以不僅是韓遂還是王國都想攻下陳倉關,進而覬覦長安。但卻被皇甫嵩大敗之後,董卓駐紮了下來。
董卓這一駐軍,便再也沒有輕易的離開過。
即便是皇甫嵩罷帥,張溫榮升太尉,他也沒有動過一步,因爲在去年年末,他得知北疆邊患全面爆發後,皇甫岑身陷營口,而後天下士人藉此換帝未成,轉而誣陷皇甫岑。作爲天子最忠實的臂膀,董卓怎能不落井下石,但卻沒有想到即便這樣,皇甫岑都沒有死,不過最近聽說皇甫岑爲盧植服喪,隱居一年,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像是心灰意冷。
但董卓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卻觀瞧皇甫岑的動靜,因爲他發現大漢的天正在慢慢改變。
這一年四處動盪,這一年邊境不寧,這一年朝廷內外爭鬥不休,這一年,天子劉宏病重。
這對他內心深處那顆隱藏的大樹來說,異常的美好。
就在董卓腦海裡過着一幕幕設想,還有他一步步偉大的步伐時。
門外想起了腳步聲。
雖然不多,但異常凌亂。
董卓無奈的一嘆,這就是武夫們的本性,他們從來不會士人們的言行舉止,在房門被打開那一刻,緩緩睜開雙目,凝視面前出現的幾個人。
董旻、李儒、牛輔、徐榮,每個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的心腹。
“大哥。”
瞧見董卓的反應,董旻急切上前,便要開口說話。
卻見董卓一擺手看向李儒,道:“文優你先說。”
董旻瞧了瞧李儒,點點頭,由李儒說也好,對於李儒的表現,董旻一向是佩服的不得了。
見此,李儒沒有拖泥帶水,走到近前,開口道:“主公,武威郡、范陽郡、金城郡三界之內,突然出現了一股勢力,沒有旗號,但是卻招降了很多零散胡人,正在慢慢擴到。”
“哦?”董卓一門心思撲在洛陽的局勢,哪裡顧得上眼下的形勢,聽李儒此言,也是一驚,問道:“探查清楚沒?”
只見李儒看向身旁三人。
董旻和牛輔搖搖頭,只有徐榮上前一步,低聲道:“他們非同一般,我們派出去的探刺未至近前,便被他們悉數射殺,他們的射擊技術很好,恐非尋常人等。”
“竟然出現這麼一股勢力?”董卓呢喃道:“會不會是韓遂、馬騰、王國的勢力?”
“這。”牛輔看着身旁人,低聲道:“沒有必要吧,他們雖然彼此有間隙,但他們眼下要預防我軍和朝廷的西涼軍,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內訌,而且他們實力相當,我想,不應該。”
李儒點點頭,道:“牛將軍說的沒錯,他們實力平均,只有韓遂略強一些,除非他們認定朝廷不會發兵,否則……”
“朝廷不會發兵?”董卓突然想起什麼,揮揮手示意韓遂住嘴,問道:“前些時日,可有太尉張溫的書信?”
李儒點頭。
“你們說……”
“主公是說?”李儒突然想起什麼,轉回身便往外走,低聲道:“我這就回去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見李儒離去,董卓也起身,對着董旻、牛輔、徐榮道:“你們加緊注意韓遂的動靜,如果他同馬騰、王國發生衝突,第一時間便要通知我,我要……”言此,董卓的目光裡閃過一絲喜悅,如果在洛陽發生大亂,自己實力大增,也定然會有機會登上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