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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莫先生很灑脫的坐在柏油路上,沒有大人物那般刻意與做作的潔癖,他像是在家一樣,就那麼安然坐着,然後說道:“既然你們是牛志山的義子,我也不想瞞你們,嚴格說起來,你們的義父救過我的命。”
“哦?”牛皓凌也很乾脆的盤坐在地上,他眼神發亮的望着這位莫先生,既然是救命之恩,那他怎麼着也能撈點油水吧?
鐵牛拎着昏迷不醒的樂白源,站在牛皓凌身邊,臉上同樣帶有一絲好奇與神往。
“我十六歲開始修習五虎斷門刀法,十八歲參軍!參加過抗日戰爭!國共內戰!乃至是抗美援朝!”莫先生第一句話,就令牛皓凌呆住了,他喃喃道:我靠!那這傢伙到底多大歲數了?
莫先生的眼神裡同樣充滿着嚮往,他輕聲嘆息道:“我參軍的年代,只有蔣家軍,我屬於站錯隊的那一批!”
“解放後發生了很多事,我的門人子弟全都死了。”莫先生這話說得咬牙切齒。
牛皓凌安慰道:“那段歲月着實令人惋惜,莫先生,誰都會犯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至少你現在有名望有地位。”
莫先生重重的點頭:“說的輕鬆!你們這些年輕人無法理解那段歲月!當年如果不是福壽堂的張先生出手相助,我可能已經隨着我那羣門人子弟消失了。”
功夫再好,一磚撂倒,這是民間流傳的諺語,在當時的那段歲月,村村有武裝,家家有機槍,別說會功夫,就算你是神仙,也不敢與國家機器抗衡,那位形意拳的薛宗師,便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你會打會跳是吧?我一機槍突突了你。
在六六年到七六年那段歲月裡救下一位蔣家軍的原軍官,難度可想而知,聽到這裡,牛皓凌不禁感慨福壽堂所擁有的強大底蘊。
他們最大的底蘊,就是適度的散出恩情,這就像是種一棵樹苗,等到你面對炎炎烈日時,這棵長成參天大樹的樹苗就能給你遮蔽夏日的酷暑
。
可以說,莫先生就是當年那位張先生種下的樹苗,現在成了福壽堂依仗的一棵大樹。
當年的福壽堂還懂得一點江湖之道,與現在滿腦子都是利益金錢的福壽堂有着很大的差別,其實不光是福壽堂,隨着改革開放的到來,不少組織和個人都無底限的思想開放了,變得激進、重利、無信仰。
“在福壽堂的協助下,我重拾過去的自信。”莫先生繼續說道:“直到那個叫王慶友的男人出現,差點改變了我的命運。”
“王慶友?”牛皓凌第一次聽說過,他暗自猜測,這個王慶友不會是在齊州大廈碰到的那名霸氣凜然的老者吧?剛纔聽莫先生提起過王爺,牛皓凌依稀記得,那名老者也被稱之爲王爺。
“你們不認識,那只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莫先生臉色陰沉了下來,哼道:“那是齊州剛改革開放的時候,我作爲隨行保鏢,陪同一位主管經濟的副省長前往馬來西亞調研。”
“馬來西亞是一個由十三個州和三個聯邦直轄區組成的聯邦體制國家。內部管理極爲鬆散,政權主要依附在幾家大型的財團上面,說白了,就是國外的黑道組織。”莫先生搖頭苦笑道:“由於我在齊州的名氣,招惹到了這個叫做王慶友的男人。”
“他要和我打地下黑拳!”莫先生的語氣很凝重。
“他腦殼壞掉了?”牛皓凌嗤笑一聲,巧妙的拍了莫先生一個響亮的馬屁。
莫先生搖頭:“他確實有點功夫底子,只是身手和你差不多。”
牛皓凌表情一僵,暗怒道:“什麼叫做‘有點’?什麼叫做‘只是’?這個老東西是在侮辱我嗎?”
“他不是腦殼壞掉,而是想讓我故意認輸。”莫先生儘管說的含糊,牛皓凌卻也聽出了話中的意思,當時的莫先生正值體能、事業的鼎盛時期,號稱是齊州的傳說,在江湖上極有名望。如果贏了他,那這個姓王的可就揚名江湖了,一方面可以擡高自己的身價地位,另一方面,可以狠狠賺一筆賭彩,畢竟這種懸殊的賭局,只有傻子纔會買姓王的贏。
現在牛皓凌確認了,這個叫王慶友的傢伙不是他所見的那位‘王爺’,雖然他只見過那位‘王爺’一面,卻能感受到這位老者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凌厲殺氣與傲氣,這是一種很難改變的寧折不彎的氣質,也是牛皓凌這輩子都很難擁有的獨特氣質。
牛皓凌試探的問道:“前輩同意了?”
莫先生冷笑道:“我答應了他,然後在擂臺上殺了他!”
吸~~~~他也太不懂江湖道義了。牛皓凌腦海裡僅存的唯一一個念頭。
像是明白牛皓凌和鐵牛在想什麼一樣,莫先生又說道:“所以,我退出了江湖,甘心當一個混混。”
當一個比江湖大佬還牛.逼的混混?牛皓凌又忍不住打量了莫先生一眼
。
“王慶友有一位叔父,叫王辰,人稱王爺,他是個高手。”莫先生臉色浮現濃濃的殺機:“我身上那道致命的傷口,便是他給我留下的,當年牛志山就是用這把扁擔替我擋下了他最後一式殺招!否則——”
莫先生的目光落在了鐵牛手中的扁擔上,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
“那前輩怎麼知道他出身於四王會?”牛皓凌打破沙鍋問到底。
莫先生說道:“他殺我的理由,是因爲我殺死了四王會未來的繼承人。”
四王會的繼承人?那不就是我了?牛皓凌的表情很愕然,感情那位王慶友小哥,還是他的前輩啊。
王辰想殺莫先生,應該不是因爲王慶友是他的侄子,最主要的原因是莫先生宰掉了有可能是四王會第一任繼承人的試練者。
如果有人殺死了自己,那個老頭會不會也出現呢?牛皓凌記得很清楚,這位神秘的王爺曾經暗中保護過他一個月。
講到這裡,莫先生的故事便是終章,他不適合講故事,一段本來應該精彩紛呈的熱血故事,被他講的像是喝水吃飯般平淡。
如果牛皓凌有這樣的經歷,他肯定會大講上三天三夜,然後花錢在各所大學巡迴演講,反正現在的大學生在大學裡所學的東西,除了約炮技能畢業後能用上外,其餘均無用處,談不上什麼毒害莘莘學子,最後再學學那羣瞎貓碰到死老鼠而成名的學者、企業家們,東拼西湊出一本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寫的誰的個人傳記,好好的風光上一回。
人生在世,怎麼得也該給後人留下點什麼,對不?
“真是精彩!”牛皓凌帶頭鼓掌,無人應和。
莫先生從地上爬起身,說道:“我欠牛志山一條命,也欠福壽堂一份恩情,自古恩情比命重,我不可能兩不相幫,眼睜睜看着福壽堂消失,同樣的,我也不可能出手對付恩公的後人,你說這件事怎麼解決?”
燙手山芋被他丟了回來。
牛皓凌依舊坐在地上,反正他不管是坐着還是站着,都需要仰頭看着這位莫先生。
過了半晌,他說道:“莫先生,我只想說,福壽堂的覆亡已成定局。”
莫先生臉色一沉,又聽牛皓凌說道:“你是經歷過風雨的過來人,難道還感覺不出來嗎?想滅福壽堂的不是我,是這個時代!這個趨勢!這個政體!一個權利集中、政體歸一的政府,不可能會允許齊州存在一個屹立於體制外的龐然大物,不管是爲了他們自己,還是爲了齊州的公民。”
牛皓凌覺得自己描述的夠明白了,以這位傳說的智慧,可以很快想清楚關鍵問題。
果然,牛皓凌話音剛落,莫先生便眉頭緊鎖,輕聲說道:“是時候離開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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