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點亮塵世。
斜斜晚風中投下千絲萬縷銀白,飛入府邸小亭,映出其中兩名女子動人的身影。
燭火跳動,白紗垂落,彷彿黑夜中的一盞明燈。小青斜偎在亭邊紅柱上,玉腿悠閒的翹起,神色之間盡是慵懶之意,只是那一對青碧色如同寶石般的眸子卻不安分的在院內掃來掃去,目光最後落到亭中那道正在打坐修煉的白衣身影上,輕聲呼喚道:“姐姐。”
“青兒?”
聽到她的聲音,白素貞睜開雙眼,一對剪水秋瞳向着小青望去,微微一笑道:“怎麼了?”月色下一襲白衣如雪,聖潔的彷彿雲頂雪蓮,整個人似都在散發着淡淡的光輝。
小青一隻手拄着雪白的下巴,撇嘴道:“好無聊啊!”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麼,笑嘻嘻道:“姐姐,不如我們來玩猜枚吧!”說着身子向前微微一探,竟然就如蛇般自長椅上滑下,螓首枕在白素貞的玉腿上,翠碧色的眼眸就這麼眼巴巴的看着她。
白素貞見狀不禁微微搖頭,笑道:“青兒,你呀也太頑皮了。以你這般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成仙得道呢?”
小青笑道:“可我本來就沒想成仙啊!何況以我的修道天資,想要成仙談何容易,還不如好好在這紅塵間遊戲一番來得自在。”
白素貞淡淡一笑,也不再去勸她,若是小青能夠潛心修煉的話,幾百年下來,怎麼也不會僅有初入金丹境的修爲,但她天性如此,卻並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的。自己這個做姐姐的也只能儘量去幫助她吧,假如有朝一日她們姐妹兩人真的能夠共登仙道,自可長久相伴,日日廝守,那纔是天大的喜事。
但正如她剛纔所說,想要成仙談何容易,自己苦修了一千七百多年都還沒能踏足這一步,對於僅有幾百年道行的小青說成仙的事,是否太早些了呢?!
正思索間,忽然聽小青問道:“姐姐,你不是在青城山中修煉嗎?怎麼會來到這西湖之畔呢?”這是困惑在她心中許久的問題,此刻終於忍不住心中好奇問起。
白素貞低頭看去,只見小青的臉龐在燭火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暗,一對碧眸如水,滿是好奇之意,不禁一笑道:“此事原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這次下山,主要是爲了報恩而來。”
“報恩?”
小青一個翻身,雙手環抱住白素貞的玉腰,擡首向她看去,大感興趣。
“是啊,報恩。”白素貞輕輕撫動小青的髮梢,輕啓朱脣,緩緩向她講述事情的緣由,說着也不禁陷入些許對未來的迷茫當中,擡頭向遠方望去。
恩人啊恩人,你到底在何方呢?不知此生是否能夠相見,亦不知要如何償還這段恩情,惟願你此生安好。
周圍盡是黑暗,古木枝杈橫斜,倒影如藻荇交錯。許仙站在雲頭,望着前方那道一路狂逃的身影,心中也自有些無奈。原本他的駕雲之術速度並不慢,但對方不知催動了何等秘法,自長出那一對翅膀之後,便就速度大增,竟比自己駕雲還要快上幾分,到現在已追了足足十幾裡距離,深入山野。
好在不久前,對方的速度就漸漸慢了下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大概是已到了法術失效的時間。能夠突然獲得這樣爆發性的速度,若說不用付出任何代價,許仙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大地山林在腳下飛快倒退,又過了片刻時間,許仙已能看清對方的身影,老道的身體又恢復到正常人大小,且背後的那一對肉翅近乎消失,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測。
正心念間,山野之間忽然多了一層濃厚的霧氣,縈繞盤旋,陰氣森森,許仙追入霧氣當中,環首望去,只見一片幽深,視線大受阻避,前方也只能看到老道的一點暗影,不禁眉頭微皺。
忽然風生霧動,氣流散開,幾道幽影襲來,陰風陣陣,許仙回頭看去,只見三隻面色慘白,七竅流血,衣不蔽體的女鬼正嘶吼着向他撲來。
許仙速度不減,身上漾出一點金光,散出些許溫暖的氣息,這些女鬼被光芒籠罩,頓時彷彿融雪般煙消雲散。
他一路前行,腳下驀地出現一條大河,河水漆黑,泛着濃濃的死氣,靜靜流淌,彷彿生與死的分界。
跨過河水,許仙驀地感覺陣陣發寒,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籠罩全身,不得不催動真炁,在體表生成一圈淡淡的隔膜,才覺好上不少。而周圍的景象,也依稀有些熟悉,好像從哪裡見過。
一座漆黑色的古舊城池橫亙在前,陰風怒號,死氣瀰漫,在半空中凝成大片深沉而厚重的陰雲,幾乎將天光遮蔽。
許仙心中微驚,終於想起心中的熟悉感從何而來,這不就是去歲時九娘救他離開時,所經過的那座鬼市嗎?屬於亡者的國度。
看了一眼前方相距不遠的老道,忽然想起某件事來,這老道施展秘法,一路向此地逃來,是否會是因爲在這城中還有助力?
當即全力催動腳下雲汽,速度頓時更快上幾分,在距老道還有不足百米時,一聲清喝,手中華光綻放,一抹赤虹掠出,赤淵劍在夜色下劃過一道虹光,就向着老道脖頸處斬去。
葛老道似乎早有預料,將身一躍,身後一點墨色出現,只聞叮地一聲金鐵交擊之聲,劍光斬在一顆黑色葫蘆上,卻是老道關鍵時候將吞陰葫擋在身後,並藉着劍身之上傳來的力道,速度更快幾分,霎時進入城內。
許仙皺眉,到底還是他道術不經,與人鬥法的經驗不夠,否則的話,對方哪還有命活到現在。而事已至此,卻不得不接着追下去,縱使這鬼市中是龍潭虎穴,自己也要闖上一闖。
憑藉着自己紫府境的深厚法力,縱使有什麼危險,相信也可安然無恙。
許仙進入城中,四處望去,只見街道兩旁盡是破屋殘垣,門窗蕭索,卻不見半點鬼影。他不敢有絲毫大意,邁步循着老道殘留的氣息向城中走去。在鬼市中駕雲的話,實在太過招搖了些,不知還要惹出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