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停留的時間並不長,不過他爲樊冬留下了一批人在暗中保護。事實上以樊冬的身份本來就應該配備相關人員隨行保護,像文森和菲爾外出歷練就有唐納德副統領親自護送。只不過這次出行是凱希安排的,負責護送的也換成了長老會那邊的人,一直不曾在樊冬面前現身。
樊冬在瞭解這一點之後睡得更爲香沉。
在樊冬熟睡時,不少消息已經從這荒郊野嶺之中傳向各方。長老會自然是第一時間瞭解樊冬在殺蛟過程中的改變,原本對凱希和樊冬走得近還頗有微詞的長老們在知道樊冬的實力後,再也沒有多說什麼。
能憑初階二段的實力配合以爲高階強者擊殺惡蛟,實在非常了不得!
王都之中有人歡喜有人發愁。
而在不遠處的樹林之中,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樹上閉目養神。他有着和樊冬相似的髮色、相似的五官,身後同樣揹着一把長弓,竟是平時神出鬼沒的雅各親王。既然收了樊冬這個學生,他當然不會放任樊冬一個人深入險境。不管艾爾倫平原是什麼情況,他都有把握把樊冬平平安安地帶回去。
雅各親王看着飛向蒼穹的黑鷹,眸色變幻不定。愛德華對樊冬確實很上心,連行軍途中都停下來見樊冬一面,只不過這樣的好能長久嗎?他們兩個人一個是軍部的最高統領,一個是帝國的王子,恐怕有很多人不願意看到他們聯合。
在他們那個位置上,本來就沒辦法考慮喜歡不喜歡。
而且,愛德華的武器是“囚神”。那把出了名兇險的劍,將來會不會是他們之間的一個變數?
雅各親王眼睛微閉,把萬千思緒隔絕在外。希望,他們可以成爲例外。
第二天晨曦初亮,樊冬已經醒來。其他人也陸續走出帳篷洗漱,小嚮導哼着歌,跟迪亞一起學着弄早餐,他對迪亞的手藝很感興趣,瑪奇族熱愛冒險,熱愛音樂,熱愛美食,熱愛生活中一切美好的東西,他跟着迪亞練刀法,把蘿蔔都雕成又薄又漂亮的花兒,擺在點心上當裝飾。
明明是出門在外,他們享受到的卻絕不亞於任何一個貴族家中的早餐。
這樣走走停停,他們終於在兩天後進入艾爾倫平原。平原上有着一望無際的麥田,由於夏天有七年之長,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儲存糧食,麥子一茬一茬地種,到冬天時每戶人家中的糧倉都是滿的,只是冬天也有七年之長,熬不過去的平民也很多。這時候艾爾倫平原這個大糧倉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艾爾倫平原上水網密佈,這邊的船都是帶輪子的,每年冬季都會有人利用雷象在結冰的河流上拖着大船往各地運送糧食。
這片土地肥沃得讓人安心。
掌握着這個平原的雷亨是個怎麼樣的人?
樊冬問:“還要走多久纔到艾爾倫城?”
小嚮導說:“快了,殿下,穿過前面那個村莊,我們就可以看到艾爾倫城。”他看着眼前泛着紫色的麥穗,忍不住感嘆,“雷亨伯爵真是了不起,自從雷亨伯爵來到艾爾倫平原,我們的麥子越長越好了,而且很多地方種的都是品質最高的紫麥。殿下,我們可以在前面村子裡買些剛做好的紫麪包,都是新鮮紫麥做成的,又香又甜,還帶着一點點酥脆的感覺,好吃得很。”
樊冬一行人轉出麥田,村子的炊煙出現在他們眼前。空氣中瀰漫着麪包的香氣,香甜而誘人。擡頭看去,許多工人正在往騾車上放一層一層的紫麥麪包,顏色是自然的紫色,由天然紫麥做成,一個個擺得十分整齊,還冒着騰騰的熱氣。有小孩嘴饞了,偷偷摸摸伸手想拿一個,手背立刻被眼尖的大人啪地一下打狠了,紅着眼癟着嘴站在一邊啜泣。
樊冬上前買了一整籠紫麪包,幾個人各分了兩個,剩下的都送給那幾個嘴饞的孩子。小孩子們高高興興地拉着他們去盛泉水喝,小嚮導看到村裡的泉眼後向樊冬解釋:“這是艾爾倫平原特有的‘咕嚕泉’,水質很好,清甜得很,殿下可以喝一點。”
咕嚕泉中間有個泉眼,正咕嚕咕嚕地冒泡,周圍的泉水清澈無比,在這大熱天看起來非常舒心。樊冬取了水,和小孩子們坐在附近的草地上啃麪包,瞧着也像個半大小孩。魯賓和波文本來有些不屑,等瞧見凱希大大方方地坐到樊冬旁邊之後只能無奈地坐下。
自從和這位殿下交好,凱希一直以來的貴公子儀態早就丟得乾乾淨淨。不過,這樣好像也不錯,涼爽的午風,明媚的陽光,翠綠的草地,咕嚕咕嚕的泉涌聲,嘰嘰喳喳的小孩子說話聲——一路走來的疲憊,彷彿也在這一刻一掃而空。
這樣的輕鬆,是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是因爲他們的處境變好了嗎?也許是的,自從新人賽奪冠,他們在家中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像這次出來刷任務,他們都得到了家裡的鼎力支持,錢財方面根本不需要多說什麼。只是魯賓和波文都沒辦法否認更重要的原因是什麼——是現在被凱希注視着的、和小孩閒聊中的樊冬。
魯賓和波文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茫然。
凱希說,他也沒有做好選擇。他們呢?想到另外兩位王子,魯賓和卡文心底打了個突。不得不說,樊冬雖然愛鬧了些,可比起他的兩位兄長還是要好很多,至少他不像文森那麼虛僞,也不像菲爾那麼衝動。
樊冬沒空照顧魯賓和波文的心情,他解決完新鮮出爐的紫麪包,饜足地拍拍肚皮:“好飽。”
凱希正要說些什麼,突然聽到村莊那邊傳來一陣騷-動。小孩子們耳朵最尖,一下子跳了起來,對樊冬說:“是貝琪夫人來了!是貝琪夫人來了噢!”他們的聲音都有些雀躍。因爲樊冬分給他們麪包,他們已經把樊冬當成“自己人”,拖着樊冬跑到麥田邊緣,示意樊冬和他們一起探出頭去看村莊那邊的情況。
貝琪夫人是位年輕美麗的婦人,她肩膀上站着只白貂,身形很小,不像是靈獸。這位貝琪夫人顯然經常到這裡來,村民們看到她沒有絲毫拘謹,都朝她露出熱情的笑容。
樊冬很快想起貝琪夫人的來歷,她就是雷亨伯爵那位“愛妻”。事實上她是雷亨伯爵的第二任妻子,雷亨伯爵的長子和她同歲,也就是說,雷亨伯爵比她大了三十來歲。不過歲月在武者身上留下的痕跡很小,雷亨伯爵雖然已經將近六十歲,看起來卻還非常年輕,與貝琪夫人還算般配。
貝琪夫人身上並沒有太多的憂愁感,看起來婚姻生活應該是幸福的。她含笑問起村民們一些問題,然後親自挑了些麪包讓人給雷亨伯爵送去。原來這村子的麪包大半都是給軍隊準備的,難怪看起來那麼正式。
貝琪夫人殷殷地交代完,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擡頭看向樊冬所在的方向。
在看到樊冬的剎那,貝琪夫人有些訝異。當然,她很快壓下了那份驚訝。
貝琪夫人說:“科林殿下,你已經到了?”她的聲音非常冷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樊冬身上。
樊冬倏然想起了一些被他遺忘的回憶。那個時候還是個少女的貝琪含淚瞪着他,模樣十分可憐——是的,科林·萊恩好像做過很糟糕的事,他把貝琪夫人強大的靈獸帶出去玩,結果有人藉機擊殺了它。貝琪意識到不對找過來時,她的靈獸已經奄奄一息,很快就死去——失去了這個強大的助力,貝琪實力大跌,不得不考慮早早嫁人。
誰都沒想到,貝琪答應了雷亨伯爵的求婚——幾乎和她父親一樣年長的雷亨伯爵。
這個選擇充滿了怨氣,怨自己,怨樊冬,也怨步步緊逼的家人。對,貝琪心裡一定是怨恨他的,只是他是國王陛下最寵愛的王子,所以她連恨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恨。誰叫他是王室的人呢。
樊冬雖然擁有科林·萊恩的記憶,可很多東西他根本想不起來,比如貝琪這一段,要不是見到了貝琪他肯定不會想起這些事。他喉嚨發澀,難怪科林·萊恩的處境會越來越艱難,原來早就埋下了那麼多怨恨的種子。想起記憶中那個溫柔美麗卻不失強悍的少女,樊冬走出了麥田,低聲喊道:“貝琪姐姐。”
聽到這個稱呼時貝琪夫人呆了呆,目光落在樊冬臉上。她從小和凱瑟琳交好,見到文森的次數不算少,連帶的也經常見到眼前這個少年。這少年從小被寵着長大,脾氣有些嬌慣,嘴卻很甜,一天到晚貝琪姐姐貝琪姐姐地喊。要不是那樣,她也不會大意地讓他把靈獸帶出去玩——
沒想到等待她的夥伴的,是一場致命的殺局。
當時文森一再替樊冬道歉,她心中的怨恨更加無法平息,再也不願意見到樊冬。現在回想起來,文森的道歉分明是把樊冬害死她靈獸的事徹底坐實,讓她對樊冬心生嫌隙。她憤然選擇嫁給雷亨伯爵,家中父母對此非常痛心,對樊冬更是不滿到極點。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設計殺死她靈獸的人,更像是拼命道歉的文森。憑着這件事,他用她籠絡了雷亨伯爵,又讓她家裡恨上了樊冬,真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兒。
貝琪夫人心中苦澀。她由始至終都是一枚棋子,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這些年來雷亨伯爵打着愛她的幌子做了多少事?她享受着艾爾倫城所有人羨慕妒忌的目光,日子過得如何卻只有自己知道。
對上樊冬那雙滿含歉意和傷懷的眼睛,貝琪夫人知道昔日不通世事的少年也長大了。是啊,那麼多年了,也該長大了。他應該也看清了自己的兄長是個怎麼樣的人吧?
貝琪夫人依然冷淡:“科林殿下要到我家坐一坐嗎?”
樊冬望着貝琪夫人沒有絲毫熱情的神色,也從剛纔那種情緒中抽離出來。他像個小紳士一樣露出客套的微笑:“好啊,打擾貝琪姐姐了。”
跟隨在貝琪夫人身後的僕從們都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樊冬,彷彿都在思考着回去後要怎麼覆命。
貝琪夫人上了馬車,樊冬和凱希對望一眼,也坐上自己的車,跟着貝琪夫人入城。
雷亨伯爵的府邸修得十分華美,走進大門後是寬闊的花園,正中-央豎着艾爾倫大帥的雕像。
這是艾爾倫平原名字的來由,艾爾倫大帥是帝國建立初期的軍部最高統帥,掌管着全國的軍隊,職權甚至比國王還要大。他不僅是打仗的好手,還十分擅長政務,艾爾倫平原這個“大糧倉”正是他經營出來的,艾爾倫大帥去世後,帝國十五個大平原都爭相想改名爲“艾爾倫平原”,最後是最富饒的艾爾倫平原搶到了這個名字,一直延續至今。
樊冬摸着下巴,笑眯眯地暢想:“以後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多地方搶着想用我的名字。”
凱希:“………”
迪亞真心實意地說:“一定會有的,上次霍伯格公爵不就想用殿下的名字命名那個‘死亡平原’嗎?只是殿下您不願意而已。”
樊冬本來也就那麼一說,一聽到迪亞還舉出了例子,頓時有些頭皮發麻。這種事也太羞恥了點,還是別去想象了,他又不是那種傳說中的人物!他只想舒舒服服過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樊冬說:“還是不要了。”
小嚮導有點感興趣,纏着迪亞追問死亡平原那邊又是怎麼回事。迪亞繪聲繪色地向小嚮導說起死亡平原的奇蹟,語氣活靈活現,活像他當時在場一樣。魯賓和波文不由看向真正在場的凱希,卻發現凱希並未開口反駁。
難道,真的有那麼神奇?
一夜回春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存在嗎?
相比魯賓和波文的懷疑和動搖,小嚮導對迪亞說的事深信不疑。瑪奇族視力很好,他找到可以躲避山洪的地方後眼也不眨地盯着惡蛟所在的地方看,把老者和樊冬合力殺蛟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只有殺蛟這件事,他還可以說服自己那只是偶然,可是在聽到死亡平原的事情,小嚮導越發確定樊冬就是傳說中的人物,他擁有祝詠之力,能和森林之靈產生共鳴,是大地之神選定的使者!
瑪奇族是最優秀的史學家,他們一輩子走南往北,爲了就是尋找可以追隨一生的傳奇之人,用自己的筆把他們史詩般的經歷記入歷史之中。
現在,他找到了!
小嚮導激動地看着樊冬。
他果然沒有選錯,他們這位殿下果然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每個人都懷着自己的心思,跟在樊冬身後走入伯爵府邸。貝琪夫人在露天的茶廳款待他們,問起樊冬一路上的經歷。樊冬並不隱瞞,把遇蛟的事說了出來。
貝琪夫人神色淡淡,沒有爲自己辯白半句。靈木是雷亨伯爵打着她的名義要的,至於是不是要千年那一種,雷亨伯爵在任何公文中都沒有明說,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拿到了多少千年靈木,放出了多少惡蛟。
氣氛有點冷。
樊冬一點都不覺得不自在,從容自若地喝茶。靜默了好一會兒,有人通報說雷亨伯爵回來了。
樊冬回過頭去,只見雷亨伯爵大步邁入茶廳。他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一點都不像比貝琪夫人大很多的人。
他看到樊冬,神色並不熱情:“科林殿下來了?”
樊冬說:“是的,雷亨伯爵。我和凱希他們來這邊做任務,正巧碰上貝琪姐姐。”
雷亨伯爵盯着樊冬一會兒,說道:“不知道殿下要做什麼任務?我可以派人協助你們。”
凱希說:“雷亨伯爵說笑了,學院的任務是不能靠別人協助的,殿下連騎士都不曾帶過來。”
雷亨伯爵“哦”地一聲,面帶譏嘲:“那麼伯爵府周圍那些人並不是你們帶來的?”
凱希沉默。
雷亨伯爵沒有掩飾自己對樊冬的不喜,很不客氣地評價:“嬌生慣養。”
貝琪夫人輕輕抓住雷亨伯爵的手。
雷亨伯爵說:“文森殿下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在爲帝國忙碌了。”從語氣聽來,雷亨伯爵對文森的推崇是真心實意的。
這樣的雷亨伯爵和樊冬想象中有些不一樣。
直來直往的脾氣真讓人驚奇。
樊冬決定也以直報直:“不知道雷亨伯爵您知不知道惡蛟現世的事?”
雷亨伯爵神色一凜,望向樊冬。
樊冬從收納戒指裡取出一個瑩亮的晶核,它的品階非常高,一眼就能把它和其他晶核區別開。而且顏色嶄新,一看就是剛挖出來不久的。他望着雷亨伯爵:“這是一位老先生殺死惡蛟後留給我的,這證明惡蛟真的存在。您——”
凱希伸手拉住樊冬,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說。
樊冬對凱希搖搖頭。
他看得出眼前這位雷亨伯爵絕不是傳言中那個盲目追隨文森的人。這件事,恐怕還有內情!
樊冬說:“您一開始就知道惡蛟的存在,故意把它們放了出來?”
雷亨伯爵並不言語。
樊冬把告訴貝琪夫人的話再複述了一遍,仰頭直視雷亨伯爵的眼睛:“如果他們沒有及時撤離,那整個小鎮的人都會死在山洪裡。”
雷亨伯爵說:“那又如何?”雷亨伯爵望着樊冬,“不過是幾個平民而已,死了又如何?”
樊冬一怔。
對的,這就是大部分貴族的想法,不過是一些平民而已,有什麼要緊的?連鎮長和鎮長兒子都混不到一個男爵爵位的小鎮,有什麼要緊的?他爲了這種“小事”跑來質問雷亨伯爵,在別人看來纔是愚蠢之至。
雖說雷亨伯爵明擺着已經站到文森那邊,但他依然是國王陛下倚重的重臣,爲了這種“小事”得罪雷亨伯爵,傻了吧?
樊冬挺直腰桿,仰頭看着雷亨伯爵:“平民也是帝國的子民,即使您真的需要取千年靈木也應該先讓人撤離再說。”
雷亨伯爵說:“你怎麼知道我沒讓人撤離?”他冷笑着反駁,“哪邊送來的木材有千年以上樹齡我都已經記錄在案,而且也及時找高階強者去擊殺惡蛟。可能是你們遇到的那個鎮子自己疏散不力吧,他們自己找死我有什麼辦法?”
樊冬沉默下來。他們瞭解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只是路過而已,仔細想想確實有這種可能性——畢竟老鎮長那兒子那麼無能,的確有可能組織不起來,沒辦法把人疏散走。
在這種時代,爲了獲得某樣奇珍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甚至生命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所以雷亨伯爵敢承認,敢光明正大地做,因爲他爲帝國做的貢獻讓他有足夠的權利這樣做——哪怕他只是以送給妻子爲由。
樊冬心裡有一瞬的迷茫。他想要的,是和另一個時代一樣的普普通通安安穩穩的生活,但是這份“普通”和“安穩”,本來就建築在嚴格又殘酷的等階制度之上。
其實無論哪個時代,實力、地位、金錢都是決定你能過什麼日子的重要條件,可是在這裡一切又顯得更殘酷。
因爲如果你沒有三者之中的任何一樣,你的性命都是捏在別人手裡的。即使被人輕輕捏死,也沒有人會爲你惋惜。
病入膏肓的老鎮長拼死使用禁術,只爲了讓族人們撤離小鎮——可到了雷亨伯爵這裡,卻只變成了一句輕描淡寫的“死了又如何”。
是啊,死了又如何?
誰叫你是弱者。
弱者就該死嗎?
那當強敵到來,他們萊恩帝國是不是也只會得到一句“死了又如何”的評價?樊冬說:“我爲我的無理指控道歉,我們還要去完成學院任務,就不打擾您了,再會。”
說完竟真的不再多留,轉身離開。
凱希和魯賓幾人對視幾眼,快步跟上。
雷亨伯爵看向溫婉可人的貝琪夫人,頓了頓,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貝琪,你去休息吧。”
貝琪夫人朝雷亨伯爵微笑了一下,轉身回屋內。
雷亨伯爵看着貝琪夫人的背影一會兒,重新戴上了手套。他看向大門所在的方向,心裡想着那位頭也不回直接離開的小殿下。
這氣性,這脾氣,還有這不願認清現實的愚昧和天真,倒是和當年的彼得·萊恩有些相像啊。
沒想到已經被消磨光當年銳氣的彼得·萊恩,居然還養得出這樣的兒子。
可惜,是彼得·萊恩的兒子。
與此同時,王都上空正籠罩着無數陰雲。
書房之中,國王陛下雙手微微發顫,霍然站了起來,目光如刀,冷冷地剜向跪在地上的人。這時文森走了進來,看到地上跪着的人時吃了一驚,連忙問道:“父王,這是——”
國王陛下握緊拳頭,喝出地上那人的名字:“菲爾·萊恩!”
國王陛下驟然爆發的怒氣讓文森耳朵嗡響。他呆呆地看了看國王陛下,又看了看跪着的菲爾,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菲爾挺直腰,紅着眼,緩緩說道:“對,是我求雷亨叔叔幫我的。”
“是我求雷亨叔叔幫我取蛟骨的。”
他直挺挺地跪在那裡,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說:“以蛟骨爲引可以起死回生,我想救活母后——父王,我想救活媽媽。”
“都是因爲媽媽不在了,我們三兄弟纔會這樣。”他仰着頭,說出了世間最天真的話語,“只要媽媽還在,我們三兄弟會永遠和以前一樣好。文森·萊恩是我的哥哥,科林·萊恩是我的弟弟,我們可是這世上最讓人羨慕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