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要買花麼?”
或許是因爲嚴禮強在帝京城西邊的這個城門外站得太久,在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流之中,嚴禮強站在城門外的那個身影猶如雕塑一樣的堅定,一個在附近賣花的小女孩終於走了過去,怯生生的叫了嚴禮強一聲,想要把自己採來的花賣給嚴禮強。
小女孩的聲音讓嚴禮強一下子回過神來,他低頭一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把手上的一把金燦燦的金盞菊高高舉了起來,用滿懷希冀的目光看着他,“哥哥,你看我的花,今早剛剛從山坡上摘來的,新鮮着呢,這一把花只要十個銅板……”
賣花的小女孩面有菜色,穿着一件有些發舊的淡藍色的衣服,衣服上還打了幾個補丁,在她舉起手來的時候,那衣服的袖子,一下子就滑下去了一大截,幾乎要露到手肘的位置,完美的解釋了什麼叫捉襟見肘,而她拿着花的小手,也顯得有些粗糙,手背上有些龜裂,而手掌上還有幾個細細的傷口。
這個小女孩,一看就是家中條件困難,自己出來賣花掙錢的。
四月份,帝京城春意正濃,特別是到了下午,那從城門裡出來的人,大半都是去郊外踏青賞景的,這個小女孩就在這裡兜售她採來的鮮花。那些坐在馬車上或者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公子小姐們,誰心情好的,說不定就能掏出幾個銅板,把她的花買了下來。同樣在賣花的小孩,附近還有幾個,看樣子都是住在帝京城外不遠處的附近村鎮裡的孩子。這帝京雖然是大漢帝國的首都,但同樣也有窮人,也有生活在底層的可憐人,而且還不少。
看着小女孩那忽閃忽閃的黝黑的大眼睛,嚴禮強恍惚了一下,這一雙眼睛,一下子讓嚴禮強想到了上輩子在網上看到的一張關於希望工程的圖片,圖片上的那個小女孩,和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的眼睛,是如此相似。
因爲嚴禮強沒開口,小女孩不由賣力的介紹起手上的花來,“哥哥你看,這花可以拿回去插在花瓶裡,可以放好幾天,哥哥也可以送給姐姐,我知道有好多姐姐最喜歡金盞菊,要是哥哥不喜歡看的話,這花還可以放在廚房裡做菜,有清熱解毒的功效……”
“好的,這花我要了!”嚴禮強笑了笑,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塊五錢不到的碎銀,塞到了小女孩的手上,然後把那把金盞菊拿了過來。
“啊,哥哥,你有零錢嗎,這些銀子我找不開?”小女孩爲難的說道。
“沒事,多的就給你了,不用找!”
聽着嚴禮強的話,小女孩的眼睛生動的眨了幾下,在發現嚴禮強不是和她開玩笑之後,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出現在了小女孩的臉上,“謝謝哥哥……”,說完後,小女孩緊緊的攥着嚴禮強給她的那塊碎銀,就跑開了,在跑出幾步之後,才又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停了下來,對着嚴禮強鞠了一個躬,然後就朝着不遠處另外一個在賣花的七八歲的小男孩跑了過去,把手上的銀子遞給了那個小男孩。
嚴禮強還隱隱聽到那個小女孩高興的對着那個小男孩說,“哥哥,那邊的那個大哥哥給了我五錢銀子,說不用找了,這下可以讓哥哥你去交村裡武學堂這個月的學費,哥哥就可以跟着去練武了,不用媽媽再去幫人洗衣服了……”
“等我學了武,長大了,就能保護瑩瑩和媽媽,讓瑩瑩和媽媽不被人欺負,還要掙錢,給瑩瑩和媽媽買好多好吃的東西,買漂亮衣服!”那個小男孩也認真無比的說道,揮了揮拳頭,那個小女孩則一臉微笑的看着她的哥哥……
看着眼前的一切,嚴禮強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金盞菊,心情更復雜,他把金盞菊拿起,嗅了嗅,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朝着城門走了過去,進了城。
今天的時間,是元平十三年四月二十八日下午!
距離這座城市被毀滅,還有四年零四個月又十天!
等到四年後的元平十七年九月七日的晚上,一顆從天而降的巨大隕石,將把這座城市和生活在這個城市複檢平原上的所有人,徹底抹去……
如果一切沒有改變的話,剛剛那個小女孩,小女孩的媽媽,還有他哥哥,都將在四年後的那場天劫之中,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剛纔嚴禮強之所以站在城門口發呆,正是因爲看着那高大的城牆還有那從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羣,然後想到四年後那一場難以避免的恐怖災難,不覺走神了半天。
在城門口進進出出的,有奔波的小商販,臉上充滿朝氣的少年,天真爛漫拿着風箏的少女,一個個背弓挎槍的武士,隨行車馬衆多的豪門大戶,還有舉家出遊踏青的普通幸福的家庭……
這個時候,生活在這個城市之中的人,誰又能想到四年後,眼前的一切,會如泡影一樣的消散?
如果可以,嚴禮強寧願在天道神境之中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而不是即將到來的未來。
自己能做點什麼呢?如何才能讓這無數的人避免在將來的某一天成爲飛灰,如何能救他們?
這個念頭不斷的在嚴禮強的腦海之中盤旋着,讓嚴禮強都感覺到一種讓他窒息的壓力!
這不是三個五個,甚至不是三五百人,而是幾百萬,乃至數千萬人的生命……
在鹿苑之中,嚴禮強前幾日還爲自己一身強悍的力量沾沾自喜,但這個時候,嚴禮強卻一下子感覺到了自己纔是真正的可憐,弱小又無助。
這種時候,哪怕他在街上拿着喇叭叫破喉嚨,說幾年後會一場毀滅整個帝京的天災到來,讓大家到時趕緊搬走,會有幾個人相信?其結果,是一個人都救不了,他自己則會被所有人當成瘋子和想要妖言惑衆的人北抓起來,投進大牢。在大漢帝國,面對這種在公共場合宣揚怪力亂神製造恐慌氣氛的人,一旦被官府拿下,恐怕問都不用問,就直接要被砍了腦袋,因爲這是統治者的大忌。
自己能怎麼辦?
嚴禮強心中一片茫然……
今日在鹿苑的箭場後山練了一早上槍術之後,心情有些煩躁的嚴禮強想到與陸佩恩的約定,這才離開了鹿苑,重新來到帝京,想要和陸佩恩見面……
今天距離上次和陸佩恩見面,剛剛差不多過去二十天的時間。
陸佩恩這次來帝京是爲了藕節煤的事情,這件事想要在帝京做成,打開局面,那絕不是三天兩天的事,所以這段時間陸佩恩都應該住在帝京的甘州會館。
嚴禮強滿腹心事,拿着買來的一把金盞菊入了城,一直在進城後走了上百米的距離,他才一下子感覺不對,發現自己居然一進城就被人跟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