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戰,此刻早已經傳遍了白石關,祁雲督護嚴禮強昨日帶兵先解風邊寨之圍,再滅突利部,然後又威震打退巴克依部的援軍,三戰三勝,震動十方,對大漢帝國白石關這裡的守軍來說,這可是幾十年都沒有這麼揚眉吐氣過了,之前大家守着白石關,都在受沙突七部的窩囊氣,幹什麼都畏手畏腳的,沒想到嚴禮強昨日一來,就一下子一掃頹氣,此刻白石關內外,所有軍士無不精神抖擻,士氣高漲,一個個軍士簡直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特別是昨日嚴禮強帶兵斷後,一箭逼退巴克依部四五千的援軍,隻身一人斬殺巴克依部第一勇士巴爾薩的過程,此刻已經在白石關中傳開了,成了普通軍士口中的神話。
鐵雲山粗豪的聲音,此刻在房間裡迴盪着,聽在衆人的耳中,猶如天籟。
“昨日大戰之經過就是如此這般這般……”
“經過昨日一戰,我方斬殺突利部近萬部衆,繳獲突利部大量戰利品,昨晚清點了一下,共計有犀龍馬14566匹,犛牛41588頭,綿羊3684只,刀兵弓弩甲冑2818具,其他從突利部中找到的金銀珠寶47箱,摺合銀子約有30餘萬兩,還有十多萬只綿羊,因爲實在驅趕攜帶不下,也就丟在了古浪草原上,沒有帶回來……”
聽着鐵雲山的話,不少軍官都暗暗震驚突利部之富饒,牛羊什麼的不說了,沒想到金銀珠寶之類的也有這麼多,而更多的人,卻在暗暗惋惜,一個個在心中盤算着要是能把那十多萬只綿羊帶來後的價值,要知道此刻的西北,大家爲了羊毛都瘋了,要是突利部的那十多萬只羊能帶到關內,那筆財富可就了不得了。
錢肅聽着,臉上就露出肉疼的模樣,之前錢肅管着一個製造局,不覺得缺錢,此刻他被嚴禮強委以重任,整個祁雲督護府的錢袋子都由他掌管着,錢肅就一下子就覺得到處花錢如流水,手上的錢再多都覺得不夠花,此刻聽到昨日有十多萬只綿羊放在嚴禮強等人的面前,嚴禮強等人卻沒有辦法帶回來,錢肅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精彩起來,牙縫裡都吸着冷氣,鐵雲山那邊說着,他就在這邊喃喃念着那個數字,“十萬多隻,十萬多隻……”
鐵雲山一邊說着這些數字,一邊看了坐在主位上的嚴禮強一眼,看到嚴禮強在專心的聽着,臉上沒有半絲自得,依然沉靜如水,這讓身爲鐵雲山這樣的老將都心中微微一凜。
“昨日我方軍士傷亡多少人?”嚴禮強平靜的開口問道。
“昨日一戰,白石關守軍傷487人,戰死267人,大人身邊護衛也傷了40多人,折損6人……”鐵雲山回答道,話語之中也有了一絲沉重。
打仗就會有傷亡,難以避免,無論嚴禮強昨日帶兵取得了多大的勝利,參戰軍士的死傷也難以避免,只是相比起嚴禮強他們取得的戰果,這個傷亡數字相對較小而已,在某些將領的眼中,這已經是堪稱完美的大勝,那些傷亡,只是必要的成本而已。
嚴禮強此刻的心情卻沒有房間中白石關內的那些校尉們輕鬆,反而覺得有些沉重,白石關內的一干校尉,作爲職業軍人,或許差不多已經習慣和見多了爲勝利要付出的代價,但對嚴禮強來說,昨日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領軍出戰,在正面戰場上與沙突七部硬碰硬的來了一次,雖然昨日大勝,但嚴禮強還是覺得自己對那跟隨着自己戰死的每一個戰士,都有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近300條的人命之中,有6個,是他的護衛部下,也是他弓道社的學生,從兩年前那些人踏入到弓道社的第一步,那些人就一直在追隨着他,那每一張面孔,都是嚴禮強熟悉的人,他都能叫出他們的名字——曹昆,羅振煒,錢敏貴,楊子仲,唐行軻,張韋,那是六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昨日在突襲突利部的時候,曹昆,羅振煒,錢敏貴四個人都是在戰鬥中,被突利部中的箭手射中要害,而唐行軻和張韋,則是在追擊突利部逃跑那些人的過程中,被躲在草叢裡的幾個沙突人暴起從馬上刺了下來……
昨晚回來,嚴禮強親自給那六人清洗了遺體,縫合了傷口,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此刻想起六人的面孔,嚴禮強心中猶有悲痛。
鐵雲山回答完之後,房間裡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一直足足隔了半分鐘之後,嚴禮強回過神來,才發現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等着自己開口。
逝者已逝,生者仍在,對逝者最好的紀念,就是要讓他們的犧牲有價值,讓生的人,未來活得更好,更有尊嚴!
嚴禮強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着,緊緊的捏了捏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開了口,問鐵雲山,“按以往軍中體制,昨日戰死軍士如何撫卹?”
“按大漢帝國以往軍中體制,戰死軍士,會下發撫卹銀十兩,督軍府也會行文地方,免去其家中未來五年徭役……”
“就這麼多?”
鐵雲山沉默了一下,看了嚴禮強一眼,繼續說道,“如果軍中上官不貪墨的話,這還算好的,戰死的軍士家中可以領到十兩銀子,有些地方,戰死的軍士能領到的撫卹銀都不足十兩,有的就領三兩五兩,有的甚至沒有,撫卹銀都被上面的人剋扣了,如果戰死軍士家中無人的話,地方上的徭役減免有時也會縮水,五年變成三年或者兩年,地方官吏與土豪劣紳有時甚至會截留好處,把那減免徭役的名額留給自家人……”
嚴禮強聽着,臉色不由沉了下來,“祁雲郡中也有這樣的事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