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嚴禮強那個黃毛小兒居然被晉州的那個小朝廷封爲平西王,柱國大將軍,還兼任西北兵馬大元帥,統領節制西北六州兵馬,本官以後難道都要聽他的命令行事不成……”嚴禮強回到白石關的當天晚上,一個驚愕而又憤怒的聲音在蘭州城刺史府中的書房之中響起,除了驚愕和憤怒之外,這個聲音還帶着濃濃的不甘不滿,砰,這是一隻手狠狠拍到書房桌子上的聲音,隨後書房裡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更加的激昂憤怒,而且火氣十足,咬牙切齒,“憑什麼,那個黃毛小二能做平西王,本官身爲刺史統領蘭州鎮守一方之時,那個嚴禮強還在平溪郡穿開襠褲呢,他嚴禮強祖祖輩輩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下賤之輩,他爹不過是一個鐵匠,現在反而一下子爬到了本官的頭上來了,在這蘭州,一切還是本官說了算,什麼平西王,算個屁……”
書房裡,蘭州刺史顧同安那肥碩的身軀擠在書房的一把太師椅上,喘着粗氣,用有些發紅的眼睛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一個男人,“你說,那個嚴禮強是不是和晉州的駱家有什麼勾結,駱家憑什麼給嚴禮強這樣的好處,讓他當平西王?”
作爲一州刺史,顧同安就像大漢帝國其他的那些封疆大吏和高級官員一樣,有些發胖的身體,面白無鬚,整個人身上都有一種長久以來因爲養尊處優形成的那種上位者的氣息,眼神凜冽,顧同安長得也不算醜,只是這個時候的顧同安,整個人的臉色卻猙獰憤怒得扭曲起來,已經完全失去了風度。
相比起顧同安,那個站在他面前,臉上有些麻子眼睛細長的五十多歲的男人的臉色卻始終平靜,似乎早就料到顧同安聽到這個消息會大發雷霆一樣,“大人還請息怒,剛剛大人如此大聲,若是被府中的下人聽到傳了出去,那恐怕就不好了,現在西北各州刺史估計都已經得到了消息,一個個都在觀望,除了雷司同之外,其他刺史都還沒有表態,大人這個時候第一個跳出來,或許正中其他人下懷,不管大人如何覺得此事難以接受,但晉州朝廷這次加封嚴禮強爲平西王的理由卻是光明正大,無人能質疑,不說別的,只憑嚴禮強平定黑羯部落這一條理由,嚴禮強封平西王,就已經夠了,畢竟景帝當年的確說過這樣的話,晉州朝廷封嚴禮強爲平西王,這可是一招妙棋,只是一道聖旨,就拉攏了嚴禮強,讓自己在西北多一強援,另外一方面則是表明了晉州朝廷的正統,現在的陛下繼承太皇先祖遺志,爲自己正名,乃有爲之君,這一箭雙鵰錦上添花的陽謀,玩得毫無破賬可尋,換了我,恐怕也要如此去做……”
“嚴禮強那個黃毛小兒只是運氣好而已,懂一點機巧之術,他不就是在祁雲山放了一把火燒死了不少黑羯人,然後又率部偷襲蛇神部落,沒想到那些黑羯蠻夷就慫了,還把他當成什麼摩婆之神的化身,真是可笑之極,除此之外,他還做了什麼,換成本官,帶着十萬蘭州軍,這麼簡單的事情,本官一樣可以做到,憑什麼他當平西王……”顧同安還是喘着粗氣,臉色難看,但是整個人的聲音,卻還是自覺不自覺的壓低了一些,但還是在咒罵着,“那些沙突七部和黑羯蠻夷都該千刀萬剮,不遇到嚴禮強,他們一個個生龍活虎大殺四方桀驁不馴,怎麼一遇到那個嚴禮強,一個個就瘟了,乖了,不行了呢,難道真是連老天爺都站在那個嚴禮強一邊不成……”
聽着這些話,站着的那個男人垂下目光,把自己所有的心緒想法都收了起來,臉上沒有半絲的表情,聲音依舊平靜,“大人,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爲今之計,大人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麼應對嚴禮強把,現在嚴禮強如日中天,一旦他的王府建起來,到時候他下令調動蘭州兵馬,不知道大人是接還是不接……”
“他想調動我蘭州兵馬,讓我聽他的,想的美?我豈能聽那個黃毛小兒的調遣,我蘭州軍中誰敢聽那個黃毛小二的,我砍了他的腦袋……”顧同安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大人當然可以這樣做,不過這樣一來,大人就是衆矢之的,大人不遵晉州朝廷與平西王的號令,是想告訴天下人大人想要響應白蓮教造反麼,還是打算自立山頭?”
造反?聽到這個詞兒,顧同安還是臉色微微一變,在心裡打了一個寒顫,身爲一州刺史和朝廷體制內的大員,他更知道這個偌大的帝國有着怎麼樣的力量,雖然現在的大漢帝國不比以前,但大漢帝國的根基和力量卻還在,他這個蘭州,只是大漢帝國那諸多大州之中的一個,他這個刺史,也只是大漢帝國那諸多刺史之中的一員,無論是蘭州還是他,放到這偌大的帝國之中,都不算什麼顯眼的存在,放在以前,這樣的念頭他有都不敢有,而現在,夜深人靜之時,他雖然也在心中泛起過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但那些念頭,卻不能說成是造反,而是野心,以大漢帝國現在的情形,身爲一州刺史,他早就有了割據之心,在自己頭上放一個朝廷,哪裡有自己說一不二痛快,如果大漢帝國未來更加的混亂,以他顧家在蘭州的根基,未來他顧家的子孫未必沒有更大的機會。
顧同安之所以聽到嚴禮強被封爲平西王的消息如此的憤怒失態,難以接受,根本的原因,就在於那個消息一下子就把他心中的那點野心,顧家的那點小算盤,還有他的割據一方做土皇帝的美夢,一下子打醒了,簡直是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下來,淋了一個透心涼,帝京城都沒了,卻沒想到這西北卻多了一個統領節制西北六州軍務的平西王,一下子壓到了他頭上,這讓他如何能接受,所謂統領節制西北六州軍務估計只是晉州朝廷的客氣說法,給他們這些刺史一個面子,現在這個世道,誰手上有兵最後就是誰說了算,一州刺史不能掌控軍權,那所謂的政權事權財權,最後也不過是別人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蘭州刺史顧同書在臉色變幻了一陣之後,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雲毆,我身邊就你最足智多謀,你說爲今之際我該如何應對?”
“嚴禮強現在威風一時無兩,又得人望,手下龍牙軍弓騎兵戰力恐怖,大人就算有千般不願,但這個時候首要之事就是切莫做出頭之鳥!”
“難道我就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成?”
“非也!”叫雲毆的那個男人搖着頭,“嚴禮強被封平西王,這麼大的事情,瞬間就要轟動天下,大人身爲當事之人,怎麼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看大人明日就應該派人準備一份厚禮,前往祁雲郡去恭賀……”
“什麼,我還要去恭賀那個黃毛小兒?”顧同安一下子差點又吼了出來,“簡直豈有此理!”
“我敢和大人打賭,用不了幾日,西北各州的刺史的賀禮就一定會送到祁雲郡,或許此刻已經有人的賀禮在路上了,大人這個時候若不表態,那可是大大不妙了!”
“那除此之外呢,送完賀禮後又該如何?”顧同安喘着粗氣問道。
“賀禮既然送到,那大人就應該生病了,大人這一生病,什麼時候能好不好說,但是如果嚴禮強在大人病中下了什麼指令給大人,大人也就能有理由推脫不管了,這樣一來,那嚴禮強又如何能調動蘭州的兵馬,同時大人這一生病,還正可以作爲掩飾……”
“掩飾什麼?”
“大人此刻心情如何,我估計其他刺史的心情也大概類似,誰會甘心把自己手上的軍權拱手相讓給嚴禮強,有這個時間,大人就可以與其他刺史秘密聯絡,結成聯盟共同進退,大人現在如何,以後也如何,這樣一來,就算嚴禮強能得到雷司同的支持,但也就只有甘州一州而已,我就不相信他能以一州之力,同時對五個州動粗!”
聽着雲毆的話,顧同書的臉色逐漸舒展了開來,最後哈哈大笑,“妙哉,妙哉,就這麼辦,雲毆你果然足智多謀,有云毆一人在我身邊,足可勝過數萬大軍,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