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郎說的小路崎嶇不平,只能容一人通過,兩旁長滿了雜草灌木,但是對於常年生活在山中的老丁來說卻如履平地。
太陽還掛在天邊,山間已一片昏暗,老丁小心的盯着腳下,能分辨出不同動物腳步聲的耳朵突然動了動。
前面有人?
老丁雖然憨厚,但是他不傻,在山外面闖蕩這幾天,他也知道這年頭盜匪橫行,山中小路尤其要小心。
他放慢腳步,躲在灌木後面,悄悄向前挪去。
道路中間,一名身穿交領單綠錦袍,腰繫銀絲腰帶的中年男子正對着一名扛着粗大扁擔,身穿短褐的瘦高老漢低聲笑道:“還真是辛苦馬商四了,叛離九柱神,躲在窮鄉僻壤經營這麼這麼多年,血祭了周遭無數山賊,才堪堪煉出柱神源胎,今夜胎成,卻是白白便宜我等!”
大扁擔老漢也是一聲冷笑,聲音高亢:“就爲了一個女人,九柱神手下最有潛力的臂主竟落得如此田地!可笑他要是知道這個女人如今還活着,正每日在六柱神身下婉轉,不知會是何等表情。”
若是謝安在此,定會驚訝,這老漢竟是村中收藥材的那人。
錦袍中年捏着鬍子,聲音帶着一絲猶豫:“男歡女愛人之常情,我等無權置喙,但自從三年前碰巧發現馬商四以來,我等月月監視,但他每個月的氣息都不穩定,不知是不是在隱藏着什麼。”
大扁擔老漢臉現不快:“最後關頭,你莫不是要退縮?他那兩個幫手前幾日耐不住寂寞去城中尋歡,已被我解決,如今只剩馬商四一人,正是最好的時機”
“休要胡說,守了三年即將摘桃子,我會退縮?我只是有點擔心,畢竟是曾經的大人物,若是他恢復實力,單憑你我二人顯得有點不夠看啊。”
“既然決定揹着九柱神來摘桃子,我等也要有相應的覺悟!”
“話是如此,若能有一強援,分點桃子也不是不行。”
“已到此時哪來的......你是說,那人?”
“除了那人還能有誰?”
大扁擔老漢一咬牙,做了決定:“我腳程快,我去尋他,你在此等候,今夜定要馬商四和他的山下里成爲鬼域!”
他伸手在臉上一抹,一層薄如蟬翼的皮膚狀物體被他拿在手中,一張年過半百的臉竟變成了三十出頭的年紀,整個人變得陰厲。
“嘩啦。”
草叢響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分外刺耳。
“嘭!”
一道黑光閃過,比人還高的粗大扁擔砸出一團血肉模糊!
飛濺的碎肉與散開的血珠灑在旁邊的樹幹上,猶如一副水墨畫。
大扁擔男子站起身,啐了一口:“野兔?一個廢了的馬商四竟然讓我草木皆兵,哼。”自嘲的哼聲自他的鼻腔深處發出。
將粗大扁擔掄了個圓,上面的血肉被甩的乾乾淨淨,男子扛起大扁擔扭身往道路中走去。
突然,他停下腳步,鼻子抽動,扁擔橫掃,身旁的灌木枝叉亂飛。
枝丫散盡,露出了一張滿是溝壑的老臉,臉上帶着尷尬的笑,雙手哆哆嗦嗦舉着一柄雪亮的匕首。
中年將扁擔舉得很高,眼皮低垂,眼神冷漠猶如看一隻野兔:“老丈,什麼肉這麼香。”
老丁嘴脣抽動似是要回話。
“嘭!”勁風呼嘯。
被葉子包裹的烤肉掉在了一灘血泊中,血腥味遮住了誘人的香。
。。。。。。
謝安仰面躺在房頂上,
頭枕着雙臂。
月亮從遠處升起,一層薄霧籠罩了大地。
謝安皺了皺眉,自打來到這個世界,每逢夜間都會有一層薄霧,晦澀、黑暗、粘稠,與白天的清朗、明亮、通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日與夜的割裂感令人渾身不自在。
吐掉嘴裡咬着的野草,謝安心中暗道,今晚過後,趕快去找老丁吃點野味。
只有與憨厚的老丁在一起,吃着野味,無拘無束,才能令他暫時心情舒暢。
但謝安不知道,今晚對於他、對於這是世界來說,都是不尋常的一晚。
一個波瀾壯闊,奇詭絢爛的世界即將向謝安拉開帷幕,而一個改變了這個世界的男人,冷着臉、咬着牙兇厲的走了出來。
山下里的百姓日落之後基本不怎麼出門,即使那天徐婆婆演戲趕走謝安,鬧得聲音挺大,衆鄰里也只是站在自家院牆內聽聽動靜罷了。
此時空曠的街道上,只有馬商四與幾個僕人提着木桶在四處遊走,他們一會兒低頭看看,一會用手中木桶內的奇怪顏料塗塗畫畫,正在爲邪煞的出世做最後的準備。
據馬商四說,他這是在佈陣!
謝安不懂陣,就如同謝安不懂修士的各種咒符一樣,馬商四說兩者原理相同,但複雜程度不可以數計。
謝安心中暗暗嘀咕,別瞧這馬商四戰鬥能力沒比黃軍候強多少,但是這系統的修士知識,讓謝安有一種面對地球大學講師的感覺。
這種人物守在山村這麼多年,難道真是一心爲民,鎮壓邪煞?
謝安隱隱覺得馬商四說的並不是全部。
布完了陣的馬商四進了屋,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夜幕降臨,馬商四格外的忙。
坐起身,謝安伸了個懶腰,轉動脖頸的瞬間,餘光捕捉到兩道快速遊走的人影,眼神頓時銳利起來。
兩道人影直奔馬商四房間!
謝安俯身在屋頂上,目光猶如鷹隼直直的盯着那裡。
去幫忙?謝安只答應了幫馬商四清理野獸,可沒答應做他的護衛,況且,一個人屠淨了周邊所有盜匪的馬商四對可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和善。
長着青苔的瓦片旋轉着打破了窗戶,餘力不減的飛進了屋子,窗框的碎木渣子落得滿地都是。
“給你提個醒也不枉你的丹藥和咒符。”
扔出瓦片的謝安迅速貓下身子。
即將悄無聲息摸到門口的兩人身形一頓,猶如點水的蜻蜓般飛速彈身後退,藏身於角落的陰影中,兩人神情緊繃,環顧左右。
時間此時過得分外緩慢,窗戶碎裂後也不見馬商四出來,原本窗戶上時不時映出的人影消失不見,屋中靜的可怕。
兩道人影對視一眼,生怕馬商四屋內有密道逃走,不敢耽擱太久,在無法找到破窗之人的情況下,二人只能硬着頭皮衝進屋內。
兩人動作迅捷,若兩隻捕食的黑貓,不帶一絲聲響,其中一人突然加快速度向着房門衝去,另一人拐了個彎,矮身藏在最邊上的窗戶下。
山下里的氣候與地球北方的氣候相似,冬季寒冷,這裡的民居大多是厚厚的泥牆,在保證室內基本採光的情況下,窗子都開的不多,房屋背面,側面開窗的很少。
兩道人影沒有盲目的同時衝進屋,而是一個衝進去吸引馬商四的注意力,一個守在正面的窗下。
既能防止馬商四破窗而逃,又能起到警惕的作用,二人的經驗倒是頗爲老辣。
衝向房門的人影跑動過程中雙手自後腰一摸,兩柄一尺多長的漆黑匕首出現在其手中,緊接着,雙手交叉舞動,幾道淡淡的紅線自匕首中劃出,切豆腐般的在木門上留下錯亂不一的痕跡。
從二人行動開始,全程不帶一絲聲息,整個過程猶如一部默片。
來到門前的人影一個靈巧的轉身,腿部後蹬,木門沿着紅線切過的痕跡炸裂開來,分成大小不一的木塊飛射向屋內。
而人影也趁機靠在門邊停了下來。
嘩啦啦的木塊撞擊聲打破了默片般的安靜,屋內的明亮自沒了門板的洞口直直的射了出來,一時間院內充滿了生氣。
停頓了一個呼吸,人影一閃身,鑽入了明亮的屋中。
謝安藉着屋中的亮光,只看到一身交領單綠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