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離得太近,謝安眼見黑影直奔自己,身下坐着石凳,腰向後一彎,整個人呈弓形,堪堪躲過黑影。
他姿勢未變,雙手撐地,一個漂亮的後翻站直身體。
馬商四眉頭一挑,左手劃過腰間,一塊棕色獸皮出現在手中,獸皮上畫黑色圖案。
他眼眸低垂,右手五指跳動掐法訣,獸皮自內部燃起暗綠色火焰,頃刻間化爲飛灰。
他擡眼看向謝安,卻猛地發現一對大星般的眸子出現在自己眼前,緊接着,腹部一痛,整個人就呈>狀飛出。
其人剛剛飛離謝安三尺,這邊謝安已經再度欺身上前,右臂肌肉鼓脹如虯龍,緊緊的抓住他的左腳,用力往回一拉,左肘對準胸口狠狠砸下。
彷彿砸在一團棉花上。
“嗯?”
在發覺觸感不對的一瞬間,謝安前腳掌發力,雙腿像安了彈簧,飛速的向後彈出。
後退的同時,右手迅速抽出綁在大腿上的匕首,對着再次向自己撲過來的黑影猛地一劃。
刀身彷彿劃過空氣,即使留了三分力的謝安也一陣難受,一時間胸前空門大開。
黑影抓住機會,對着謝安當胸撞來。
謝安一連倒退好一段距離,才腳掌撐地,穩住身形。
他揉着胸口。
看着對面抱着肚子剛剛起身的馬里正。
眼看謝安再次擺出進攻架勢,馬商四連忙伸手:“停,停!”
捱了一擊的謝安胸口一直差着一口氣,索性藉此機會站定恢復,他揚了揚下巴:“JOJO?”
馬商四:“?”
“你能看到它?”沒管謝安的奇怪詞語,馬商四的語氣中似是帶着驚喜。
“如果你指的是那一大團抹布。”
馬商四沒有在意謝安話語中的惡意,他搖了搖頭,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窖中還有一罈好酒,不知謝兄弟能否賞光?”
馬商四這突兀的話令謝安愣了一下,他嗤笑道:“馬里長,你這熱情來的也太突然,到現在我還不清楚徐婆婆爲何要想盡辦法讓我二人離開,而你,又爲何對我出手!”
馬商四沉思了一會,嘴脣蠕動兩下,直爽一笑:“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需要你的氣血!”
謝安沒有說話,平靜的盯着馬商四的眼睛。
“近百年來國戰四起,烽火不斷,諸侯貪婪,不是窮兵黷武就是魚肉百姓,兩年一小戰,三年一大戰,今日亡一國,明日立一朝,搞得世間屍首遍於野,豺狼行於道。”
“天災人禍加持下,天地間怪異之事時有發生,神怪之說更是接連不斷,正巧馬某是一名修士,修爲小成之時偶然發現我山下里有邪煞即將出世,爲了裡中鄉鄰安危,馬某隻能以術法消滅邪煞。”
“不過此邪煞威能遠遠超過常人想象,單憑馬某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消滅,甚至連壓制都力有未逮,不得已,只能按照古籍之說,以旺盛氣血對其進行壓制,但欲用氣血,必取性命,然周邊鄉黨皆待我如子侄,我於心不忍,遂專對附近盜匪下手。”
“說來也是可笑,此處盜匪竟被我殺絕了,不得已我只能對外鄉人下手,實非我所願也。裡中男子青壯尚能理解,但年老婦人雖然嘴上不說,暗地裡卻放走過幾人,我也不曾計較。”
說到這裡,馬商四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謝安平靜的聽着馬商四說完,忽然一陣低笑,他語氣森然:“馬里正是在消遣我嗎?既然知道邪煞出世,
難道里中之人不會外遷,還住在這裡等死嗎?”
馬商四連連擺手:“我豈會不知道外遷鄉鄰,但是此邪煞着實恐怖,即使我裡中百姓牽走,但方圓五十里的其它里閭必然遭殃,難道只憑我馬某人能遷走這方圓五十里的百姓不成。”
“就不能報官嗎?”
“無憑無據郡縣能信我?”
“難道官府沒有修士?”
“確實有幾位,但當今世道,百姓的賤命不如深宅中的護院之犬,那郡中大事尚且處理不完,誰人會管這一鄉百姓死活?”
“事在人爲!”
“既然謝兄弟這麼認爲,馬某人也無話可說,若是不信,大可離去!”
馬商四胸膛起伏,長出了一口氣。
謝安擡頭看了看籠罩夜空的薄霧,看不真切。
他深吸了口氣:“馬里長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若是不信,卻似那妒婦一般多疑,正邪?良知?亂世之中,誰又能獨善其身?”
馬商四眼睛一亮:“謝兄弟能有此認識,日後必騰非池中之物!來,先進屋。”
“不用了,屋外清爽。”似乎剛纔感慨的不是謝安本人,他一改剛纔的多愁善感,他淡淡的回了句,又再次坐回了石凳。
不管馬商四是不是真的放謝安走,謝安都不能走,因爲,當那團‘抹布’出現時,本來已經冷卻下來的淡綠玉墜又再次溫熱起來。
原來是它!
謝安渾身肌肉緊繃,馬商四這個人心思縝密,又是修士,自己爲了玉墜秘密不得不在這裡,但是也要挑選最有利自己的戰鬥環境。
如若再次動起手來,不管那團‘抹布’,先使用全力擊殺馬商四。
深秋的夜晚最凍人心,馬商四命人點了爐子,溫上一壺好酒。
“還有要問的嗎?”馬商四道。
“在發現我能看到那個之後,馬里正突然態度大變,此事難道比我的氣血重要?”謝安不知道怎麼形容那淡黑影子,索性以那個代替。
馬商四莞爾一笑,一道淡黑色影子從他身體中分離,半人高,正懸空而立,好似一張黑布,又似海中的水母, 身體不規則的變化着。
他問道:“兄弟以前沒見過此物?”
玉墜再次溫熱起來,謝安心中一喜,面上卻不露聲色:“沒見過。”
“此物就是百姓口中的......鬼物。”馬商四用手感受了下酒壺的溫度,“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威脅了,你可以把它理解爲我手腳的延伸。”
謝安點了點頭,做了個明白的神色。
馬商四身後的鬼物彷彿破裂的水泡,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繼續道:“剛纔馬某人也說了,這些年我一直以氣血秘法鎮壓邪煞之物,如今它已虛弱至極。”
說着,他瞟了一眼謝安:“本來以謝兄弟的氣血還可以令邪煞之物更加虛弱,但是如今嘛,倒是用不上了。”
說完,他訕訕一笑:“謝兄弟的作用遠遠大於那點氣血鎮壓,話可能說的難聽,但是事實卻是如此,兄弟莫怪。”
謝安輕微的聳了聳肩。
馬商四繼續道:“後天子時,爲十年內的至暗之時,此時天地間煞氣升騰,破除一些鎮壓!邪煞之物則可藉機脫困!”
“但邪煞之物乃天生地養,對萬物皆有莫大的吸引力,山下里緊挨大山,雖然我時時入山林清理,但山中生了靈智的鬼物、野獸依然不少,裡中護衛隊皆是農夫,不堪大用,所以,我希望在我專心對付邪煞之物時,謝兄弟可幫我除掉山中之物。”
爐火燒的正望,謝安盯着送柴口飛出的火苗:“既然生了靈智,就屬妖獸之流,加上打也打不到的鬼物,我一介凡人武夫,可對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