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徹骨的寒意

車裡空調打得很足,張曉禾身上還蓋着賀屹峰的羽絨服,可是她還是好冷。那不是因爲冬天過低的氣溫帶來的涼意,而是一種從內心深處擴散到四肢百骸,直衝大腦的寒冷。

她捫心自問,在她生活的二十年裡,她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她唯一做的不聽話的事情就是去上高復班。她的父母也是老實本分的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所以張曉禾真的很難想象,怎麼可能會有人恨她恨到想要了她的命。

張曉禾轉念又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把別人想得太壞了,對方其實只是不小心?但這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將一個成年女性推入河中需要一定的力量,這種力量需要一個人下定決心才能使出來,而不是因爲無意產生的推推搡搡。

張曉禾的腦子太亂了,就像面對一道複雜的數學大題。當你推演了無數過程以後,最後的答案竟然是無解。在張曉禾的印象裡,別說她父母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整個村莊都是。大家鄉里鄉親的,很多人家之間還都有姻親關係,基本上往上數幾輩都是親戚,怎麼會有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可是事實擺在張曉禾面前,她無法不去承認。那股從背上傳來的巨大力量,那個站在岸上看着她在水裡掙扎的淺色身影,這些證據一一說明了她被人推入水中的事實。

張曉禾把自己裹緊了些,她把賀屹峰的外套抱在懷裡,企圖通過上面殘留的賀屹峰的氣息尋找一點溫暖。可是那衣服離開賀屹峰身上太久,什麼都沒留下。

張曉禾怪自己沒用,怪自己矯情。可是再堅強的人,在面對這種令人恐懼的時,總會想到最能讓自己感到安全的人,會想有個依靠。

她好想自己父母,好想賀屹峰。可是她沒法接觸到自己的父母,他們都不在一個時空生活。賀屹峰也不行。因爲自己,賀屹峰已經耽誤了拍攝進度了,張曉禾告誡過自己無數次,不能再影響賀屹峰的工作了。

一個人承受恐懼的壓力實在太過難熬,可是張曉和只能咬着牙硬生生地堅持着。她不敢閉眼,因爲一閉上眼就是那駭人的一幕。她只能盯着車頂,祈禱時間趕快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車門被打開了。張曉禾條件反射般地從牀上坐起,看向車門。

霎那間,所有的光亮從打開的門中涌入。光線圍繞着賀屹峰,給他鍍了一層溫柔的光圈,好似他纔是那個光源體一般。

沐浴着陽光站立的賀屹峰,在彼時就是照亮張曉禾灰暗世界的光。

“我吵醒你了?”

“沒有,我本來就剛醒。”

張曉禾撒了一個小慌,但她總不能告訴賀屹峰是自己害怕到不敢睡。

“冷不冷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賀屹峰怕她着涼發燒,準備了體溫計。嗯,體溫正常。

“沒有,車裡很暖和。”

張曉禾靠向賀屹峰的一瞬間,所有的恐懼都煙消雲散。

“拍得怎麼樣了?你上陣,一定很順利。”

“確實,今天全都是一條過。”

“就知道你最棒了!”

賀屹峰心裡記掛着張曉禾,想趕緊收工回去陪她。或許真的是所謂“愛的力量”,他今天拍攝的狀態很好,調出了他最高的演技水平。每一場戲,他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完成度和效率都非常高,收工時間竟然比預計的早了兩個小時。不過這兩個小時他也沒閒着,趕緊把明天要拍的戲也一併拍了,這樣他就可以多出很多時間陪張曉禾。

“哎呀!”

張曉禾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來,整個人一激靈。

賀屹峰被她着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不輕。他心裡馬上拉響了警報,準備隨時叫醫護人員和司機過來,給她做檢查並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入醫院。

“怎麼,怎麼了?”

“那我豈不是影響拍攝進度了?不行,我要趕緊起來。”

原來是因爲這事兒啊。賀屹峰鬆了一口氣,他把張曉禾按到牀上,讓她冷靜。

“這是兒我跟舟哥商量過了。他也認爲你這兩天更加適合好好休息。只有把身體養好了,你才能好好工作啊。”

“可是……”

“別可是了。因爲今天的意外情況,大家都心有餘悸。你就當爲了大家的心臟考慮,好好休息好不好?”

“好吧。不過過了明天以後,我就繼續工作了,誰勸也不好使。”

“好,只要你這兩天好好休息,你想幹什麼都聽你的。”

因爲張曉禾發生了意外,李昊舟讓司機先送張曉禾回劇組下榻的酒店,其餘人留在片場繼續拍攝。百無聊賴的張曉禾把早就倒背如流的劇本又看了幾遍。

她反覆看着劇本里“張曉禾”“謝音歡”落水的那一段。劇本里的畫面和她腦海裡的畫面不斷重疊。漸漸地,她雙眼開始模糊,劇本的字都無法模糊,她無論怎麼對焦自己的雙眼,也不看清字。

四周籠罩起大霧,張曉禾站在一片白茫茫中躊躇不安。這一片灰白色的大霧,竟然讓她有困在這裡一輩子的打算。

等大霧散去,張曉禾發現自己回到了那個村子。不對,這不是她居住的地方。這是一個異世界,她來過,她在這裡遇到了蕭伊寒。

“伊寒,你在嗎?”

張曉禾喊蕭伊寒的名字,回答她的只有無盡的虛無。

“伊寒,你在哪裡?聽得到我說話嗎?”

蕭伊寒還是沒回答她,這個世界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張曉禾漫無目的地在村子裡走,找尋着蕭伊寒的身影。

走着走着,天色逐漸陰沉,烏雲密佈,看樣子快下雨了。還沒等張曉禾找個地方躲雨,天空就開始下雨。

這雨滴大的,不像在下雨,像是在攻擊人。攻擊一個無依無靠的張曉禾。

張曉禾用手擋住頭,拼命往前奔跑。很快,她發現自己跑錯了方向,她竟然跑到了那條河邊。

張曉禾停下腳步,任由雨水對她進行毫不留情的攻擊。

忽然,她感受到從背上傳來的巨大推力。張曉禾果然猜的沒錯,她來到這裡,就是來做場景重現找尋真相的。

在落水那一刻,張曉禾用盡全力轉過頭,試圖看清楚腿她那個人。

可是在轉頭那一刻,她看到了那人右側臉頰上的小痣。張曉禾只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過這顆痣,那就是蕭伊寒。

難道,推張曉禾落水的人,會是蕭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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