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幸福
蘇聞州也時不時過來看孩子, 第二次來的時候,給拎了一箱子奶粉,拆開來一看, 裡面竟然是繁體字, 名字叫惠氏奶粉。
現在給兩個孩子喝的奶粉叫紅星奶粉, 是陵城副食品店買的, 也是唯一的奶粉牌子, 蘇聞州帶來的這個惠氏,沈烈沒見過。
蘇聞州解釋說:“這個是香港的奶粉,我也是託一個朋友幫忙弄到的, 聽說這個奶粉營養好,給孩子嚐嚐。”
沈烈便打開一些, 聞了聞, 奶味確實比現在的紅星更濃郁一些, 這個時候蘇彥均過來看了看:“這個奶粉看着是不錯,那就先喝這個吧, 味道比紅星好。”
沈烈有些擔心:“就怕喝慣了這個,不願意喝以前的了,我聽說小娃兒可能會挑食。”
蘇彥均:“怕什麼,如果孩子願意喝,那就想辦法弄到, 又不是供不上。”
沈烈聽這話, 也就沒說什麼。
蘇彥均對冬麥疼愛有加, 但冬麥到底是大了, 而兩個小娃兒樣子像極了冬麥小時候, 蘇彥均對兩個孩子疼愛有加,那真是什麼東西都恨不得給孩子最好的, 別說是香港的奶粉,就是天上的奶粉都能給弄到。
私底下,沈烈照顧冬麥吃飯的時候,提起來:“阿姨對你掏心挖肺,她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補償給你。”
冬麥現在身體已經基本恢復差不多了,她覺得自己可以隨便下牀走動,不過大家不讓她下牀,她只好在牀上歇着。
現在聽到這話,道:“其實我也希望自己能多孝順她,我以前總是以爲,我親生母親拋棄了我不要我,我也不想她,心裡淡淡的,所以之前蘇聞州找上我們,其實最開始我比較排斥,並不熱心,現在知道了實情,想想過去,心裡挺愧疚的,如果我積極一些,沒準我們早就相認了。”
她又想起沈烈之前提醒她的:“你以前提過,說我過去的那些夢,估計是我潛意識裡有些殘留的印象,我當時半信半疑的,昨天我和娘提起來這些夢,她又哭了,她說那都是有過的,我小時候就是那麼被她抱着,她很激動,沒想到我竟然能夢到這些,她說我那麼小,都不敢相信我潛意識裡竟然記得這個。”
這件事說起來很玄妙了,按說那麼小,哪記得?
她雖然完全不記得,但竟然夢到過這種場景,說出去怕是別人都不信的。
“現在也不晚,而且現在我們日子過得好,她看着也高興,放心。”
“嗯,也對。”
沈烈看了看孩子,孩子睡得香甜,他便半攬着她,躺在那裡:“其實想想,這也是我們的緣分,如果你早點和阿姨相認,你肯定就被接走了,接到首都,我如果那個時候追求你,估計會被阿姨打出來,或者我根本連見都見不到你,哪還有我什麼事。”
他估摸着,十有七八是不會捨得把冬麥嫁給自己,估計會在首都找個城裡人。
冬麥聽着便忍不住笑;“你想得真多!”
沈烈卻是認真的:“不是瞎想,是事實,也許這也是我們的緣分吧。”
回想起來,他和冬麥能做夫妻,這裡面有太多機緣巧合,林榮棠和冬麥離婚,孫紅霞鬧着和自己離婚,自己對冬麥藏在心裡的喜歡,最後終於成就了這緣分。
缺了哪個,又怎麼會有今天的圓滿呢。
冬麥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也就忍不住笑了。
其實無論因爲什麼原因,她都挺慶幸的,慶幸成爲他的妻子,她想,隨便換任何一個人,哪怕再好,她都不會覺得圓滿,只有沈烈纔是那個最適合自己的人。
*****************
據說孟雷東家的那一筆款,一直沒要回來。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但是孟雷東家那麼一大筆錢要不到,可真就着急了,不光是他的,還有別人的,一羣人都在拼命地催着呢。
孟雷東急得團團轉,不知道怎麼,就打聽到了,知道冬麥生了雙胞胎,還知道冬麥就住在蘇彥均家裡,知道冬麥是蘇彥均的親生女兒。
孟雷東經人指點,便有了想法,去找了自己父親,於是這天,孟成鬆便過來了。
孟成鬆是親自撐着病體,帶了禮品,也帶了一雙兒女。
他過來後,先是看了孩子,之後才坐下來。
孟成鬆和蘇彥均是同輩,比蘇彥均大十幾歲,和蘇璟瀚年紀相仿,兩個人自小一起長大的,不過這幾年,卻越走越遠了。
沈烈作爲晚輩,也從旁坐着,保姆在屋裡照顧孩子。
孟成鬆看着蘇彥均,嘆了口氣:“彥均,恭喜你,這麼多年了,終於找到了女兒。”
蘇彥均笑嘆了聲:“成鬆哥,你也知道這些年我都不願意回來陵城,就是不想面對這件事,現在孩子竟然還活得好好的,找到了,能夠母女相認,我心裡真是寬慰了,徹底放下了。”
孟成鬆:“孩子現在過得挺好,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他這話一出,蘇彥均的笑卻慢慢收住了。
她望着孟成鬆。
孟成鬆今天過來是要做什麼,她明白。
孟雷東因爲婚禮的事,一直針對沈烈和冬麥,至於孟雪柔,更是在醫院裡公然欺負冬麥,這些蘇彥均看在眼裡,以前不好管的,現在卻是光明正大。
一個母親,失去女兒多年,現在母女相認,恨不得傾盡一切來彌補,對於那些曾經欺負過女兒的,她自然不會手軟。
孟成鬆今天特意過來,其實就是來求情的。
她收了笑後,原本的溫柔便盡數收斂,眸中也有了幾分凌厲。
“成鬆哥,這些年我女兒受了很多委屈,她受的每一分委屈都是刀子,割在我心上,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不是不講理的人,但是如果哪個針對她,對她不好,我不爲她討回公道,我還算人嗎?”
孟成鬆臉色便有些尷尬了,他身體不好,最近陸續住院,病得不輕,他自己又從關鍵位置退下來了,現在能爲兒女留下的並不多。
如果兒女得罪了蘇家,他只怕是死也不會瞑目。
其實想想,一切起源於那天的婚禮,但是婚禮上,誰能想到,沈烈和冬麥恰好就是蘇彥均的女兒女婿呢。
如果早知道,他怎麼着也不會允許孟雷東和人家處處作對!
他嘆了口氣:“冤家宜解不宜結,彥均,這都是晚輩的事,晚輩不懂事也是有的,我們做長輩的,總是要勸着他們點,雷東和雪柔有些不懂事的地方,我讓他們道歉,就看在我們老一輩子的交情上,賣我這個面子吧。”
旁邊的孟雷東聽了這話,臉漲得通紅,他死死地攥着拳頭。
哪想到,自己父親爲了自己,竟然在蘇彥均面前如此低聲下氣,幾乎是祈求了。
其實,他怕誰了,就算冬麥是蘇彥均的女兒又怎麼樣,誰稀罕這個關係了,靠他自己,怎麼就不能闖下一片天。
孟雪柔更是憋屈,滿心不痛快,她只知道父親帶她和哥哥過來,和蘇彥均說說話,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低的姿態。
她不免焦躁煩悶起來,恨不得衝過去給冬麥一巴掌。
當初還不是沈烈和冬麥非要對付陸靖安,本來好好的一個鐵飯碗就這麼被搞砸了,害得她和陸靖安差點沒法結婚,結果如今又來這一手。
也真是小人得志了,她竟然是蘇彥均的親生女兒。
蘇彥均聽了,笑了下,看向沈烈:“沈烈,你覺得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沈烈身上。
孟雷東五味雜陳,誰想到,曾經在婚禮上,他根本沒看在眼裡的沈烈,現在成了蘇彥均的女婿。
從一個默默不聞的鄉下人,就這麼有了讓他忌憚的背景。
沈烈:“阿姨,其實要說起來,我和孟同志也沒什麼大過節,無非就是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本來我供貨首都絨毯廠,結果孟同志聯合林榮棠,堵住了我的銷路,讓我不得不轉戰上海,倒是讓我損失了不少利潤。”
孟雷東一聽就皺眉,這人說得什麼話,自己斷了他首都的路子,他跑去上海,不是一下子賣了更高的錢,有這麼顛倒黑白的嗎?
不過孟雷東沒吭聲,他知道現在對方佔足了優勢,自己爭論這個沒意義。
沈烈便笑着繼續說:“本來也沒什麼,但是我現在生意到底是做起來艱難,如果孟同志能伸出援手,幫襯一把,這事也就過去了。”
孟成鬆聽這話,明白了沈烈的意思:“有什麼事需要雷東做的,你儘管說就是了,之前他確實做得不對,現在能彌補的,他儘量彌補。”
蘇彥均從旁,沒說話,她如果開頭說話就得說客氣話,但是她不想客氣。
既然孟成鬆來求情,那就是想化解,她也不想讓女兒女婿一直有這個仇敵,但是化解可以,對方必須割肉。
對於沈烈這個女婿,她很欣賞,她相信女婿在談判桌上不會吃虧。
沈烈沒說話,而是笑看向孟雷東:“就怕孟同志不捨得,再說我也不是那種貪心的人,怎麼好奪人之好。”
孟成鬆皺眉,趕緊給孟雷東使了一個眼色。
孟雷東咬牙,硬着頭皮開口:“沈兄弟說哪裡話,之前確實是我做得不對,現在你有什麼需要的,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他說完這個,看着沈烈。
沈烈卻依然是笑,笑裡卻是別有意味。
孟雷東無奈,只能繼續閉眼道:“以前我讓沈兄弟損失了首都絨毯廠的銷路,是我不對,能彌補一些,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到最後,孟雷東幾乎是一字字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這沈烈太他媽的陰險了,這是佔了便宜又要佔理嗎?
首都市場分明是他自己不要的,現在卻要自己賠償他,就算自己當時確實想搞他,但那不是正好成全了他嗎。
賠償?賠償他個屁!
可是這些話,也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大局爲重,如今賬目要不回來,再這麼下去,他也怕成爲第二個路奎軍,現在老父親從旁求了人家,他不能說啥,他說了,就讓老父親白白說豁出去老臉了。
沈烈聽孟雷東說出這些話,收了笑,認真地望着孟雷東。
他還記得婚禮上,孟雷東居高臨下望着自己的樣子,就好像自己只是一隻螞蟻,可以隨便捏死。
不過是看他毫無背景的鄉下小子,仗勢欺人罷了。
現在,自己成了蘇家的女婿,這人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確實是在故意逼着孟雷東,故意看他難堪,看着曾經仗勢欺人的人在更強大的人面前低下頭,也真是荒謬好笑。
沈烈就這麼看着這個滿臉屈辱卻不得不低頭的孟雷東,笑着說:“其實也沒什麼,這是陵城南邊那塊鹽鹼地,本來我聽說可以批給我,後來不知怎麼就沒成,估計是被人家半截使了什麼手段搶走了,如果孟叔叔能幫着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就好了。”
孟雷東聽這話,心裡咯噔一聲,他竟然想要那塊地?
他當然不願意,這塊地他確實也是使了一些手段才從沈烈那裡奪過來的,搭進去不知道多少人情和錢財,如果就這麼拱手相讓,那之前的功夫不是白費了?
孟成鬆卻是對他一瞪眼:“不就一塊地,你啥眼皮子,就這麼淺?”
孟雷東猶豫了下,最後黑着臉:“那塊地,我知道一些,會幫着打聽打聽。”
沈烈點頭:“那就提前謝謝孟同志了。”
蘇彥均從旁看着,笑着對孟成鬆說:“其實事情說開了就好,你看他們這不是談得挺好的,彼此讓一步,以後肯定能相處好。”
聽到這句,孟雷東臉更黑了。
他沒想到,蘇彥均看着溫溫柔柔的一個女人,說話竟然跟刀子一樣,句句割人。
還彼此讓一步,還相處好?
孟雷東喉頭感覺到了血腥味。
偏偏這個時候,蘇彥均突然道:“對了,雷東,有個事我想問問。”
孟雷東擡眼:“阿姨,你說。”
蘇彥均:“你現在是不是幫襯着一個叫林榮棠的人梳絨?”
孟雷東心一沉:“倒是有這麼一個人,他哥哥叫林榮陽,早就認識,跟着我一起幹。”
蘇彥均柔聲說:“原來這樣,那真是不錯。”
她沒多說,孟成鬆卻看出來了,忙問:“彥均,這個人你認識?”
蘇彥均嘆了聲:“說起來,也是冬麥以前的事了,冬麥之前先嫁給一個人,也叫林榮棠,結果人家對她不好,打她,還嫌棄她不能生,被人家笑話欺負,沒辦法,只能離婚了,離婚後,幸好嫁給了沈烈,不然還不知道這日子過成什麼樣呢,你說這人人品不行,做生意能好嗎?”
孟成鬆聽了,自然皺眉:“雷東,你怎麼幫襯着這麼個人?你這不是讓你蘇阿姨鬧心嗎?你蘇阿姨說得對,做人不行,做生意肯定不行,這種人不能合作!”
孟雷東僵硬地道:“行,我知道了,這個人,我以後肯定不幫了,我想辦法,儘快把他那裡的梳絨機撤回來。”
蘇彥均:“其實也不用,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做生意肯定有自己的想法,雷東做事心裡有譜,我估計也是發現了對方的優點。”
然而她說這話,誰信。
現在孟雷東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溫溫柔柔的女人是怎麼在首都央企坐穩了她的位置,這就是殺人不見血,吃人還不吐骨頭。
但他想不給都不行了。
他已經打聽得清楚了,知道蘇彥均在首都的關係,其實這個賬,人家晚給早給就是一句話的事,但是蘇彥均的關係在那裡,還真能說上話。
沒辦法,他只好認栽。
他以後要想在首都發展,還是得巴結着蘇彥均,這個人不能得罪。
最後,鹽鹼地給了,孟雷東道歉了,就連孟雪柔,都只好努力綻開笑臉,進屋去看了看冬麥,又在冬麥旁邊說了許多好聽的話,低聲下氣的。
說着這些話的時候,孟雪柔的肚子也大着。
蘇彥均見了,便笑着說:“對了,孩子爸爸呢,怎麼今天沒來?”
孟雪柔一聽,忙道:“他在家呢。”
蘇彥均:“應該過來,你和冬麥本來就是同學,多少年的交情,我聽說孩子爸爸以前和冬麥認識,都是一個公社的。現在沈烈和冬麥得了那塊鹽鹼地,蓋好房子後,估計就搬過來住,以後大家挨着,不就是鄰居嗎,這樣就更親近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孟雪柔咬着脣。
這幾天,肚子大了,睡不着,她總是做夢,記起以前那會子,那時候冬麥長得雖然好看,但是她穿着她娘舊衣服改的衣服,孟雪柔認出來,她後背那裡有一塊補丁,都要磨破了,一看就是舊褲子改的。
她對那件衣服感興趣,還特意誇了,說這麼好看的衣服,比她那上海寄過來的衣服好看多了。
她至今記得冬麥當時的眼神,那種微妙的尷尬和羨慕。
其實對於冬麥,她從來沒什麼敵意,如果有,也只是一些小小的不痛快罷了,如果不是今天的這些事,她願意和冬麥一直做朋友。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個穿着用舊褲子改成補丁衣服的冬麥,現在成了蘇家的血脈,成了蘇彥均的女兒。
孟雪柔咬着牙,心就跟被針一下下地扎着,那是沒辦法緩解的疼。
而這個時候,孟成鬆聽到蘇彥均說起自己的女婿,也是嘆了口氣:“說起這個女婿,彥均你也別笑話,最開始的時候,我是怎麼都看不上,覺得人品不好,想讓雪柔離婚,但是最近,我冷眼旁觀,這孩子其實是一個實誠孩子,過去我可能有點誤解。”
蘇彥均聽了:“是嗎?實誠孩子?那哥你可真是有福氣了。”
沈烈從旁也笑了着挑眉,沒說話。
孟成鬆:“最近我這不是一直病着嗎?這女婿照顧我,比誰都用心,有些人家保姆都不願意乾的事,他願意幹,不嫌髒不嫌累的,有一天我半夜醒來,我一瞧,屋裡頭就他,還在那裡幫我按摩穴位呢!我說你怎麼還不去睡,他說看我做噩夢,睡覺不踏實,想幫我按着舒服一些,我才知道,他就那麼按了半宿!”
蘇彥均點頭,贊同:“這女婿確實不錯。”
*************
孟家父子幾個人走了後,沈烈和蘇彥均進屋逗着孩子,和冬麥說話。
冬麥聽說竟然從孟家手裡摳出了那塊鹽鹼地,高興得不行了:“這下子可好了,許多以前想幹的事,都可以幹了!我們可以多上幾臺梳絨機了!”
在村裡真的是很多不方便,如果能自己建一片廠子,那就順心了。
沈烈也很高興,笑着說:“阿姨,這次真是謝謝你了,那塊鹽鹼地,我確實一直惦記着,沒了後,挺可惜的,沒想到孟家現在竟然主動讓了。”
蘇彥均笑道:“是你自己要的。”
對這個女婿,她真是越看越滿意,平時照顧孩子照顧妻子都沒話說,細心溫柔體貼,一般男人挺少做到的,身上沒有半點大男人做派。
關鍵時候,說話做事沒有一樣不讓她滿意的,也對她的性子。
她甚至覺得,就算自己早早認了女兒,幫着女兒在首都找,也未必找到像沈烈這樣的。
當下道:“冬麥馬上要出月子了,最近我和保姆多照料着孩子,你儘快把那塊鹽鹼地的手續辦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沈烈:“好,知道。”
接下來的時間,沈烈就趕緊去跑手續了,孟雷東對於那塊地自然是不捨得,不過情勢比人強,他到底是主動放棄了,沈烈順理成章拿到了那塊地。
辦理手續的過程很順利,辦下來後,是國土資源局和陵城政府一起蓋的大紅章,證明上寫的是出資購買,永久歸沈烈冬麥使用。
蘇彥均對此連連點頭:“你們生意越做越大,一直窩在村子裡幹小作坊肯定不行,還是得辦廠子,擴大生產經營規模,而且村子裡的環境,我聽你們那意思也不好,以後你們在那塊鹽鹼地蓋房子,那塊地距離我這裡也不遠,我過去首都的時候,你們就住在這裡,到時候管理廠子也方便。”
其實沈烈冬麥的意思,是想在鹽鹼地蓋房子,蓋自己能住的房子,這樣一舉兩得了,不過現在聽蘇彥均說,也就沒說什麼,他們知道蘇彥均希望他們住這裡,不忍心讓蘇彥均失望。
再說,蘇彥均這裡住着確實好,聽說冬天還有暖氣呢,農村房子哪有暖氣。
蘇彥均又道:“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們說,最近冬麥出月子,我也得回首都上班了,首都那裡催了我好幾次,再不回去,什麼事都得耽誤了。”
冬麥:“媽,那你趕緊回去工作吧,別耽誤了,我們這裡你放心,有啥事我們給你發電報,或者去彭姐那裡打電話也行,平時我們給你寫信。”
蘇彥均看着女兒,笑了:“這個我知道,反正首都距離陵城也不算太遠,可以時常回來看看你們和孩子,我現在是說另一件事。”
說着,她從旁邊抽屜裡拿出來三個白色信封:“這是三萬塊錢,是我多年的積蓄,也有一些其它方面的補償,反正就這麼多了,我自己工資還不錯,根本花不着,你們拿着吧。”
沈烈忙道:“嬸,不用。”
這個錢,他自然不會收。
蘇彥均卻道:“沈烈,我知道你有錢,你做羊絨生意掙錢,隨便一批掙的估計比我這積蓄多,你也許看不上這三萬,但這是我給女兒的嫁妝錢,本來就應該給冬麥的,無論多少,這是我的心意,所以不能嫌少,你們得收下。”
蘇彥均話說到這份上,沈烈冬麥也就收下了。
算着日子,蘇彥均確實要離開了,於是接下來兩天,沈烈便自己抱着孩子睡,讓冬麥和蘇彥均睡,母女兩個說說話。
對冬麥來說,這種感覺很新鮮了。
胡金鳳對她當然很好,好到她覺得就是自己的親孃,但是胡金鳳和蘇彥均是完全不同的性子,胡金鳳這個人日子過得糙,對待孩子其實也糙,大大咧咧說說笑笑的,高興的時候摟着小冬麥笑得開心,不高興的時候也會嚷嚷兩句,而蘇彥均卻是細水長流的溫柔,是恬靜溫暖的,同樣是疼愛,但不一樣的母親,有着不一樣的性子,也就有着不同的感受。
冬麥靠着蘇彥均,和蘇彥均說着話,說起自己小時候的夢,說起自己曾經的生活。
因爲孟雪柔的事,冬麥便提起來洋娃娃:“她的洋娃娃真得很好看,我看了好久,她偶爾也讓我抱一抱,不過只能抱一下。”
蘇彥均便心酸了,提起這個就心酸,她的女兒,憑什麼不能擁有洋娃娃,她應該得到全世界最好的!
冬麥:“也沒什麼,後來我們訂婚,出來買衣裳,他雖然沒多少錢,但是給我買了手錶,還給我買了大衣,後來去公園裡套圈,竟然套中了一個洋娃娃!沒用花錢!”
冬麥語氣中的驚喜,讓蘇彥均欣慰了。
她打心眼裡很感激沈烈,感謝他,讓女兒得到了幸福。
要不然憑着女兒遭遇的那些,等她終於有這個緣分和她相認的時候,還不知道她經歷了多少滄桑磋磨。
************
蘇彥均離開前,沈烈叫來了王二嬸,讓王二嬸和保姆一起幫着照料,這個時候冬麥出月子了,恢復得很好,基本沒什麼大礙了,也可以一起照顧孩子。
三個女人照顧,夜晚時候一個跟着王二嬸睡,一個跟着沈烈冬麥睡,大家都覺得並不累,還算輕鬆。
沈烈這個時候也就騰出時間來,開始張羅蓋廠房的事,和江春耕說了,於是就讓胡滿倉還有江春耕幾個哥們二紅他們過來,大概過來四五個,幫着打理鹽鹼地。
這一塊地,再往東邊幾百米就是經過陵城的公路了,通往鄰縣的國道,而往北一些就是陵城的主街,往西則是前往轄區所在的市了,交通可謂是四通八達,也怪不得不少人都盯着這塊地。
鹽鹼地上有一些廢磚雜物,還長着荊棘野草,胡滿倉帶領幾個哥們開始整理,又僱了附近的農民幫着一起幹,而沈烈則去聯繫磚廠,聯繫鋼筋,還得聯繫建築隊。
彭天銘知道,也幫着推薦,她到底熟門熟路,推薦了幾家不錯的,讓沈烈去談。
如此過了十幾天,沈烈這裡談差不多了,而胡滿倉幾個也把那塊地打理好了,雜磚雜物全都運走,荊棘野草剷平了,便開始動工了。
動工的時候也有些不順,畢竟是多年的老底,難免挖出一些意外,不過好在沈烈並不是什麼迷信的人,只是讓人衣着風俗給重新裝殮了埋在別處,還給人燒了燒紙。
排除了這些麻煩後,動工就順利了,看着工人熱火朝天干起來,沈烈也就帶着冬麥回去松山村。
冬麥從松山村出來的時候還是三月,現在已經要進入四月中,馬上就是端午節,要吃糉子的時候了。
城裡的保姆自然是不用了,不過王二嬸還可以繼續幫忙,冬麥又想着還得再找一個幫忙看孩子的,要不然這麼一大攤子事,王二嬸一個人忙不過來。
等孩子大一些會跑了,估計就可以了,到時候只用一個。
回去的時候,沈烈爲了孩子,特意借了彭天銘的車,冬麥和王二嬸在後面一人抱着一個娃,他在前頭小心翼翼地開車,遇到不好走的路更是儘量放慢了速度,免得磕碰到孩子,挪騰着慢悠悠地走,最後終於在快晌午時候到家了。
到家後,小汽車嘟嘟嘟的,馬上就有孩子好奇地圍過來看,嚷嚷着看看這是什麼事,等沈烈冬麥下來,大家都嘰喳渣地問起來,就連旁邊曬太陽的老太太都過來打聽。
“聽說你們一直住城裡頭?”
“生了雙胞胎,真好,我還以爲你們不回村裡了呢!”
“你們在城裡住哪兒啊?”
一時問啥的都有,對於大家來說,竟然一家子住城裡,那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沈烈從冬麥手中接過來一個孩子,和王二嬸各自抱着一個往家走,邊走邊笑着和大家說起來,在陵城是暫時住人家裡,不過弄了一塊地,現在在蓋房子,以後打算是把廠房搬到城裡去,到時候就住城裡了。
蘇彥均這個事,涉及到冬麥的身世,牽扯太多,暫時還不想和大家提,免得議論紛紛的,橫生枝節,這是之前說好的。
在大家的擁簇下,一家子進了屋,王二嬸和沈烈馬不停蹄地開始收拾,家裡已經一個多月沒人了,雖然王二嬸之前偶爾幫着過來收拾收拾,但是最近院子裡又落一層灰,還有家裡的兔子,也得從王二嬸家抱過來。
冬麥進家後,稍微洗漱,便躺到了炕上,照顧兩個孩子睡覺。
兩個孩子的大名是蘇彥均給起的,老大是哥哥叫沈楷,老二是妹妹叫沈杼,這也是蘇彥均研究了半天,考慮到兄妹兩個五行缺木才這麼取的。
在孩子這種事上,再不迷信的人,也會忍不住講究起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過平時的時候,爲了方便,冬麥還是會隨口叫大寶和小寶。
大寶和小寶的性子很不相同,大寶性子沉穩一些,也不太愛哭,餓了的時候就張着小嘴兒,像是小鳥兒等着哺食一樣,二寶生下來分量輕,長得清瘦,但是很乖巧,餓了的時候兩隻眼睛含着眼淚,扁着嘴兒,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現在小寶睡得安分,大寶卻躺在炕上扭來扭去的,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冬麥檢查了檢查,發現是尿了,趕緊換了尿布,又擦了擦小屁股,餵了一點奶粉,輕輕拍紅了一番,大寶便睡着了。
大寶睡着後,冬麥自己也有些困。
這個時候,外面夏風輕吹着,棗樹的葉子油綠油綠地在陽光底下發着光,彷彿翠玉,熟悉的知了聲在耳邊響着,院子裡是沈烈和王二嬸儘量放輕的動靜。
冬麥覺得安心,她倦怠地閉上眼,也就睡去了。
沈烈和王二嬸把家裡收拾了一番,總算是像個樣,他讓王二嬸回家歇着,自己也就進屋。
進屋後,就看到外面的陽光從紗窗照進來,朦朧地落在炕上,也落在冬麥臉上,將她的肌膚照得剔透如玉,耳邊的幾根頭髮絲都彷彿透明一樣。
就在她的身旁,兩個孩子一邊一個,將小拳頭放在腦袋邊,兩隻小腿兒蜷起來,睡得乖巧可愛。
沈烈躡手躡腳走到炕邊,看着冬麥,看着兩個孩子,就這麼看了老半響,最後終於笑了。
他脫鞋上炕,也陪着冬麥一起躺着。
在這麼靜謐的午後,一切繁華都如過眼雲煙,棗花的清香,響在耳邊的蟬鳴聲,還有睡在身邊的女人和孩子,生活就是這麼平淡而幸福,像是一幅流動着年華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