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卓不凡忙起身施了個禮，道：“不敢欺瞞公公，小的確實不知，張富公公只是說讓小的住在這裡。別的，什麼都沒說。若知道這是別人的住處的話，小的是說什麼都不會住的，小的也不想給公公招惹麻煩。”
張永點了點頭，沉聲道：“張富這廝，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仗着是咱家的本家，整日眼高於頂。咱家若是再不好好敲打敲打他，他還不得翻了天？”
卓不凡也不好說什麼，沒有接他這個話茬，而是順口問道：“公公，那夫婦二人是什麼來路？”
張永冷哼了一聲，道：“都不是什麼好鳥兒……那娘們叫唐仙兒，出自蜀中唐門。”
卓不凡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二人的暗器功夫那麼厲害，原來竟然是唐門子弟。
前世，卓不凡也經常在武俠小說中看到，江湖之上若論暗器功夫的話，首先當數四川唐門。
本來，卓不凡以爲那都是那些小說作者杜撰的，卻沒有想到，這歷史上竟然還真的有蜀中唐門存在。
說着，張永向卓不凡招了招手，一邊往房間裡走，一邊接着道：“而那劉山，本是江南霹靂堂子弟。霹靂堂和唐門，一個精通火器，一個善於使用暗器，相互之間，交往極深。唐仙兒那支，乃是單傳，當年招了四川的一個落第秀才名叫林學文的入贅他們家。”
武林世家，找個秀才入贅？卓不凡心中暗自嘀咕。
兩人走進屋裡的時候，張永手下的護衛已經將房間內的傢俱都收拾好了。
張永在桌前的的凳子上坐下，接着道：“霹靂堂和唐門，每年都會派出年輕一代的子弟較藝。那劉山和唐仙兒，就不知道怎麼勾搭在了一起，更是被那落第秀才林學文當場捉姦在牀。”
“淫人妻女，在江湖上並不是什麼好名聲，各家各族的家法處罰也是很重的。那劉山和唐仙兒便打傷了林學文，私奔了！”
“唐門去找霹靂堂討要說法，說霹靂堂的弟子挾持拐帶了他們家的唐仙兒，還打傷了他們的入贅姑爺林學文！”
“一來，這劉山乃是霹靂堂當時的堂主劉驚雷的兒子。二來，兩人明明是私奔，卻被唐門說成了是挾持，這性質可是打不一樣。霹靂堂自然不肯認賬。一口咬定是唐仙兒勾搭了劉山，反而反咬一口，向唐門要人！”
“兩家自此鬧得不歡而散，互相之間，還大戰一場，雖然在雙方的刻意隱忍之下並沒有鬧出人命，但兩家都重傷了不少子弟。唐家大怒，宣佈將唐仙兒驅逐出唐家！”
“而劉山那廝，則帶着唐仙兒浪跡江湖多年。直到出自霹靂堂的劉敏元當上了神機營的副提督，這劉山才帶着唐仙兒來京城投奔劉敏元。直到現在，唐門說不定都還不知道劉山和唐仙兒是身在京城呢。”
卓不凡在心中感慨着，這唐仙兒的口味還真是獨特，竟然爲了劉山這麼個粗鄙不堪的漢子，傷了親夫，還叛出家族。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不同於後世，動不動就宣佈脫離父女關係之類的。人們對於親族觀念極重，能豁出去叛出家族，可是需要極大勇氣的。
聽完張永的話，卓不凡又問道：“可是，這劉山怎麼會成爲火藥司的管事呢？”
張永解釋道：“這神機營的彈藥，本就都是由咱們兵仗局來提供的。平時，神機營只有槍炮，沒有彈藥。只有經過兵部批准，才能從兵仗局領取到定量的彈藥。這也是爲了安全考慮。這兩年，爲了方便兵仗局和神機營之間的聯繫，朝廷便從神機營選了人來負責兵仗局的火藥司。”
說着，張永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神色，幽然道：“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咱們那位內相大人，想要籠絡神機營的副提督劉敏元。這才鬧了這麼一出……”
卓不凡想想也是，朝廷本來就是爲了安全考慮，爲了避免某些人挾國之重器神機營犯上謀逆，這纔將槍炮和彈藥分開管理。可劉瑾這廝卻又別出心裁的讓神機營的人來管理火藥司。這不是胡鬧嗎？
不過，卓不凡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問道：“那他爲何不直接籠絡神機營的提督，卻籠絡一個副提督呢？”
張永解釋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們護衛皇城的禁衛軍，除了御馬監下轄的四營是內宮統領之外。其他神機營、五軍營和三千營的提督，都是由那些勳戚來擔任的。那些勳戚世家從開國之初傳承至今，各個根深葉茂，而且深知明哲保身之道。從來不會輕易站隊。不管朝堂之上誰人勢大，只要沒人觸犯他們的利益，他們一向都是作壁上觀。劉瑾想要拉攏他們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張永頓了頓，又接着道：“而且，雖然那劉敏元只是神機營的副提督，但是神機營的一應軍務，平日裡卻都是由他在處理。”
卓不凡還是有些不明白，既然是劉瑾的人，那張永爲何要配合呢？前些天，爲了尚膳監一個提督光祿太監之位，張永可是和劉瑾當場就動手了。可是現在，怎麼會允許劉瑾的人往兵仗局安插親信呢？
張永雖然看上去粗豪不羈，但其實卻是細心的很，他似乎是看出了卓不凡心中的疑惑，開口道：“咱家之所以容忍他，就是不想讓劉敏元投靠到劉瑾的陣營當衆去。劉瑾那廝，現在已經把控司禮監，還別出心裁地建立了內行廠。內閣之中，現在首付李東陽態度搖擺不定，次輔焦芳則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劉瑾狗腿子。若是再讓劉瑾那廝和護衛京師的神機營勾結在一起的話……”
張永嘆了口氣，道：“想想，要是真的到了那種局面，那廝即便是想要……不也是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咱家深受皇恩，自當爲皇上分憂，雖然皇上現在寵信劉瑾，並不曾考慮過這種可能。但是咱家也得爲皇上防微杜漸，又怎麼可能坐視這種情況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