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考覈第五彈
長長的卷軸被輕柔地展開。
四名侍從提着畫軸的四個角,如同捧着稀世珍寶一般,展示在聖人面前。
畫面上峰巒起伏綿延,江河煙波浩渺,氣象萬千,壯麗恢弘。
山間高崖飛瀑,曲徑通幽,山水之間還佈置了漁村、漁船、野市、橋樑等景物。
綠柳紅花,長鬆修竹,景色秀麗。
畫面山勢高低起伏,迴轉分合,鬆緊疏密,相當和諧。
“好!畫的妙極!”
“手法精煉,工筆細緻,色彩絢麗!展現出山河的雄偉壯觀!”
“幾年不見,吳景生的畫技更勝一籌!”
“這出門遊歷一番,畫面上細微之處,處理的甚好!撇去了從前的浮誇!”
聖人和諸位相公們紛紛叫好。
一直在禪院休憩的佟貴妃,聽到前面的動靜,亦趕了過來。
當見到吳景生的江山圖時,佟貴妃忍不住拍案叫絕。
“巧奪天工,如臨活現!”
吳景生垂眸,面上一片淡然,唯有眼尾的一縷潮紅,露出主人的歡喜。
顯然,他對自己的畫作也是滿意至極的。
龐聚德失落地垂下腦袋。
雖然他深知自己和吳景生的差距,但如此直直白地面對懸殊的實力,心中終究是不好受的。
“龐兄,無事,你並非墊底。”
同窗們輕聲撫慰。
“沒錯,咱們雖敗猶榮。敗給吳景生,並不丟人。”
龐聚德畫的是一學子在窗前苦讀,窗外樹枝上落着幾隻喜鵲。
他這幅畫有些取巧,一是表明自己求學苦讀的心,二是期盼着喜鵲帶來個好意頭。
“畫技工整,中規中矩。”
衆人擬下評語。
國子監祭酒四處環顧一圈,正想宣判勝者是誰,就被文鈺打斷。
“請諸位大人品鑑。”
女郎清冷的聲音,好似山間的泉水流淌,給熱鬧的氣氛降了好幾度溫。
“國子監祭酒,莫要着急。我們先看看文鈺的畫。”
顧南夕揮揮手,示意僕從們把畫軸呈上來。
“多此一舉。勝負已定,何必讓人家小娘子自取其辱?”
“'這些小娘子,個個心比天高,把自己的一方院落當成是浩瀚藍天。真以爲閨中的吹捧,就是天下才女了?”
有那瞧熱鬧的大娘們,心中不落忍。
一個好端端的小女郎,不僅拋頭露面,還讓這些個缺德鬼指指點點。
大娘橫了一眼周圍的碎嘴子們:“人家小女郎,好歹會寫畫會算,你們又曉得幾樣,憑什麼說人家?若是換做你們在這場上,怕是連筆都不會握。”
“沒那金剛鑽,就不攬這瓷器活。我知自己不會,就不會去拔這個尖。”
“丟人現眼到家了。這不連累家中兄弟嗎?”
佟貴妃的視線在顧南和文鈺之間轉了幾圈,她他們並不爲這些酸話所動,心裡莫地舒了口氣。
年輕皇帝向顧南夕投去詢問的眼神,能行嗎?阿姐?
行不行的,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能退縮不成?
顧南夕鄭重地對聖上點點頭。
年輕皇帝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決定給阿姐留點顏面。
他並未像對吳景生的畫那樣,當衆展開,而是命人直接把畫軸呈到御前,自己當這第一個賞畫人。
衆目睽睽之下,年輕的皇帝手一頓,視線僵直一瞬,隨即,血色自耳朵蔓延到整張俊臉。
他身旁的佟貴妃,杵杵皇帝的胳膊,沒有得到迴應,於是看過頭去,看看究竟是何畫,讓聖人看得如此入神。
兩人頭靠着頭,氣息交纏着,眼神時不時在畫上瞄一眼,又相互對視。
濃濃的情意,粘稠得幾乎能拉絲。
這番場景,看傻了衆人。
回神啊!皇上!
有古板的老學究坐立難安,吹鬍子瞪眼,想要訓斥什麼,但顧及一旁坐着的佟太師,只能忍下這口悶氣。
“佟貴妃果然寵冠後宮,和聖上情深意篤。”
“欣賞個畫都如此情意綿綿。”
“不過,先把正事兒辦了呀!”
有心急的看客,着急回家餵豬餵羊,眼珠子一轉,從懷中掏出小銅鏡,藉着陽光晃一晃。
搖晃的光斑瞬間吸引禁軍的注意。
嘩啦啦!
盔甲的碰撞聲,打破了聖上和佟貴妃之間的黏膩氛圍。
“發生何事了?”年輕皇帝羞紅着臉蛋,看向顧南夕的眼神裡充滿了羞惱和斥責。
佟貴妃頂着一張豔麗的芙蓉面,望向顧南夕,又嬌又嗔,似怒非怒,還夾雜着一絲得意。
顧南夕一頭霧水,他倆這是怎麼了?
“聖上,請您公佈最終結果。”國子監祭酒見皇上終於回過神來,於是急忙道。
太學書院的學子和家長們均站了起來,準備爲吳景生歡呼。
“快去福全茶樓包個場,今日個,我們爲吳景生慶賀一番。”
“還有那宋家酒家,飄香樓,全給訂上桌。事了之後,咱們不醉不歸。”
有當長官的,拉着下屬來爲太學造勢,面對大獲全勝的局勢,一張老臉笑得合不攏嘴。
雖然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並沒有在上場,但太學力壓松山書院一頭,所有的太學學子都與榮有幸焉。
“哎哎,百川書院真是點子背,有崔大人那麼一尊大佛蹲着,偏偏抽了一個考書畫的題目。”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百川書院危矣。”
人羣中的神秘人得意地搖搖扇子,這顧南夕再如何狡詐如狐,放出諸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消息,想要迷惑衆人。
然而實力纔是最終決定勝負的關鍵。
他們百川書院就是一羣歪瓜裂棗,最上等的馬,也比不過別人淘汰下來的馬。
如何能贏?
這一戰,顧南夕敗定了!
就在衆人皆以爲大局已定的時候,年輕皇帝的臉上浮現出掙扎之色。
猶豫了許久,直到衆人心中生出一股荒謬的猜測。
年輕皇帝和佟貴妃對了對眼神,這才堅定開口道:“獲勝者是百川書院文鈺!”
哈?!
龐聚德不敢置信地擡起頭,揉揉自己的耳朵,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同窗們。
正在收拾筆墨紙硯的吳景生不小心把筆掉落在地上,昂貴的墨筆瞬間沾滿灰塵。
“怎麼可能?!聖人是不是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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