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類來說恐懼就像其他情緒一樣,只不過是最常態的東西,它或許不像喜怒哀樂一樣常見,可對每個人來說都不陌生,所有人都有足以讓他們感到恐懼的東西,無論是把它拿出來說,還是把它深藏心底,它都還會存在,它或許是世界上最頑固的東西,消除恐懼的代價往往是衍生出更深層的恐懼來。
但對於凱蘭來說,恐懼是陌生的,在她的造物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感受過它,而她本人,則是從誕生以來就沒有過這種感覺,可如今……她每每進入冥想的世界,就會被這股負面的力量淹沒,並非是她想得太多庸人自擾,而是真的有某些變化在威脅着她。另一個夢境的漫遊者,他越來越熟練了,僅僅過了這麼一點點的時間,他已經可以在這個世界中自由行動了。
凱蘭發現自己走過的痕跡出現了變化,在她離開這裡的時候,有某人沿着她的足跡進行過探索,這讓她感到不寒而慄——當然這只是一個形容,她既不會感到寒冷,更不會顫慄——那人的足跡很混亂,即使沿着凱蘭留下的線索進行探尋,他依然走得歪歪扭扭的,可這也足夠讓凱蘭感到恐懼了,在此之前,探索這片虛無的漫宿是她一個人的專利,而現在那個低級的入侵者時不時就會入侵她的領域,那個生物還不至於給她造成什麼損失,可會不斷擾亂她的思維,從她發現那個傢伙到現在,凱蘭都沒有進行過一次成功的探索。
她醒來之後周圍的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並不是因爲在這次冥想中時間飛逝,外面的環境已經桑海滄田,而是她在感到恐懼時散發出的力量,那股逸散出的力量傳遞到了每個造物的意識當中,讓她那一瞬間感到的恐懼傳遞到宇宙各處,周圍的土地已經支離破碎,她的宮殿早已摧毀,她吞噬始核的那場戰鬥中周圍的建築都被破壞了,始核掙扎時擴散出的引力波讓大地碎裂,堅固無比的宮殿穹頂也被摧毀,本就搖搖欲墜的宮殿被凱蘭噩夢中的釋放出的衝擊徹底擊碎,當她醒來時周圍只有一片荒漠般的白色砂礫,那是石料被破碎後剩下的殘渣。
他越來越靠近我了,那個簡陋愚蠢的生物在短時間內就完成了巨大的突破,他已經可以在漫宿中移動,說不定過幾天他就可以從中獲得更多知識了,等他得心應手,很可能就會發現我的存在。凱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要以爲這樣的事情而慌張,可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或許自己讓人封印天桴四的決定是錯的,應該乾脆直接摧毀它的!凱蘭開始痛恨自己之前的決斷太軟弱了,她最大的顧忌還是引力體那邊,當時她還要設陷阱引來始核,不能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天桴四的那些黑幕**中還設有那些傢伙的偵測器,如果凱蘭這邊先動手,引力體那邊會第一個察覺到情況不對,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或許始核會警惕起來,凱蘭還需要他作爲最後一枚拼圖……
凱蘭原本以爲用黑幕困住他,自己就可以安心了,沒想到另一個夢境漫遊者的進步是如此之快,難道和她上一次見到的事情有關嗎?凱蘭見到夢境牆壁的另一邊裂開了開口,一隻手將那個人拽了進去,那個傢伙的快速進步,肯定和這件事有關係……他一定是在另一邊見到了什麼。
“不過……這都已經沒有關係了。”凱蘭讓自己快速平復下來,將散發出去的能量重新聚攏起來。
爲了這種事情浪費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很愚蠢,對於能量體生物來說,自身的完整度就是剩餘的生命,他們可以通過不斷自我整理和技術的輔助進行恢復,等於可以不斷重置自己的壽命,並且不會讓記憶消失,這是所有碳基生物都會羨慕的。
這段時間凱蘭逐漸適應了來自始核的光子迴路,利用模仿迴路結構的方法她逐漸解開了始核內部的秘密,這個工作交給任何一個技術型文明都要花上數百年的時間,可對於凱蘭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她本身的結構就和始核有異曲同工之處,模仿對方的構造只不過是做一些小小的修改而已。
她從中分解出了海量的記憶和知識,這些數據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被轉化爲她自己的東西,如此龐大的數據流,即使聯盟內最尖端的計算機也很難承受得住,而凱蘭卻可以放開手腳隨意解包,這也是她創造出那麼多造物的原因,所有造物對她而言都是一個數據的臨時儲存庫和中轉站,爲她分擔如此巨大的信息流壓力。凱蘭本人就像蟻穴中的蟻母一樣,通過信號傳導控制着龐大的帝國,每一個個體都完完全全聽命與她,除了凱蘭以外的其他造物個體都沒有解讀這些數據的權利,他們甚至不知道凱蘭通過他們處理這些數據,一切來自凱蘭的信息流只要不是凱蘭有意讓他們察覺到,他們都不會有任何反應,當然……凱蘭在噩夢中散發出的那道神經傳導屬於意外,她本人其實也沒有感覺到。
始核的知識的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正如凱蘭想過的那樣,它將成爲最後一片拼圖,將殘缺的真相還原出來,原先凱蘭已經得到了重要的線索,剩下的工作只剩下填補猜想和暴力破解,這還需要費一番功夫,凱蘭這段時間增加了不少新的造物,也是爲了支撐暴力破解產生的數據流。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已經可以看到最後的曙光了,它是如此的近,幾乎觸手可及,那是趕在完全陷入黑夜之前亮起的光芒……
就在凱蘭打算繼續沉思,加速破解進程的時候,一道刺耳的緊急通訊傳入了她的腦海當中。
若是從前,凱蘭根本不會理會那些造物的呼聲,直接進入冥想不再理會一切是她習慣的做法,她的造物在她的沉默中消逝滅亡了好幾次,不過這次不一樣,如今的局勢非常緊張,她需要保持警惕,也需要大量的造物來維持她的運算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