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妒忌的心

繁星滿天的夜空,數不盡的星辰閃耀着,奪目的光輝匯聚成了一張巨大的帷幕,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樹木稀少的山丘上,兩個孩子相擁而坐,一齊擡頭仰望着那炫目多彩的星辰。

時不時就偷瞄一下身邊的女孩,男孩的心思全寫在了臉上。忽然,天邊一顆流星劃過,男孩高興地蹦了起來,並即刻地閉上眼靜、雙手交握向流星許下了那期盼已久的心願。

星空下,男孩的表情是那麼虔誠,那麼聖潔,讓女孩的心不禁微微一動。

微笑地看着緊張許願的男孩,女孩起身從側面牽過了男孩的手,深情款款地凝視着男孩,女孩慢慢俯身,一點一點地靠了過去。

兩腮通紅,雙眼緊閉,男孩摒住了呼吸等待那期待已久的事。

兩脣相貼的那一瞬間,像是要映照男孩女孩那甜蜜的一刻,無數的流星相約劃過天際。

當男子的琴音響起,這美麗得有些不真實的畫面便自主地浮現在了紫冥夜幽的腦海裡,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於那情境之中的女孩,紫冥夜幽有特別熟悉的感覺,就好似自己曾和那個女孩有什麼特別的關聯...

將視線投向那彈琴的男子,意外地竟對上一雙溼潤並滿含愛戀的星眸,而那清澈的眼瞳裡更包含了太多想說卻無法說出的話語,讓紫冥夜幽竟一時無言以對。

“啪啪啪,果然不愧是玄箏古琴,公子這一曲竟能將心中期盼化爲情境融入曲音中傳遞給聽曲之人,看來公子對情境中的這位姑娘用情極深啊。”

突來的掌聲適時的化解了兩人之間的尷尬,一臉欣賞地看着眼前這位氣質純淨的男子,老婆婆笑得嘴都快裂到眼睛了。

“婆婆謬讚了,藍離不過是順心而發,若是不妥之處,還請三位海涵。”

起身抱着玄琴,男子依舊語氣謙讓地向三人行了個禮。

視線移向了那從琴音停止就未曾說話的女子,藍離心裡不禁升起了一絲不安,不知她有沒有認出那情景中的兩人,而若是認出了,那她又是否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期盼呢。雖然他知道對她而言,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但她又是否知道,對於自己來說,她是這輩子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能讓自己如此傾心的女子呢。

“咳咳...紫冥小姐,看來這回你真是遇上對手了,就不知以你的技藝是否能勝過這位公子的深情了。”強忍着心中的偷笑,老婆婆假裝嚴肅地對着紫冥夜幽說道,但那眉眼之間的戲謔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無視老婆婆那帶着別意的話語,紫冥夜幽從腰間抽出碧色長蕭,輕輕吹起了一首絕情曲。若是比深情,自己這樣一個不知情爲何物的人又如何勝得了,惟有絕情...

冰冷的音調從蕭中傳出,讓藍離的心一下就沉入了陰暗的深谷裡。

絕情曲,滅心絕情,唯有無情無心之人方能習得此曲。雖然很早便已知道她這樣的一個人是不可能爲這世間凡塵之事動心,但真正切身地聽到卻又是另一回事,那冰冷的音調就如同世間最寒冷、最刺骨的毒蛇,一點點地纏繞着自己的心臟,讓自己連呼吸都困難...

“公子,你怎麼了,你臉色很不好啊。”一臉焦慮地看着自家公子越來越灰白的臉色,小侍很不明白自家公子這究竟是怎麼了。雖然這姑娘吹的曲是冰冷了點,連自己的心都開始冷了起來,但公子的反應會不會也太大了點...

“我沒事,不用擔心。”艱難地扯出一絲苦笑,但天知道他現在心裡正經受着怎樣的折磨,那種心快要被撕裂的痛楚,讓他都恨不得即刻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絕望地望向那一臉冷凝,眼神冰冷的女子,藍離突然很後悔接受聖主交待下來的任務...

“小姐,小姐,別吹了,再吹巧兒的心都快被你吹成冰了。”終於忍受不住自家小姐那如同北極寒冰一樣的樂曲,巧兒出手奪走了紫冥夜幽手裡的碧蕭。

這還是第一次她聽小姐吹絕情曲,以前她只是覺得小姐人淡漠了點,起碼還是個人,但剛剛看小姐吹曲的樣子,那簡直就像是一個無情無愛、不屬於塵世的神了...

“婆婆,說結果吧。”又回覆了那個有些淡漠的紫冥夜幽,剛纔冰冷無情的樣子就如同曇花一現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咳咳,這個,這個嘛,勝利者是...是...這位公子。”像是經歷了很長時間的心裡掙扎,老婆婆終於說出了結果,“紫冥小姐,你的曲雖然同樣也很有意境,但畢竟太過冰冷,絕非世間良曲,老身勸你以後也少吹爲妙。”

唉,早知道自己當初就不該把這首曲子賣給紫冥小姐,如此冰冷的曲調怕是不該屬於這個塵世...

“紫冥明白了,若無必要,紫幽以後也不再吹,今日之事還請公子見諒。”

滅心絕情,誰又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害怕變成這樣的人便是紫冥夜幽本人呢...

略帶歉意地向着男子說完,紫冥夜幽便準備轉身離開了,今天已經耽擱了太多時間,回去怕是又免不了母親的一頓教訓了。

“姑娘請留步。”焦急地喊住那即將離開的腳步,藍離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即便是心已絕望,但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留住那名女子...

她,也許真的是自己這一生想逃也逃不開的枷鎖...

“公子還有何事?”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那一雙深情的眼眸,紫冥夜幽的動作有了一絲的遲疑。

“藍離...藍離知道姑娘也甚爲喜歡這樂譜,若是姑娘不嫌棄,可同藍離一齊演奏這樂譜。”突然被反問,藍離差一點就招架不住,幸好他及時看見了書攤上那本惹得兩人相爭的樂譜。

“不用了,公子既已獲勝,那樂譜自是歸公子所有。”並不想與這位男子有過多的糾纏,紫冥夜幽毫不遲疑地便拒絕了他的邀請。

“紫冥小姐,其實你不用這麼急着拒絕,老身反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紫冥小姐之所以習樂不正是爲了能瞭解世間情愛,而這位公子擁有的玄箏古琴恰好是需要感情來彈奏,若是紫冥小姐與其一同演奏,或許便能更加快速地瞭解這世間的情愛。”

不忍看到男子失落的表情,老婆婆也出面幫忙說服,而不可否認的,老婆婆這話正是說到紫冥夜幽心裡去了。

從小就不懂情愛,對世間萬物都沒有感情,這樣的一個自己是紫冥夜幽最不能忍受的,所以爲了能改變這樣的自己,她開始習樂,因爲既然不能從別人那裡感受到情感,那麼就從這個最能體現情感的音樂中來感受。只是這麼長一段時間,練了無數的樂曲,不論是悲傷的、甜蜜的、美好的還是痛苦的也好,都沒有能喚醒她心中的任何情感,而現在,若是與這名男子一同演奏能讓她感受什麼是情愛,那或許真的是個不錯的辦法。

“我知道了,我答應你。”就讓自己賭一把,是勝是負就由命運來決定吧。

“謝謝你。”喜悅地凝望着紫冥夜幽,藍離原本枯死的心又一點一點地活了過來。終於,自己終於能陪在她身邊了,這次不管要付出多少的努力,自己一定要讓她感受到自己情意...

只是沉浸在喜悅中的藍離並不知道紫冥夜幽之所以想要了解情愛完全是爲了另一個和他毫不相干的男子...

*       *      *      *      *      *

深夜,同藍離練了一天樂曲的紫冥夜幽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雖然剛進門時因爲一日未歸而遭到了母親的訓誡,但因爲母親的正夫剛好也在旁邊所以逃過了跪祠堂的懲罰。

將碧蕭掛回了牆上,紫冥夜幽剛想要去點燈時,卻被一個很大的力量壓到了牆上,同時一股溫熱的氣息噴到了她的臉上。

黑暗的房間讓紫冥夜幽看不清眼前的人,但那熊熊的火氣卻是紫冥夜幽很明顯也能感覺得到的。

“幽,你可真是不乖,早上刑兒才交待你不許到處捻花惹草,馬上你就去和別的男子談情說愛,你說幽該怎麼懲罰你纔好?”

用指腹輕輕划着紫冥夜幽的面頰,荊無刑的語氣語氣平淡地說着,但眼裡卻閃爍着名爲妒忌的怒火。

很好,真是很好,他的幽竟然也學會了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看來自己也真的太心慈手軟了,竟然以爲只要成了親,自己一直留在幽身邊那麼她總一天一定會愛上自己,但現在看來,必須用一些強硬的手段才行了。

用手托起了紫冥夜幽的下顎,荊無刑直直地盯着紫冥夜幽的眼睛想要看清楚那裡面隱藏的情緒。他倒要看看,對於自己這樣的質問,幽是無動於衷還是心虛而惱...

但他都錯了,因爲在紫冥夜幽的眼睛裡只有一片平靜,那問心無愧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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