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就是一場鴻門宴,彼此心知肚明,在發出邀請的時候,三爺就知道德叔一定會來,因爲他說的很清楚,要麼玉石俱焚,要麼和氣生財,毫不忌諱的告訴德叔,你的把柄已經在我手裡了,你自己看着辦吧,所以三爺也就不怕德叔不赴宴。
至於德叔,如此一場好戲,沒了他,怎麼唱的起來,拿下來三爺,那從此他就真是關中道上的一把手了,更加不用忌諱西府侯爺和王二愣子,就算是他們聯手了,又能奈他何?統一關中道指日可待。
你來我往,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之後,自然是刀光劍影……
三爺率先發難,眼神中帶有老狐狸固有的那種精光“聽說,德叔和王二愣子對我那批貨都很感興趣,如果你們感興趣,我們合作就行,只是沒必要玩的這麼狠吧”
德叔故作驚愕狀隨即放下酒杯回道“三爺這話怎麼講,三爺的貨怎麼會在我的手裡?至於王二愣子那邊,三爺如果不好意思問,我樂意效勞,改天替三爺去問問”
德叔的回道,三爺並不意外,只是心裡冷笑,這關中道上敢動我的貨的也就只有你們三個,那天晚上你們手下的大將都不見了,真以爲我老了不成,不過明面上卻依舊一臉輕笑,談城府?估摸着這關中道上還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不倒翁三爺,要不是三爺當年錯過了一次機會,如今這關中道上怎麼可能是羣雄割據的樣子?早就是他一家獨大了。
“那德叔的意思是你真沒動我的貨?”三爺反問道。
德叔無奈的搖了搖頭回道“三爺還是不相信我,作爲晚輩,我還是尊重三爺的,只是三爺這樣一再咄咄緊逼,讓我如何是好?”
三爺呵呵的笑着說道“開個玩笑而已,德叔何必當真,我自罰一杯”
說完三爺便將杯中的西鳳一飲而盡,自然混了這麼多年的三爺,可是個老酒鬼,要不是年紀大了,醫生囑咐少喝酒多鍛鍊多養生,估摸着三爺這一天沒個半斤白酒那都活不下去。
“三爺好酒量”德叔笑着誇道“改天我讓人給三爺送一批上等的茅臺,三爺放心,這些酒可是特供級的”
“德叔的美意我先領了,老朽平時沒幾樣愛好,唯獨這貪杯改不了,如今老了,不像年輕時候那麼的瘋狂,但有好酒,那自然不能錯過”德叔給了臉,三爺就得兜着,這是面子,雖然德叔的輩分比較低,但現在他可是四個人當中實力最強的。
德叔放下酒杯和餐具,擦了擦嘴,坐直了身體,對着三爺平靜的笑了笑,緊接着說道“三爺,酒也喝了,東西也吃了,咱們是不是該談正事了,三爺不像我們年輕人,這身體扛不住”
三爺聽到這暗諷自己已經老掉牙的話,不禁冷笑,只是疑惑自己本來率先發難的勁頭卻被德叔幾句話轉移了話題,如今卻被他掌控了主動,有點不應該,不禁苦嘆,果真是老了。
擡頭,三爺直視着德叔說道“德叔,你我都是聰明人,咱們就不來虛的,單刀直入吧,你說的,早點完事了,老朽好回家睡覺,這人老了,精神越來越不好了”
“好”德叔沉聲回道。
“你和王二愣子密謀劫我貨的消息我已經知道了,至於怎麼知道的,我自有自己的渠道,貨現在在誰手裡,我不清楚,但你們的陰謀已經算是明瞭了,這批貨,說白了,是我鞏固自己位置的關鍵,三千萬美元也不是小數,我短時間通過各種拆借籌到的錢,如今,貨沒了,錢也沒了,你們這是將老朽逼上了絕路”三爺很是直白的說道,不過三爺自然不知道的是,王二愣子和德叔密謀劫貨吞掉他的消息是李三生故意傳給他的,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三爺自然會去猜,這個德叔自然也不會知道,一切的幕後黑手都是李三生和二龍。
三爺的話已經如此露骨,德叔也沒打算再和三爺敷衍,冷笑道“三爺,你今年有七十多了吧?”
“老朽七十有三,不過還沒到腿腳不便,老眼昏花的地步”三爺冷哼道。
大廳裡的氣氛也隨着三爺的單刀直入便的劍拔弩張,雙方似乎是想要速戰速決,那些前.戲直接被過濾掉了,可見三爺的壓力之大,畢竟這是最後的翻盤,成敗在此一舉。
“我只想說,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別再死撐着了,位置留給年輕人吧,有個好結局不好嗎?三爺,做人要知足”德叔直言不諱的說道,這話的火藥味很濃,似乎是想要直接激怒三爺。
三爺臉色鐵青盯着德叔,似乎想要看出點什麼,玩味道“這是要逼我下臺麼?那也得看你李德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在這西安城裡,關中道上,起起伏伏數十載,說這話的人不下兩隻手,可我不還是活着,而他們呢?早就沒了人影,從你李德進這西安城十多年
,我們你來我往,當過朋友,也當過敵人,也沒見你能把我趕下去,說話做事要看自己有幾斤幾兩才行,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德叔哈哈的笑了起來,拿起酒杯,滿上,對着三爺說道“三爺,這杯酒我敬你,今天說實話,我心情不錯,您輩分是比我們高,閱歷經驗也比我們深,可現實不會管這些,人們只在乎現在你是什麼樣子,三爺,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風燭殘年,風一吹都似乎能倒了,你說你拿什麼和我們拼?不錯,我和王二愣子是想要合作吞了三爺,今天也就明說了吧,那三爺想要怎麼樣?”
三爺的臉色愈發的陰霍,什麼時候,西安城裡的三爺被人如此羞辱,但三爺的心胸可沒這麼窄,不會被德叔三言兩語就逼的跳起來罵娘,笑了笑,瞬間風輕雲淡,沉聲道“我今天來不是聽你李德說這些的,這些話我聽的多了?”
“哦,我都忘了,三爺說了一晚上的正事,我到現在和不明白什麼是正事?”德叔輕笑道。
“我們合作,吞併王二愣子”三爺直言不諱的說道。
德叔聽完之後肆無忌憚呵呵的笑了起來,數秒之後鄙夷的回道“三爺,你這是講笑話麼?和你合作吞併王二愣子,你現在是日落西山,而王二愣子是如日中天,更何況你現在已經到了絕境,你覺得讓我選,我會選誰?”
“你沒得選?”三爺冷笑道。
德叔皺了皺眉,思索了數秒說道“似乎三爺說手裡有我的把柄,那三爺說說你這個把柄是什麼,看能不能讓我改變立場,如果能,那我只能和三爺合作了”
三爺起身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這麼多年來,你李德能鞏固自己的位置,並不斷壯大的保證和最大的利益來源是什麼,你李德比誰都清楚,是那東府某個地方的地下兵工廠,西北的貨都是從你這出的,一旦這個地方暴露出來,你覺得李德,政府能容得了你嗎?我承認,你在東府根深蒂固,和郭家關係莫逆,更是和省府裡面某些人稱兄道弟,但這事要是捅開了,誰保的了你,誰敢保你?湊巧的是,老朽恰好知道你的地下兵工廠在哪?你說,現在,你該怎麼選?”
三爺胸有成竹,瞬間建立優勢,掌控主動權,德叔眉頭緊蹙,眼神陰冷,死死的盯着三爺,久久之後,平靜的說道“我沒得選?”
“你可以選”三爺輕笑道。
德叔冷哼一聲,沉聲回道“如果我說我選王二愣子?”
三爺愣了愣,大感意外,剛剛還笑着的臉瞬間僵硬,整個大廳的氣氛已經凝固,兩人毫不忌諱的對視,三爺擲地有聲的說道“不好意思的是,我在來之前,已經將某些東西交到了省公安廳賈明信副廳長的手裡,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我並不想讓大家真的玉石俱焚,你選吧?”
“我還選王二愣子”三爺似乎並不想真的撕破臉皮,再給了次德叔機會,可德叔想都沒想的便回道。
這次三爺不淡定了,第一次覺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原本計劃好的劇情沒有如實上演,李德這是逼自己做最後的選擇,一旦做了這個選擇,那就真要大動干戈了。
“你是在逼我”三爺冰冷道。
德叔淡淡的說道“三爺,給自己一個臺階,頤養天年吧”
“李德,那你可別怪我”三爺冷笑道,突然掀開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被鋁製歐式蓋子蓋着的盤子,三爺也是練家子出來的,身手敏捷,根本沒給衆人發應,只是當他伸手去拿早已經準備好的槍的時候,卻發現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被拆開的信封,看見信封,三爺瞬間愣住,這是自己給賈明信的信封。
下意識的便明白了,猛然轉身,只是轉身的時候,那支早已經準備好的槍卻死死的對着自己,吳克牛槍口對着三爺表情糾結的說道”三爺,對不起?”
三爺幾乎不敢相信的看着吳克牛,沒想到自己培養了將近十年,最忠心的手下居然是自己最大的叛徒,他怎麼都不願意相信,自己敗了,敗的如此的可笑可悲,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給的,他以後也要接自己的班,爲什麼要選擇背叛,爲什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三爺自嘲的笑了笑問道“給爺一個理由,好讓爺能死的瞑目”
吳克牛淡淡的說道“爺老了,我還年輕,不想和爺一起瘋狂賭一把”
三爺呵呵的笑着,越笑越大聲,自己設好的局沒想到最後卻套住了自己,這真是天大的笑話,轉身,三爺心如死灰的說道“李德,你贏了”
整晚上都在演戲的德叔輕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三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說完,德叔笑着起身,看了眼吳克牛,示意剩下的交給你了,帶着一大步出了空曠的宴會廳。
“嘭”
一聲槍響之後,叱吒關中道數十載,在這西安城裡起起伏伏數次的三爺長眠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