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左舟被宮女帶至一偏殿裡,其間恭恭敬敬的侍侯着,卻是不見動靜。魚左舟看着天色漸漸暗下來,心也一點點揪起來。這時殿外一陣緊張和腳步聲,皇上身後跟着衆宮女進了來,所有的人都離他一段距離,似是不敢靠近。
魚左舟起身行禮,皇上卻看着她腰間的拂靈片刻,對身後的內監揮了揮手,那內監忙點頭退了下去。不多時便婷婷嫋嫋的進來八個身着怪異的舞女,魚左舟聽着她們身上拂靈的聲響,心上一緊,見皇上沉默不語,也便靜觀其變。
舞女皆赤腳,圍着中間的花臺旋轉而舞,那舞節奏感極強,拂靈在腰間跳躍,歡快而熱情。皇上細細看着,忽然嘆了口氣,“妾妍,你覺得朕這個皇帝怎麼樣?”
魚左舟眉頭微蹙,淡笑道,“皇上乃九五之尊,民女怎敢妄加評論?”
“你沒有一上來便說朕的好話,很好!不過,你不必忌諱什麼,隨意說,你若和那些溜鬚拍馬的人一樣,朕也不會留你到現在!”
魚左舟臉上笑一僵,隨即道,“民女有一件事不明白,皇上既然這麼愛妾嬈,爲何要將她的族人趕盡殺絕呢?”
皇上眼神一沉,手緊握住茶杯,許久才冷聲道,“你當真以爲我不會殺你?”
“皇上當年助妾嬈出皇宮,其實知道夫子廟那場大火根本就沒有傷到她。皇上登基後,處處逼迫伊簿,怕也是爲了逼她出來。而你兩次召見我家公子,甚至打出龍魚,也不過是爲了要挾她出來!可
是皇上既然喜歡她,定當知道她的性子,你所做的這一切不但不會讓她出現,還會讓她恨你!”魚左舟知皇上喜怒無常,此時要想保全自己,只能讓妾嬈替自己打掩護。
誰知皇上雙眸一縮,咬牙道,“整個天下都是朕的,她卻還惦記着那個病秧子!她不愛朕,朕就讓她恨朕,讓她忘不了朕!”他的聲音狠而淒厲,在大殿裡久久迴盪。在一旁侯着的宮女皆臉色一白,跪倒在地,甚至能聽到她們膝蓋打顫的聲音。而那些舞女似是絲毫未受影響,仍是按着原先的節奏跳着。
魚左舟在心底嘆了口氣,緩緩道,“可是皇上不知,十多年前,妾嬈已經死了!”
皇上身上的怒氣立刻散了去,愣在原地,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多歲。魚左舟見他四十多歲,鬢角已是遮不住的霜白,心中一時不知是嘲還是憐,“皇上……”
“你胡說!”皇上卻大聲一喝,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碎片立刻蹦跳着四散,那些赤腳的伊簿舞女似是沒看到般依舊跳着,腳底被碎片劃出一道道傷口,地板上血跡斑斑,她們的嘴脣卻似更豔,嘴角的笑更深。
這笑刺痛了魚左舟,更刺激了皇上,只見他將桌上的茶盞全都摔了過去,“來人呢,把她們全給我投到人池裡去!”話音落,外面已迅速進來數個太監,押着那些仍是在笑的舞女向外走去。魚左舟心中一驚,正欲站起,皇上卻猛然看向她,“她沒有死,她不可能就這麼死了!朕爲她奪得這皇位,朕爲她除了那個
負心漢,她不可能就一聲不響的死了!”
“你覺得你做這一切是爲了她好?”魚左舟只覺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意,令她心涼的厲害!愛一個人,怎麼可以變成這樣?
“那時朕還是一個無人問津的被人遺忘的皇子,是她對朕笑,只有她把朕當作一個人!她心裡明明是有朕的!可皇兄他竟然不珍惜她,寵一個別人獻過來的女人!是他傷害了妾嬈,是他讓她傷心,朕不會放過他!包括他的孩子!”他逐漸有些失控,雙手哆哆嗦嗦的抱着胳膊,倒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魚左舟嘴角不由扯起冷笑,搖了搖頭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時殿外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魚左舟心中那根弦立馬崩了起來,來人中有人步音似有還無,勢力不可估磨!入殿,魚左舟纔看清那人形容,高高瘦瘦,身穿道袍,頭上戴一道帽,幾乎將他整張臉遮住,只露出尖瘦而硬挺的下巴。雖看不到他的眼睛,魚左舟還是能感覺到他目光投過來時的鋒利,她呼吸一緊,覺得空氣都凝滯了起來。
那人站了片刻,微低頭對皇上道,“皇上您累了,請回去歇息吧!”聲音彷彿一個黑洞,飄無卻又讓人心爲其所牽。
皇上半閉着眼睛,情緒卻慢慢穩了下來,神智卻有些不清晰了,立馬有兩個內監上前扶起他向殿外走去。那道袍人側肩讓出路,又將頭轉向魚左舟,很快也向外走去。
魚左舟許久才明白髮生了什麼,手一摸才知出了一頭的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