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殿頓時沉寂下來，只餘一個站在簾後的宮女，而殿外卻守着數個隱在黑暗中的暗衛。魚左舟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她走至那宮女面前，還未開口就見那宮女渾身一縮，抖了幾抖。魚左舟深吸口氣，輕聲問道，“人池是什麼地方？”
那宮女慌亂搖了搖頭，看着燭光下半隱半現的魚左舟的臉，竟是嚇得捂着嘴巴哭起來。
魚左舟見此只得後退幾步，卻覺得這死寂的大殿宛若一個巨大的牢籠，有無數只隱在燭光後的眼睛在窺探、在冷笑、張大嘴卻什麼都喊不出來！
“人池……人池是一個很大的……缸，本是用來……醃野鹿的……現在裡面……醃的是人！我一定活不了了，見過皇上發瘋的人都活不了！我受不了了！”魚左舟忽聽得身後那小宮女似笑似哭說道，她還來不及阻攔，便見那宮女一頭撞在了石柱上，鮮血四漸！適才還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在自己面前！魚左舟擦了擦漸在臉上的血，心裡一直緊繃的弦煞時斷了！
她緊捂着胸口，哆哆嗦嗦的退到窗邊，月初窗外無月，幽藍的夜色打在她臉上，冰涼一片……忽然外面一個閃電打下，將一切都映得慘白，而雷聲滾滾而來，雨聲越來越響，她一個機靈後退，又一個閃電打下，她看到牀上躺着二大，脖子扭曲的歪向一旁！魚左舟只覺所有的血全部衝往腦門，“不要！”她藏到柱子後，卻又見一身是血的初九……
“啊……”她蹲下身子，緊緊抱着膝蓋，腦中全是二大和初九慘死的樣子！似乎聽到耳邊有二大斷斷續續的哭聲，或深或淺的嘆息，燭光下初九的血跡慢慢溢開，向她漫過來，就要將她淹沒……她閉上眼睛，捂上耳朵，可那哭聲那嘆息聲越來越大，就在耳邊！肩膀上似乎有一隻手，一點一點勒進她的骨
骼……她不停地縮着身子，口中無意識的喃着，“初九……初九……”
“魚左舟醒醒，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蠱術而已！”清晰有力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魚左舟慢慢睜開眼睛，只見大殿的燭光亮起，地板上的血跡也不見了，有個人握着自己的肩膀，正看着自己。她仔細看着那個人，那眉眼那氣息都是自己熟悉的，她眼睛一酸，撲進他懷裡，“初九，初九！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們去救二大好不好，她一個人一定很孤單，她一定很想我，她一定很怨我！”
澈之伸手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別怕，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我不會死，不會丟下你一個人！”懷中的魚左舟哭的像個孩子，緊緊的抱着他，他看着兩人相互依靠的影子，眼前一點點模糊起來，摟緊魚左舟的肩膀，將臉埋在她的長髮裡，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翻騰的內心來回撞擊，最後卻血肉模糊，一點點鬆開自己的手，像是鬆開他一生的夢想。
魚左舟漸漸冷靜下來，她卻不敢擡頭，害怕失去這個懷抱。掙扎許久，微擡頭去看他的臉，卻見他目光虛無的看着前方，沒有表情。魚左舟心中一痛，卻將他抱的更緊，明顯感覺他渾身一顫，她忙說道，“初九，帶我走好不好，你知道嗎？我很害怕，我怕失去你！我不能沒有你，帶我走！”
澈之卻推開她，向後撤了撤身子，“你中了甄因的蠱術，現在已經沒事了，別多想！”
魚左舟呆呆看着他，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下來，“你爲什麼這樣對我？爲什麼忽冷忽熱的？你不想帶我走，何必來救我？”
“魚左舟，你摸摸自己的心好好想想，你喜歡的是初九，不是我！我不是初九的替代品，我是澈之！”澈之冷冷看着魚左舟，見
她臉上露出慌亂，才冷聲一笑，“我不是你那個心中念念不忘的初九，初九已經死了，他死在和夏無人的決鬥中！他也不想死，不想丟下你一個人，可是他不死，你就得死！”
魚左舟緊緊握住自己的喉嚨，張大嘴巴卻喘不過氣來，心口如被針扎般疼痛。澈之淡淡一笑，“你一直喊的名字是初九，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
魚左舟緊緊抓着自己的胳膊，搖了搖頭，“你爲什麼這樣狠，爲什麼把我最後的希望也給毀掉？”
澈之轉過臉去，“我也想把自己當成他，可我知道我不是。我不想再利用你了，也不想你被別人利用，我不想欠你。而且這次你也不該來，我在這裡是有要事要查，皇子真假早已不重要，他們也不會輕易動我。我若被困在這裡，古南王自然會以皇上扣我而出兵，到時裡應外合，卻也不錯。這個皇宮太黑暗了，死的人也太多了，你要儘快出去！”
魚左舟擦了擦淚，乾澀道，“那古南王爲何讓我來救你？”
澈之看向她，眼眸一沉，身上散出一股寒意，“因爲你不知道我是誰，沒有人對我放心！”
魚左舟背脊一寒，“你是說他利用我來試探你？”
“哼，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懂的，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澈之拿出一個錦囊來，“這是那半尾龍魚，你留着吧，不過不要聲張，就說在皇帝手裡，關鍵時候，或許能救你一命……畢竟以後初九不會再來救你了！”他說過，站起身，想了想又道，“活着的人不止爲自己，你活着，你在乎的那些已經走了的人才有存在的憑證，好自爲之吧！”
魚左舟覺得身後一涼，澈之已翻窗而去。她握緊那半尾龍魚，看着燭影搖晃的大殿，扯了扯嘴角，心卻空的難受，很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