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更加疑惑
進了結界便到了西鄰山,因爲結界阻隔的關係,城內並沒有沉浸在水中,反而顯得很乾爽。這確實是一座典型的中國城池,外圈聳立着高高的城牆,城樓上一個個身着盔甲的蝦兵蠍將手持長矛威嚴挺立,守衛龍城。
城門之上高懸一面匾額,上面鑲着“西陵”兩個金字。進了城門後,便是一座繁華的城市,街道寬闊、樓層林立、人行熙攘,處處都透着安寧祥和,實在令人難以想象這裡竟是修正族的聚集地,而且還是座水底之城。
男子兄妹領着宇龍走在大街上,不時有路過的人向他們兄妹親切地打招呼,還向宇龍問好,並沒有對他這個外族陌生人的到來表現出驚訝和不友好的神色。
來到陌生的地方,宇龍平靜如舊,倒是男子滿臉興奮,一路上都在給妹妹講小時候與宇龍一起玩耍過的情景,有時會跟宇龍說上幾句,自然得不到回答。明珠一邊聽着哥哥的敘述,一邊好奇地看着宇龍,她實在想不出他玩耍起來是什麼樣子,儘管那時他只是個小孩,但也是個化不開的冰山啊!
幾人來到龍城正中一座最爲華麗的宮殿內,戰雲將宇龍領到一間精緻的會客廳內——那是他父親會見重要客人的地方,然後他就讓妹妹招待宇龍,他則進了內堂通知他父親。
男子並不是一個多心機的人,但是他無意間的安排卻讓他妹妹感到很高興,她終於有了跟宇龍單獨相處的機會了,她的心不由怦怦亂跳,想着該跟這座冰山談些什麼,並且希望宇龍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
但是宇龍自進客廳後,便將注意力放在了牆壁上掛着的幾幅中國山水畫上,半點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無奈,她只知道這些畫是她爺爺留下來的,就連她父親都看不懂這些畫的意境,她當然更加不懂了。心有不甘的她,只有在那裡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卻始終得不到宇龍的應答,令她滿心氣憤最終閉了嘴。
沒過多久,客廳外便響起了一陣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隨着聲音男子伴着一個身着黃色和服的金髮老者走了進來,看着屋內銀髮白衣人的背影,金髮老者激動地道:“宇龍,是你嗎?”
宇龍緩緩地轉過身,他並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注視着金髮老者。這張臉雖如當年那般威嚴,但額頭及眼角卻爬滿了皺紋,使其看來既蒼老又滄桑,就像人類六十多歲老頭的臉。宇龍知道金髮老者便是村長當年的好兄弟。老人雖然已經八十多歲,但是作爲強者的他,本不該如現在這般蒼老——
“哼!因爲自責內疚的緣故嗎?”宇龍在心中冷笑着。
老人也在打量着宇龍。高貴的王者氣度。他知道這個人就是村長的養孫,12年前曾經見過的那個小男孩——宇龍。他的目中瞬間閃過一種很複雜的神色,其中似乎有後悔、有內疚、有怨恨、有不甘等等,混合在一起復雜得令人無法讀懂其中的含義。然後他也恢復平靜,氣勢又再次顯露,他笑了笑,道:“宇龍,你12未曾踏足西鄰,此次來有何目的?”
就算面對長者,宇龍的語氣也絲毫未變,他冷冷地道:“雲曦在哪?”
父子三人臉上閃過驚訝之色,老人問道:“你找雲曦有什麼事?”
宇龍不答,只是冷靜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老人垂目沉思一會,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命男子摒退侍從,關上房門,神色莊重道:“宇龍,有關雲曦的事,乃是我修真族的一大恥辱,向來都是我修真界的機密,外族人是絕不允許被知道的,而且就算本族人,也絕不允許談論此事。”看着宇龍溫度下降的目光,他毫無所懼,接着道:“我給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知道這件事後,能夠保證絕不泄露出去。”
宇龍冷哼道:“我樊宇龍豈是那種多嘴之人!”
老人看了看兒子和女兒,道:“這件事你們也不知道……”轉身面對牆上的一幅水墨山水畫。
目光似乎穿過畫回到了遙遠的過去,他的語聲縹緲:“四百五十年前,這個淨波湖南岸確實曾有過一個雲曦……那天正是我父親逝世三十年祭日,西鄰上下所有人都有參加,就算在外歷練的人那天居然也趕回來。
可是就在祭典之時,整個淨波湖的水忽然結冰,將西鄰和所有族人封在湖底,任我們全族人想盡辦法也無法令冰層解凍。
西鄰上下因此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以爲我們將被永遠封印。不知過了多久,冰封卻忽然自行解凍了,修真族再次重獲自由,舉國歡騰。
大家都紛紛上岸,但是,除了發現雲曦所在之地竟然變成了一座大山,什麼線索都沒找到。究竟在淨波湖被冰封之時,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到現在還是個未解之秘……”頓了頓,自嘲地笑道:“我族一向自以爲能力強大,但是那天非但化不開冰層,連家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哈,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西鄰必會顏面威信盡失,成爲四國中的笑柄吧。”
聽了這件舊事,男子和明珠早已滿心吃驚,他們實在想不到究竟是誰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冰封住龍城;更想不到當年岸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只是明白南岸那座高山爲什麼叫做“疑山”。
對於這個未解之秘,宇龍從仙林老人那裡已大概瞭解到,知道那時岸上曾發生過一場有關神界的戰爭。但他並不打算將此事告訴老人,只是平靜地道:“這麼說,你也不知道雲曦去哪了?”
老人還未說話,明珠已奇怪道:“雲曦不是被壓在疑山下了嗎?”
老人搖搖頭,道:“不,雲曦確實是憑空消失了。因爲那座疑山就像是從千年前甚至更久的過去便存在的,根本沒有從外界被移來的痕跡。”轉向宇龍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爲什麼找雲曦嗎?”
宇龍緩緩道:“異能術。”
這三字一出口,屋內的父子三人頓時面色大變,驚呼道:“什麼?”
老人急問道:“是不是異能術又出現了?”
宇龍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沉默一會,轉頭看了看牆上掛着的中國山水畫,道:“你可知如何破解異能術?”
老人明白他的意思,歉然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些中國畫都是我父親大人留下的,他生前最喜歡研究中國文化,但是我對此所知不多。更何況異能術乃是中國仙法,不是什麼人都懂得的。不過……”
宇龍看他欲言又止,略感不耐,冷冷道:“什麼?”
他這態度令老人怔了怔,苦笑道:“我畢竟是你長輩,你就不能尊敬我一點嗎?”
宇龍“哼”一聲,表示回答。
老人無奈地嘆口氣,接着他方纔未完的話,道:“我曾聽父親大人說過,中國的修真者只要有四百年道行,便會使用異能術。”
宇龍聞言不由目露驚異之色,連仙林老人都參不透異能術的奧秘,修真者竟然只需修煉四百年便會使用!
宇龍猜到他心中所想,笑了笑,道:“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於任何人也一樣。由於受文化環境的影響,修真者的大多人一開始修煉的便是仙術,他們追求的是得道成仙,而成仙的關鍵就是行善積德。若是在人間爲非作歹的修真者,便會被稱之爲魔。魔是不被容於三界的,若不改邪歸正,必將被收伏並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這最後那句話令三名聽衆都吃了一驚。殺生丸定力驚人,表情冷靜如常,並沒表現出來。戰雲和明珠均被那句“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嚇了一跳,男子面露懼意,道:“父親,我們都曾經傷害過人類,那我們是不是就是魔?”
看着兒子面上的懼色,再看看鎮定如常的宇龍,老人不由暗歎口氣,道:“若按修真者的看法,我們的確都是魔。”
男子面上的懼意更明顯了,暗想:以後絕不敢隨便傷害人了。
宇龍不屑地冷聲道:“修真者嗎?”他刻意將“ 修真者”三字說得很重,不屑之意顯而易見。
老人正色道:“宇龍,不要小看修真者,尤其是修真者的高手。”看見宇龍目中閃過不以爲然之色,他又補充道:“這句話是你爺爺當年說過的,我現在拿來告誡你,我應該夠資格吧?”
老人會說這種話,宇龍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只是老人擺出長輩的樣子來教訓他,令他很不快,說話的溫度比平常又冷了幾分,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聞言,明珠吃驚地看着宇龍,想不到他竟然有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對她那平素嚴厲的父親無禮。男子12年前便見識過宇龍對長輩的無禮,對此並不感到吃驚,只是擔憂地看着自己父親,害怕他會生氣。誰知老人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之後,卻忽然嘆了口氣,道:“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話落,明珠和男子都感到吃驚:父親竟然沒有生氣,還回答他的話!爲什麼?
宇龍不再說話,目光深邃地看了老人一眼,轉身便往外走。海赤龍叫住他,有些遲疑地道:“宇龍……你來西鄰……就是爲了異能術和雲曦嗎?”
宇龍停下腳步卻不回頭,沉默一會,才冷冷地道:“你以爲我會爲了什麼而來呢?”
老人明顯地感到一股凌厲的殺氣自宇龍身上發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強笑道:“沒……沒什麼……”
男子和明珠看看父親,又看看宇龍,男子只是感到奇怪,並沒有再往深處想。但明珠女孩兒家,心思細密,已感到父親和殺生丸之間似乎有什麼秘密,而且她感到父親剛剛的笑容有些勉強,究竟是什麼事呢?
宇龍不再說什麼,再次舉步從容走出客廳。男子意識到他又要像當年那樣走了,知道留他不住,便追了出去爲他送行,明珠也跟着他走了。
客廳裡只剩下老人一個人,他有些無力地在椅子上坐下,臉上寫滿了悔恨、自責、懼怕、痛苦,這一刻,他似乎又蒼老了十多歲。忽然,一片片淡紫色光點出現在他面前,光芒刺得他不得不半閉雙眼。光點漸漸聚集成一個人形,待光芒消失後,一個冷若冰霜、豔若桃李的銀髮女子出現在房中,冷冷地注視着門口。
對這個女子的突然出現,海赤龍並不感到驚訝,只是滿面不悅,厭惡地道:“木子,你來幹什麼?”這時,他又恢復成了一個威嚴的長者。
木子依然盯着門口,柔美的語聲中透出刺骨寒意:“宇龍已經懷疑你了。”語氣是肯定的。
老人面色並未改變,道:“宇龍從小就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述說着一件事實,聽不出其中是否有讚揚的意味。
木子回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太聰明的人總會活不長久呢,不是嗎?”
聽出她的話意,老人臉上顯出一陣怒色,但隨即表情又慢慢平復,譏諷道:“你捨得殺他嗎?”
木子驀地轉身瞪着他,冰冷的紫色眸子裡似乎有火焰在燃燒。她,發怒了。
海赤龍毫無懼意地回瞪着她,目光沉着又冷靜。
漸漸地木子眼中的火焰熄滅了,她冷哼一聲,報復式地道:“不要忘了,你是他的殺**仇人。”
短短一句話,令老人混身一震,表情剎那間變得灰敗無力。
木子不再看他,冷聲道:“師父讓你再去收集一些活人的精元,不用多久,他便會具有形體了。”
老人面色鐵青,抗聲道:“我爲什麼要去幫你們殺人!”
木子的嘴角動了動,算是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中的諷刺意味再明顯不過,她道:“你是知道的。難道你不想再見你的父親嗎?還有,你不想變成真正的龍嗎?”話落,舉袖輕拂,她便在眨眼間消失了,房間再次恢復了平靜,就像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老人精神頹廢地癱坐在椅中,滿腦子都是“變成真的修真者”那幾個字。他和他的父親一樣,生來就是人。人並不是仙。仙在三界中有着尊貴的地位,是天界封的神;而人卻只能爲最低層的垃圾,若要成仙,就必須像別的那些低等種族的物種那樣付出漫長的歲月苦心修煉,但成仙的機會仍舊渺茫。
爲了能夠快點變成真正的仙亦或者修真者,位列仙班,他和他父親都踏上了一條不歸路。而他,爲了成仙竟然親手害死他最好的惟一的朋友——村長(?)。這1年來,他一直生活在無盡的自責與悔恨中。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能再回頭,就算明知是錯的,他也只有繼續走下去。無奈地嘆口氣,他緩緩站起來腳步蹣跚地走了出去,走向罪惡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