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我,你早點睡吧。”雖是關心的話語,但口吻卻透着顯而易見的冷淡疏離,加上陸銘煜說這話時頭都不曾回一下,裴璟熙心底萌生出一股他永遠不回來的感覺,非常強烈。
她快速的跑下樓,在陸銘煜換好鞋,去拉門把手的一瞬,從背後抱住了他垂在身側的一條胳膊:“老公……我真的不明白我欺騙了你什麼,你告訴我好嗎,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感覺到抓着他胳膊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這是害怕還是心虛的表現?
陸銘煜轉臉,憂鬱的眼眸凝睇着她噙着淚水悽楚無助的大眼,若不是他親自查到的,都要以爲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是他冤枉她了。
握着門把手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指關節因此微微泛白,下一秒,決然往下壓,咯噔一聲,推門的同時,掙脫開她的雙手,在她怨懟的眼神中大步流星的離開……
一直孤傲的裴璟熙做到這種地步已是難得,所以她並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跟出去,阻止不成,最後在追着丈夫的車子跑上一百米遠……
這不是她的作風!
看着黑色的賓利從門口開過,裴璟熙輕輕的關上門,失魂落魄的上樓……
音樂聲響震天,光怪陸離的酒吧,舞池裡的男男女女像是被下了咒語般瘋狂的扭動着腰身,整個場面一派萎靡。
放眼望去,似乎只有陸銘煜一人西裝筆挺的坐在吧檯邊,淡漠毫無光澤的黑眸看着調酒師表演花樣調酒,一杯接一杯的琥玻色液體注入口中。
冰涼的液體穿腸而過,立時激起火燒火燎的感覺,可陸銘煜仍是覺得寒冷徹骨,是由內而外的,是從心臟最深最脆弱的部位傳來的……
曾幾何時,他就是像現在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躲在黑暗的酒吧裡不分晝夜的喝酒,不同的是那時候的怎麼喝頭腦都是清醒的,而現在這才幾杯酒入腹就變得麻木不仁了。
他想可能是那時候沒錢買不起好酒,十杯都抵不上現在一杯的緣故吧。
嗯,應該是這樣。
在酒吧裡失戀的美麗女子長長吸引男人過來主動搭訕,而帥氣多金又借酒消愁的男子同樣會吸引那些試圖傍上有錢人的夜店女。
陸銘煜渾身上無不彰顯身份的矜貴,再加上與生俱來的容貌,當然不會倖免那些聞着錢味兒主動貼上來的女人。
一位穿着大紅色抹洶包臀裙的女子,化着濃豔的妝容,扭着水蛇腰走過來,在他的身邊坐下:“先生,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一股濃烈的劣質香水味撲鼻而來,陸銘煜喝酒的動作的動作頓住,眉宇緊蹙,一臉嫌惡的看過來。
昏暗的光線下,那女子似乎沒有覺察到陸銘煜眼神裡流露的嫌惡,徑自傾身靠過來,手攀着他的胳膊,洶前那抹呼之欲出的豐盈有意無意的貼着他燈光下泛着健康光澤的精實手臂,甚至極具色清的擠壓了下——
“可以嗎?”
“……”
陸銘煜收回視線,視她爲無物,繼續喝他的酒。
女子大膽的搶過陸銘煜手裡的酒杯,擱在吧檯上,眉目傳情道:“與其在這裡喝悶酒,倒不如我們……”
“滾——”
陸銘煜猩紅着眼,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個字來。
“不請就不請,罵人幹什麼,就沒見這麼小氣的男人,活該被女人甩!”女子罵罵咧咧的轉身離開。
活該被女人甩……
這幾個字,像一把利劍插/入他的心臟,疼的他大腦瞬時清醒過來。
付了帳,從酒吧出來,陸銘煜直接驅車去了蘇然的住處,可當車子停在她的樓下時,體內那股子唆使他來這裡的衝動蕩然無存。
不禁自嘲一笑,他這算什麼?
來這裡尋求慰藉嗎?
別忘了,這個女人當初的所作所爲比起璟熙的欺騙不知惡劣了幾倍,你還敢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她的面前麼?
還是走吧……
可是,江城這麼大的城市,除了家和這裡,他竟想不到第三處自己能去的地方。
下意識的擡眸望去,三樓的窗子隔着窗簾散發出氤氳的燈光,和這棟樓亮着燈的窗戶幾乎沒什麼差別,可竟是像有了磁力般吸引的他移不開眼。
打開車窗,冷風灌了進來,就好像剛剛沒喝過一口酒一樣,頭腦變得異常清醒。
是啊,那點酒對現在的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燃起一根菸,煙霧繚繞中,再看蘇然家的窗戶,和記憶中當年他們租住的民房何其相似,老舊的樓房,昏黃的燈光,以及她喜歡的白底粉色碎花布做成的窗簾……
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腦海中,詭異的是,他和她在一起蝸居的幸福甜蜜時光如電影中的慢鏡頭般清晰細緻,而離婚那段卻像是被打了馬賽克模糊不清……
什麼時候起他的心境漸漸發生改變的,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
蘇然提着垃圾袋從樓道走出來,一眼就瞥到黑暗中低調卻又不失奢華的黑色賓利,一邊朝着垃圾桶走去,一邊自嘲的搖了搖頭,她真是瘋了,要不要每見到一輛黑色的賓利都以爲是他的車。
上午去超市就是,提着兩大袋子重物,硬是追到停車場去,結果車牌根本不是他的。
再這麼下去,她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得上幻想症。
清明節一過天氣明顯轉熱,但早晚還透着涼意,蘇然是剛洗過澡的,真空穿了身居家服,下樓時,給外面套了件淺綠色的針織衫,沒扣紐子。
扔了垃圾,往回走,樓與樓間的過道風迎面吹來,瞬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同時感覺到洶前的兩顆櫻桃變硬,將薄薄的衣服撐起,雖然是晚上,蘇然還是覺得尷尬,連忙將針織衫裹緊,雙手抱洶,低着頭,腳步加快。
突然,兩道強烈的車燈照來,刺得蘇然睜不開眼,下意識的擡手擋住眼睛,透過指縫看面前莫名其妙亮燈的車子。
腳步戛然而止——是陸銘煜的車牌號!
視線緩緩的上移,想要透過擋風玻璃去看車裡的人,可外面的光照太強,車裡又沒開燈,蘇然看的是黑漆漆的一片,便朝着車子走去……
心中暗暗腹誹,這麼晚過來,不怕裴璟熙發現嗎?既然來了,爲什麼不上去?
車窗是開着的,蘇然一站到駕駛室的窗外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和煙味,蹙着柳眉問:“你怎麼喝酒了?”
“怎麼,我不能喝酒?”陸銘煜轉過臉來,痞痞的睨着她。
“是不是和璟熙吵架了?”她雖然不是聖人,但很容易猜到對不對。
“你是不是特麼盼着我們倆吵架,最好再離婚,你就有機會了是吧。”陸銘煜微眯着眼,聲音染了醉意。
蘇然直起身子,冷冷的迴應道:“你要是這麼認爲的話我無話可說。”
“哼——”陸銘煜冷哼一聲,譏誚道:“這語氣好像自己有多冷傲似的,是你嗎?”
“你別把在裴璟熙那裡受的氣撒我身上,有這功夫不如回去給她認個錯。我要上去睡覺,不送。”
話落,轉身就走。
她骨子不但不是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主,反而瑕疵必報,只是在陸銘煜面前是個例外,但也僅限於他。
讓她間接地受裴璟熙的氣,憑什麼。再說,受了氣就跑出來,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他忍讓着家裡那位,那是愛和在乎的表現。
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次他受了氣都是把家讓給她,自個兒灰溜溜的泡網吧去。
“站住!”陸銘煜在她的背後冷聲命令。看吧,他就知道不該犯賤的過來找她,只會增添煩惱。
蘇然腳步頓了下,在心裡回了句‘就不站住’,繼續往前走。
“你再走一步試試!”陸銘煜陰沉着臉,沙啞嗓音透着股顯而易見的狠厲。
蘇然不但停下,而且還轉過身來,陸銘煜滿意的勾脣一笑,結果不等笑意傳遞到眸底,便聽到她壓着嗓子指責的話——
“陸銘煜你大半夜的發瘋去外面,別在這裡吵到鄰居們休息!”
然後,在他錯愕的眼神中,華麗麗的轉身,不顧他的眼刀子,瀟灑的消失在樓梯口。
陸銘煜簡直要抓狂了,熄了車燈,下車,如同來自地獄的撒旦般黑着臉跟了進去……
竟敢罵他發瘋,這女人……真是欠收拾!
蘇然膝蓋上的傷口剛凝固了血痂,上樓一定得小心翼翼,不然撐破了結好的痂,會影響延長癒合的時間,而且痊癒後,留下的疤會變深。
她抓着樓梯扶手,一步一個臺階,極小心的上樓。
纔上到一樓半,就聽到沉穩的腳步聲,呃……要不要這麼迅速!
不行,她得加快速度上樓了,最後那句話分明惹毛了她,要是被他逮住會死的很慘。
如此一想,蘇然也顧不得什麼留不留疤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千萬別被抓住,一定要把他關在門外,一定,一定……
很不幸運的是,她打開門進去的一瞬,幾乎是被他的魔爪揪着衣領提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