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宣
其實說是好吃的,也不過就那麼幾樣。李啓先殺了昨天買來的雞,用熱水燙了把毛拔掉,再放到火上烤一下,去掉雞皮、翼尖、雞尾及肥膏防膩,宰成大小均勻的塊狀,放到燒開的砂鍋裡氽一下去掉血水。另切了點蔥段薑片,放了油在旁邊已經燒乾的大鐵鍋,等油熱了之後便撈了雞塊並蔥姜一起下鍋爆香,再加了兩勺黃酒,看雞塊炒得金黃,便撈了起來挑掉蔥段放到砂鍋裡,加適量水,取了紗布包好的茶包放進去,蓋上鍋蓋把砂鍋放到離竈火較遠的竈孔,溫度適宜,剛好煲湯。
李啓又取了魚出來,魚昨天買回來之後就用桶裝了水餵養着,時間不長,雖然不如剛買時活蹦亂跳,不過還是活的,畢竟魚還是現殺的好吃。中途抽空,教小寶兒認了雞和魚的樣子並其他幾樣常見的物品。
小寶兒臉被點心塞得鼓鼓的,倒是真成了包子樣。嘴裡嗚嗚咽咽的,也聽不清他到底學沒學會。李啓無奈的捏了下他的小臉,“別吃太多,待會兒吃不下飯。”
寶兒悶頭點了下,繼續苦吃,也不知聽沒聽懂。
李啓拿他沒辦法,還好沒給他太多,要不等會兒還真吃不下飯。考慮了一下,李啓決定做水煮活魚。
把魚去鱗片好裝盤,加入蛋清,澱粉,鹽,用手抓勻。取曬好的幹辣椒去籽切段,再切了點酸菜,姜蒜末、蔥花備用。油倒入鍋裡燒熱之後,便放了姜蒜末,辣椒段,魚骨入油爆炒,待炒香之後加了水進去蓋上鍋蓋熬煮,帶水燒滾之後,把魚片放進去過一下水便撈了上來盛進盆裡。
放了水把鍋刷乾淨,等鍋燒乾之後,又放了油進去,待油燒熱之後加入花椒、幹辣椒爆香,待油燒滾之後盛了淋到魚面上,撒上切好的蔥花,這道水煮活魚便算是做好了。
另又做了個油燜茄子和素菜青菜,等這些菜弄好上桌之後,砂鍋裡面的雞差不多也燉好了,放了點鹽挑味,再撒上蔥花,熬得金黃的雞湯裡黃橙橙的雞肉,飄蕩着碧綠的蔥花,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小寶兒早已棄了點心到桌上坐好了。
李啓盛了兩碗米飯放到桌上坐下,小寶兒便討好的對着他笑得分外燦爛,嘴裡含含糊糊的說着,“吃飯、、吃飯。”
李啓無奈的捏了下他的小臉,把筷子塞進他的手裡,這小東西倒是無師自通的會討好人了。兩人正準備開吃,門外便傳來某個打擾人吃飯的無良大夫的聲音。
莫南進屋來,看到一桌子的好菜,口水流了一地,很是自動自發的坐到了飯桌上,說:“我說今日一定會有好事,果真如此,原來是仲宣兄請吃飯。”
“你倒是知道什麼時候有好吃的。”李啓對此習以爲常,起身去廚房再取了一副碗筷來,反正這莫南在他這裡蹭飯也不是一兩回了。
莫大夫拿了碗筷埋頭苦吃,還不望逢迎拍馬,一臉諂媚的說,“仲宣兄廚藝無雙,可媲美當世廚神。”
李啓盛了碗雞湯給寶兒,取了湯匙讓他先喝碗湯暖胃再吃菜,要不容易胃疼。至於莫大夫的諂媚之言,李啓坦然接受之,反正這莫大夫無皮無臉的行徑他是司空見慣了,冷然道,“你這無皮無臉的,也應當可媲美這當世無賴之最。”
莫大夫故作那老學究樣的搖了搖頭,一隻手舉筷夾了塊水煮魚放進嘴裡,另一隻手還撫了下根本就沒有鬍子的光潔下巴,待魚吞了下去,才道,“非也非也,仲宣兄不知這無臉無皮也可當做一種修煉,試問這人無臉無皮了還能活,豈不是一種境界,只是世人大多在意臉皮,不願獻身,唉,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啊。”
李啓夾了個雞腿放到寶兒碗裡,道,“寶兒,這叫無賴,知道了嗎?”
小寶兒指了指不斷胡吃海塞的莫大夫,大眼睛忽閃忽閃,“無賴?”
“對,無賴,以後見到無賴記得離遠點。”
小寶兒咬着筷子想了一下,好像李啓教過遠是什麼意思,還真拖了自己坐的條凳換了個方向。
李啓夾了塊茄子放進他的碗裡,一臉讚賞,“做得好。”
莫大夫:“……”
一頓飯很快吃完,李啓本擔心小寶兒不能吃辣,沒想到寶兒意外的能吃辣,一盆水煮魚大多是進了他的肚子,莫大夫被辣得兩眼水汪汪,躺在一邊的躺椅上裝死,不時對寶兒投去怨念,寶兒瞪大眼睛瞅着他,滿臉的無辜。
李啓無奈的看了看桌上的杯盤狼藉,再看了看裝死的莫大夫和一臉茫然的寶兒這一大一小兩個活寶,只得摸了摸鼻子,自覺的收拾了碗筷進廚房清洗去。
待李啓收拾好之後,本想攆了莫大夫自個兒回家,帶寶兒去午憩一會兒。但想到寶兒午飯吃了不少,就這樣睡下不宜消食,便乾脆拿了紙筆出來讓寶兒默今日學的幾個字。莫大夫見他兩人膩膩歪歪,擔心自個兒再受刺激,倒是知趣的告辭而去。
握筆寫字與用指尖蘸了水寫字可大不相同,首先這坐姿都是有講究的,要求“頭正、身直、臂開、足安”,李啓讓寶兒在書桌前坐好,調整好他的坐姿,便捉了他的手把教他握筆。若說坐姿是寫好字的前提條件,那執筆的姿勢便是寫字的必備因素了。執筆的姿勢要求頗多,蘇東坡曾說過“把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
執筆的時候,大拇指的第一節內側在筆管適當位置按住筆桿靠身的一方,處於略水平的橫向狀態,食指與中指緊靠下方擠壓筆管外側,拖住筆管,筆能否握穩,全看這兩指用力是否恰當,無名指指肚抵在筆的內側,起輔助作用,小指抵在無名指下方作筆時託頂用力。李啓捉了寶兒的手,半彎下身,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教他握筆,教了數次,寶兒終於能夠領會了握筆的姿勢顫顫巍巍的寫字。
沒想到上午學的“治本於農”死字他還記得,都默了出來,雖然不甚美觀,卻並沒有出錯。小寶兒如此聰敏,李啓甚是欣慰,不僅也生出一種與有榮焉之感。突然感覺寶兒拉了拉他的袖子,李啓看向寶兒。
“仲...宣,仲...宣。”雖然吐字不甚清楚,李啓還是聽出來他在叫自己的字,大概他是聽到了莫南這麼叫他,但是沒想到他卻記住了。
李啓心裡不禁百般滋味在心頭,自從來了小山村,除了莫大夫這麼叫他,卻是再沒有第二個人這麼叫過了。現在突然聽寶兒這麼叫他,李啓還真不知道心裡突然涌上來的感覺是什麼,只覺得像是水漫堤壩似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突然就洶涌了出來。
“仲...宣。”寶兒見李啓不說話,便又拉了拉他的衣角,還指了指桌上鋪開的宣紙,瞪大眼睛,瞅着李啓,“仲...宣。”
李啓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學寫自己的名字,心裡不禁一暖,小寶兒想學寫他的名字呢,李啓指了指自個兒,說:“你想寫我的名字?”
小寶兒小腦袋立馬用力點下去,李啓教了他的,點頭是“是”,搖頭是“不”。
李啓揉了揉他的頭頂,應了他的要求,拿了筆挽袖在紙上揮舞一陣,龍飛鳳舞的“李仲宣”三字便躍然立於紙上。
寶兒拿了寫有李啓名字的紙,眼睛便一直盯着,執筆一劃一劃的臨摹起來,看起來專注而認真,儘管只是依樣畫葫蘆,字跡歪歪扭扭,也無具體的筆畫風骨,但是李啓看寶兒臨摹的自己的名字,卻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覺得好看。
小寶兒寫得很是認真,臨摹的李啓的名字也越來越規範,過了約半個時辰,李啓怕小寶兒累着,便收了桌上的紙,小寶兒埋頭寫字的小腦袋終於擡了起來,不解的看着李啓。
李啓小心的把小寶兒臨摹的紙張捲了收好,說:“今日就先到這吧,先到休憩一下,去午睡一會兒,起來再寫。”
寶兒不說話也不動,蹙着眉,手上的筆握得緊緊的,大有一副沉默反抗的意味。
李啓勸了良久,寶兒才終於鬆了手上的筆,不情不願的跟着他回房去。待寶兒睡了以後,李啓又拿出先前收下的寶兒臨摹他名字的宣紙,輕輕的撫摸上面自己的名字,嘴角不有自主的上揚,小寶兒可真是會收買人心啊。然後從放衣服的櫃子下方的矮櫃裡取出一個木匣子來,掏出鑰匙開了上面的小鎖,裡面有另幾件東西,李啓折了宣紙小心的放進去,蓋了蓋子鎖好重又放進了櫃子裡。
然後坐到牀邊細看寶兒睡着的眉眼,當初收留小寶兒好像是一個很不錯的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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