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
莫南這人,自小便聰慧機靈,頗得長輩疼愛,因此向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即使先前小木匠秦小石對他不假辭色,可是莫南也是知道,小木匠心裡卻是有他的。
但是,這次蠱族之行,卻讓莫大夫向來優越無比的自尊心得到了重創。那蠱族的大門,甚至是破落的囹圄村,他都沒能深入進去過。他家小木匠還在蠱族呢,他卻連蠱族大門都沒能探到。
因此,無論是爲了他家小木匠,還是莫大夫自個兒的自尊心,莫大夫還非得進去了那蠱族才行!
囹圄村平時都是慕白守着的,當然,大多數時候,慕白都是任憑它就那麼空着的。因爲村裡後院軒轅親自布的乾坤八卦陣,至今爲止,還沒人有能力闖過去過。
可是,最近慕白卻不得不守在囹圄村。因爲,囹圄村來了個存心跟他扛上了的莫大夫。每天都要闖一回,然後被關在乾坤八卦陣。
本來慕白想着,他闖就闖吧,關在八卦陣裡,餓死可活該。可是,偏偏軒轅給他下了令,不能讓那羣人出什麼時。所以,慕白只得見天的守在那,等着去帶走被困死在八卦陣裡面不死心的莫大夫一行人。
莫南沒轍的對着面前早先做了記號的樹幹,他身後的甲一道,“莫公子,我們好像又回到原地了。”
莫南白他一眼,沒精打采的道,“我知道。”這半個月來,他別的不說,面前這顆做了記號的樹,他可是化成了灰也認得。
慕白坐在一枝橫着的樹杈子上,背靠着樹幹,打了個哈欠,悠閒的道,“莫大夫,今個兒就到這裡了的吧,你們也該趕着回去吃午飯了。”
莫大夫和甲一四人住在賈楊村的暫時租的民居,幾個人不是公子爺就是武夫,什麼都不會,還每日忙着探路,便請了村裡的大嫂給他們做飯。
莫大夫仰着頭,氣得牙癢癢的看着坐在頭頂樹上的人,“你帶着我們走出這幾顆破樹陣,不就可以回去吃午飯了。”
慕白翻個白眼,這是還沒死心呢,“我不說過了你們不能進麼,能帶我不早帶了。”
莫大夫道,“她們都能進,就我們不能?”她們指的是軒轅回來之後,特意允許進去的青籬幾人。
慕白坐在樹杈子上,一雙腳悠閒的晃着,回莫大夫的話,“她們是女眷,段叔叔和軒轅商量好的,可以帶她們進去。”
莫南扶額,這對話這半個月也不止一次了,每次都是這回答,無奈道,“那你讓我見軒轅。”親自見了人,總有辦法讓他同意自個兒留下。
慕白扭頭看他,道,“不行!”
莫南,“……”,過了好會兒,莫大夫終於再一次跳腳,暴躁道,“我總有一天能進去,到時候你看着!”說完,莫大夫很有氣勢的轉身走了。
過了會兒,剛纔走得很有骨氣的莫大夫灰不溜秋的回來,旁邊的一甲恭敬的道,“慕公子,能帶我們出去嗎?”
慕白睨垂着腦袋的莫大夫一眼,從樹杆上輕輕一躍便穩穩落在地上,瀟灑的拍了拍手,十□歲的少年,還真有那麼點年少風流的味道。帶着身後幾人在幾棵樹之間繞行,沒一會兒,便繞開那幾棵樹無形中形成的障礙,出了囹圄村。
確定莫大夫一行人走遠了,慕白便又轉身回了囹圄村,這會兒他哥哥嫂子,該等着他吃中飯了呢。他也不擔心莫大夫一行人會再回來,因爲莫大夫不是沒做過倒回來跟蹤他的事,可是進了囹圄村就被他發現了,還被關在陣裡待了一夜。他們肯定不會再輕舉妄動。
可是剛進了囹圄村,過了八卦陣,走了沒一會兒,慕白便發覺,身後有一人在跟着他。蹙眉暗想,莫非莫南自作聰明,覺得一個人跟着他,不容易暴露目標。不過這次還當真了得,居然跟着過了八卦陣,差點就帶着他進了山裡去了。
慕白撇了嘴角笑了下,既然他自討苦吃,那可就別怪他不顧情面了。雖說那個叫什麼小石頭的拜託他別跟那個破大夫見怪,可是那破大夫不識好歹,硬要自個兒往火坑裡跳,那可就怪不了他了。
慕白離了山腳下的暗門,故意帶着後面那人走向較崎嶇的山路,沿路荊棘密佈,若是沒什麼本領,是不可能跟得上他的。那條山路的盡頭,是蠱族歷來練蠱和養毒的蒹葭山,到處都是瘴氣。
可是走了約半個時辰,慕白髮現,後面那人吐息均勻,步伐形容的跟在他後面,絲毫不見疲憊慌張。慕白心裡一驚,那個破大夫雖然有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可是走這麼久的山路,他還特意運了內勁加快了腳程,身後那人卻還是從容不迫的樣子。
慕白心裡便有了計較,身後那人,只怕可能不是破大夫。至於破大夫身邊的四人,更不可能是了。冷笑一聲,他倒是要看一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單槍匹馬的闖進他蠱族來。即使他過了陣法,這山裡隨便一條蟲子,也能要了他的命!
過了那條崎嶇山路,便入了蒹葭山。雖然現在還是正午,可是山裡卻陰沉沉的,霧氣繚繞,像是有什麼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慕白不着痕跡的加快了腳步,有瘴氣的阻隔,後面那人明顯力不從心,腳步慢慢的重起來。慕白假意一個錯身,躍起來腳蹬在一旁樹幹上,再一個落地,便立在了跟着他的那人面前。
那人顯然已經受到了瘴氣的影響,半躬着身子,額角不斷的冒着冷汗,居然還硬咬了牙的跟在他的後面。慕白倒是有點佩服這人的毅力,挑眉道,“你擅闖蠱族,所爲何事?”
那人沒想到已經被慕白髮覺,聽到慕白的聲音很是詫異,擡起頭了,蹙着眉頭,抿緊了嘴,似乎在考慮該怎麼給慕白說。
慕白道,“你別想用什麼藉口,擅闖蠱族的人,要麼死在陣裡,要麼在這蒹葭山餵了蠱蟲毒蛇,你最好仔細思量一下,該怎麼給我說?”
那人猶豫一陣,由於中了瘴毒的原因,半彎着身子,額角的冷汗流下來,整張臉都是溼的,像是水裡躺過似的。最後,他終於想通似的,顫着音道,“在下穆王府暗衛飛桑,奉命保護兩位主子,無意冒犯蠱族,閣下見諒。”
慕白意外道,“你是穆王府的人?”段叔叔並沒說還有其他的什麼人跟着來,這人又是怎麼回事?
飛桑點了點頭,最後終於堅持不下去了,踉蹌了一下,一條膝蓋半跪在了地上,支撐着身體不倒。
慕白猶豫一下,半撫起了飛桑,給他嘴裡餵了顆紅色的藥丸。可是過了會兒,他臉上還是不斷的冒汗,眉頭緊蹙着,似乎剛纔那藥並沒有什麼用。
慕白心裡一緊,問道,“你剛纔一路走來,可有受什麼傷?”
飛桑哆嗦着一手撩開自己左手臂上的袖子,上面赫然一道烏青的口子,這麼會兒的時間,已經開始潰爛了起來。
慕白手握着他的胳膊,一看邊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是被林子裡的毒蟲咬了。看他這情況,這毒還烈得很。來不及考慮,慕白撫了這人便往蒹葭山一頭走去。這裡,即使已經算作是蠱族地界了。
這人受的傷,怕是隻有軒轅才知道是什麼蟲咬的。若他真是那什麼穆王府的,也不知道和段叔叔是什麼關係,現在他可不能死。
軒轅這人,按段辰軒的話說,就是個老妖怪。明明一大把歲數了,可是除了那滿頭的白頭髮,一張臉卻年輕得很。而且本領通天,就沒有什麼他做不到的,作爲蠱族的蠱醫,只要不是斷了氣進了棺材的人,他都能給救回來。
這麼厲害的一個人,平時自然是一派清風明月。一切盡在掌握,任你風起雲涌,我自巋然不動。可是,自打這蠱族來了一個人,軒轅的白頭髮便掉了好幾根。
在滿是藥香的院子,一人穿着白色的長衫,正悠閒的泡了杯熱茶,一手拿本舊書看着棋譜,另一手裡還拿着一顆光滑銀潤的棋子,那顆棋子懸在空中,還沒有落下去。
“白白,崽崽來咯。”籬笆圍的院子,一扇木門被握得小小的拳頭敲得“叩叩”的直響,兩隻小腳丫還踮着,要不可叩不到門上敲門的鐵栓。
聽到門外的聲音,那人拿棋子的手,明顯的顫了下。他一張臉看起來最多隻一個二十多的青年模樣,可是卻是一頭的白髮,讓人辨不出他到底多少歲。可是這人氣度雍容,一看便知是個修爲底蘊頗佳的人。
放下手裡的舊書,指尖的棋子扔回棋盒裡,嘴裡唸叨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白衣那人站起來離開石桌,打開了那扇正被不停的敲着,像是在打哆嗦似的大門。笑着低頭看自個兒腳下毛茸茸的短髮用紅繩子紮了個沖天炮的小胖娃,“寶兒家的崽崽,來找我什麼事啊?”
誰知那小胖娃聽了他的話,皺着張粉雕玉琢似的小臉,看了看自個兒的兩隻肥爪爪,然後撅嘴道,“阿爹不要崽崽,崽崽走了。”
軒轅臉色一僵,再看那小胖娃手上,不就拎着個包袱似的東西,大概是他自己給裹的,就胡亂紮了下,軒轅哆嗦着嘴脣道,“那你現在是要到哪裡去?”
崽崽睨他一眼,道,“我來找白白你啊。”白白真笨,他都拿着包袱來了,白白這裡有好吃的,還沒阿爹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