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周夫人刀子一般的目光已經落在蘇夏身上。
她立即收聲，縮着身子，向後退了兩步，一個回頭，卻見廊下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什麼人？”
蘇夏驚呼一聲，即刻便追了上去。
屋外空空如也，獨一側的灌木叢，搖曳兩下，傳來摩挲之聲。
大婚前夕。
福子對着滿桌子的各式髮簪，挑花了眼。
“聖女，這隻如何？五頭鳳釵，聽說京城的各位娘子，都喜好用此釵配喜服。”
許檸妍只是懶散地擡眼打量了兩眼釵子，眉頭輕蹙。
“南漢到底是怎麼滅亡的？”
這幾日，許檸妍已經問了許多次這個問題。
“聖女，奴婢都提醒您多次了。切莫再貿然提起前朝，否則……”
話未說完，福子擡眼，見屋外多出一人影，收住話頭，目光警惕起來。
許檸妍順着福子的目光望去，卻見蘇夏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屋外，面色陰沉。
見許檸妍望向自己，她冷笑兩聲，走進屋中。
“明日是聖女與王爺的大婚典禮。日後，我與聖女共侍一夫，還望聖女多多指教。”
她坐在桌邊，用餘光打量着許檸妍，滿面不屑。
許檸妍定了定心神，“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蘇姑娘應該是側妃吧？”
蘇夏的面色一頓，在桌面上點動的手指，瞬間僵住。
許檸妍走到蘇夏面前，揚動脣角，對她擺擺手。
“一個側妃，也配坐在這裡？”
說着，許檸妍扯住蘇夏，將她拉了起來，自己坐在椅子上，整理一番衣衫，擡眼睨了睨蘇夏。
“明日纔是我過府之日，自然有你敬茶問安的時候。你急不可耐，難不成，是今日就想我喝你的改口茶？”
“你……”
蘇夏怒色上前，對上許檸妍冰冷的雙眼，心中一寒，收住腳步，冷笑兩聲。
她從衣袖中摸出一隻簪子，沒好氣地拍在桌上。
“皇后娘娘說了，明日她有事不能出席你和王爺的大婚，這簪子，是娘娘的一些心意。”
許檸妍挑眉，打量了簪子兩眼，目光輕蹙。
“許檸妍。”蘇夏冷哼兩聲，“能嫁給王爺，不是你的本事。若是能守住你的王妃之位，纔是你的本事！”
言畢，蘇夏轉身要走。
“站住！”
許檸妍起身，緩步走到蘇夏身前，睨了她兩眼。
“好歹也是皇后娘娘身邊長大的人，這般不識禮數？雖明日才舉行大典，可我與王爺已經交換過庚帖，是名正言順的王妃。你該不會不知道，該如何對王妃行禮吧？”
蘇夏喘着粗氣，只恨自己不能立即甩許檸妍一巴掌。
想到皇后娘娘的吩咐，不許她衝動行事，必當緩緩圖之，蘇夏只能壓下心中憤怒，勉強行了禮。
“王妃好生歇息，妾身明日再來拜見王妃。”
許檸妍揚着頭，滿意地哼了兩聲，“走吧。”
受此大辱，蘇夏憤恨地剜了許檸妍兩眼，冷哼幾聲，大步離開。
福子凝視着簪子，瞧了許久，才匆匆到許檸妍身側，“聖女，你瞧這簪子，似乎不大對勁。”
簪子做工精細，雕花細緻，堪稱完美。
“您瞧這裡。”
福子說着，撥開一隻簪花。
一時不妨，那簪花竟然掉在地上，幾粒灰色的藥丸順勢落下，一股濃郁的香氣，迎面而來。
兩人對視一眼，許檸妍目光驟寒。
竟然是麝香！
第十章
聖醫族與邑王聯姻，紅妝十里，聲勢浩大，京城一多半的皇親貴胄，皆前往參加。
衆人皆知，邑王側妃蘇夏，乃是皇后養女。
如若不是此次聖醫族族長定要聖女嫁邑王爲妻，那麼王妃之位便是蘇夏的。
故而皇后不肯出席邑王婚典。
許檸妍自王府正門而入，鳳冠霞帔，鮮紅長裙拖地，裝扮豔麗卻不落俗。
蘇夏立於周夫人身後，側目凝視，目光停在許檸妍的髮髻上，不由一愣。
喜婆引許檸妍與周梓年三拜天地，敬了尊者茶，又引許檸妍落正座之上，受蘇夏拜見。
蘇夏不情願地瞥了許檸妍兩眼，從婢女手中接過茶盞，跪於許檸妍身前。
“妾身蘇夏，見過王妃。”
言畢，蘇夏叩首行禮，手中茶盞向前而遞。
身前之人，卻久久未曾接過茶盞。
蘇夏揚起頭，面露不悅，“王妃是不想喝妾身這盞改口茶嗎？”
就連周夫人也側眼瞥向許檸妍，多出不悅之色。
“怎麼會呢？”
許檸妍淡然一笑，接過茶盞，未曾入口，倒是衝福子擡手。
“昨日，你替皇后娘娘送來的賀禮。此物實在是貴重，我實在是不敢領受。今日便借花獻佛，將此物轉贈予你吧。”
蘇夏身子一僵，猛然擡頭，面上慌亂之色，便是周梓年都瞧了個一清二楚。
“怎麼？你不喜歡？”
許檸妍事先言明，此物乃是皇后相贈，蘇夏怎敢說自己不喜歡？
“王妃，妾身身份卑微，只怕是難以承受這般……”
“你自幼便在皇后娘娘膝下長大，若是連你都不敢戴着釵，還有何人相配呢？”
這下可好，許檸妍兩句話，讓蘇夏再無退路。
釵裡有什麼東西，她清楚得很。那好玩意兒可是自己親手塞在釵中的。
蘇夏雙眼輕動，慢慢地擡起手，心中暗道：也罷，大不了自己再取出麝香便是。只是，還要再想其他法子，才能將那麝香放在許檸妍身邊。
手指剛剛碰到那釵，許檸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身子向前探出，拍了拍她的手背，湊在蘇夏的耳邊，低聲道，“昨日你走後，這釵上簪花掉了一個。我親手，修好了。”
言畢，許檸妍別過頭，饒有興致地望着蘇夏，脣角揚動，眉含淡笑。
蘇夏聞言，心中一緊，猛然擡眼，望向許檸妍。
她卻已經直起身子，居高臨下，掃視蘇夏一圈，“爲了以示咱們姐妹和睦，共感皇后娘娘恩德。這釵，你可以日日佩戴。一日都不能少哦。”
雙眼透着狡黠，偏着頭，孩子氣的語調，小手段得逞之後的歡愉，使得許檸妍多出了幾分俏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