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旨,廢后入宮
此刻雖然他們得救了,可是他卻半分也開心不起來。
初夏一直拉着慕清婉問這問那的,兩人都沒注意到這兩個男人的視線交鋒,見他們停止了說話,都覺得不對勁,一齊轉過頭來,端詳了一下,赫連墨霄神情很平靜,看不出什麼,夏侯冽也是面無表情,兩人一時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了。
氣氛一時冷凝下來,冷寂忙上前道:
“主子,咱們快出去吧,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纔是上策。”
赫連墨霄頷首,率先往洞外走去,夏侯冽斂下眸光裡的陰鬱,牽起慕清婉的手跟了上去。
與赫連墨霄的部隊會合以後,衆人一齊穿過了月牙灣,等到完全脫離了赫連恆之的包圍圈,到達赫連墨霄的地盤,這才鬆了一口氣。
慕清婉身子本來就弱,現在又懷着身孕,剛纔又才經歷了一番生死劫難,雖然路上一直都是夏侯冽抱着她走,可仍然是臉色蒼白。
這裡仍然是山路,崎嶇不平,所以不能騎馬,行軍的速度極慢,夏侯冽抱緊了她,心裡發疼,朝赫連墨霄問道:
“附近可有能歇息的驛館?”
赫連墨霄也望了望慕清婉的臉色,一抹憂慮不動聲色地滑過眼底,不過還是被夏侯冽發現了,他也不迴避,只淡淡地笑道:
“走過這塊坡地就是我的軍營了,雖然有些簡陋,但是總比在野外強。”
慕清婉被夏侯冽打橫抱着,她環住他的脖子,頭擱在他懷裡,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氣息,手下意識地撫向小腹,心不由自主地開始發軟。
她的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像一隻慵懶的小貓咪,夏侯冽伸手將她有些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在她嘴上吻了一下,柔聲道:
“要是累就睡會兒吧。”
“嗯。”她幸福地笑了,輕聲應了一句便閉上了眼。
身子隨着他邁動腳步而輕輕搖晃,像是被母親輕輕晃動的搖籃一樣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酣睡。
置身在他寬闊的胸懷裡讓她覺得安適舒服,再加上當真是累極了,所以沒多久她就睡了過去。
一行人才到軍帳,夏侯冽便急急忙忙地抱着慕清婉朝裡面走去,邊走邊吩咐:
“冷寂,快去請軍醫來。”
赫連墨霄憂心地瞧了他們的背影一眼,迅速讓底下的一個士兵去請了老軍醫來。
夏侯冽搭了塊絲帕在慕清婉細白的手腕上,這才讓老軍醫過去診脈,老軍醫閉着眼沉吟半晌,一直不說話,夏侯冽有些急了:
“軍醫,內子何恙?”
卻聽到老軍醫笑着站了起來,朗聲道:“恭喜公子,令夫人不是有恙,而是有喜了!”
有喜?!夏侯冽只覺得這兩個攪得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驚喜地確認道:“真的?”
老軍醫對於他那懷疑的態度似乎有些不滿,朗聲道:“老夫行醫多年,豈會連喜脈都分辨不出?”
說着,看了呆愣的夏侯冽一眼,朝一旁同樣震愕在原地一臉青白的赫連墨霄拱了拱手,“皇上,奴才告退了。”
赫連墨霄眼睛仍是直直地盯着牀上緊閉着眼的女子,無意識地揮了揮手。
初夏和冷寂跟夏侯冽連聲道喜,但是他卻恍若未聞,只是呆呆地坐在牀邊大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慕清婉如嬰兒般滑嫩的臉頰,整個人已經陷入了巨大的狂喜裡不能自拔。
初夏看着他這個樣子,不由得抿脣一笑,拉了拉赫連墨霄道:“姐夫,咱們出去吧……”
赫連墨霄卻仍是呆呆愣愣的,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姐夫,你怎麼傻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將視線移開,望着身前的初夏,“啊?你剛剛說了什麼?”
初夏心裡狐疑,又望了望牀上的慕清婉,才道:“咱們出去吧,留着可不合時宜。”
赫連墨霄的心就像被針刺了一下,微微的痛瀰漫開來。
他垂下眼睛,又淡淡地笑了,“也對,的確不合時宜。”
說完率先轉身往帳外走去。
纔剛剛走到軍帳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夏侯冽驚喜的聲音:“婉,你醒了!”
他握着布簾子的手指顫了顫,很想回頭望一望,可是最終,只是閉了閉眼,然後掀開簾子,大步垮了出去。
慕清婉睜開眼便看到夏侯冽亮得異常的雙眸,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緋紅一片,心撲撲地直跳,羞赧道:
“幹嘛這麼望着我?”
夏侯冽在牀邊坐下,輕輕將她抱起來靠在牀頭,用枕頭放在後面讓她靠得舒服點,又將她睡得有些散亂的髮絲撩到耳後,輕輕地咬了咬她的耳垂,攬緊她:
“婉,謝謝你,謝謝你……”
慕清婉看到他異乎尋常的激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得脫口而出:“你……你知道了?”
夏侯冽不說話,脣角的笑意掩飾不住,大手覆上她仍是平坦的小腹,無法想象這塊小小的地方真的孕育着屬於他們倆的孩子。
突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突然收回手抱緊了她,低頭就吻了上來,一邊吻一邊急切地道:
“你原來早就知道了是不?爲何不早點告訴我孩子的事?”
“我也是在山洞裡才發現的,那時正在生死關頭,如果我說了,你會不會不顧我的意願將我送出洞去保我平安?”
聽到她這話,夏侯冽頓時沉默了。
“婉,不得不說,你是最瞭解我的人。如果當時你告訴我你懷了身孕,我的確會把你送出去,我不想因爲咱們而讓一個無辜的生命喪生,更何況,他還是咱們的孩子,所以就算再不捨,我也會這樣做,如果我們出了事,那對孩子太不公平了?”
她落下淚來,搖了搖頭投入他懷裡,“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怎麼樣都好,我只想永生永世跟你在一起……”
“小傻瓜!”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嚐到了鹹鹹的淚,整個人像是浸泡在甜水裡一樣,“我知道,我都知道。不哭了,現在咱們不是沒事了嗎?小傢伙正好好的在你的肚子裡呢……”
慕清婉點點頭,擔驚受怕後的緊繃的情緒,再加上對於赫連恆之的失望,整個人像是剛剛負重跑了幾千米一樣,此刻全數放鬆下來,再也抑制不住地伏在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夏侯冽也不阻止她,只是沉默地拍撫着她的背,沉默地吻她……
哭了好一會兒,慕清婉這才發|泄完畢,正要說話,初夏端了個碗走了進來。
她一見慕清婉便笑道:“婉姐姐,恭喜恭喜!”
慕清婉聽了臉上一紅,這才知道他們都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謝謝初夏。”
初夏笑了笑,將手裡的雞湯遞給夏侯冽,“這是姐夫臨時去抓的野雞燉的,很是鮮美營養,婉姐姐快趁熱喝了吧。”
夏侯冽看着手中的雞湯臉色變得異常複雜,慕清婉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朝初夏笑道:
“替我謝謝你姐夫,讓他費心了。”
初夏又囑咐慕清婉好好休養,等她一一應了,這才退出去。
慕清婉目送她消失在帳門口,這才移過視線來看夏侯冽,卻看見他只是盯着手中的雞湯直髮愣,臉上面無表情。
“怎麼了?雞湯有什麼問題嗎?”
夏侯冽抿了抿脣,嘴角勾了勾,“來,我餵你。”
“我自己……”慕清婉被他瞧得羞赧無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把碗端過來。
“乖,聽話,我餵你。”
他拿勺子拂開上面的一層油,舀了一勺雞湯,自己試了試溫度,才遞到她嘴邊。
她看着他溫柔又小心翼翼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輕輕張嘴將雞湯嚥了下去,從喉頭一直滾到胃裡,甜了她整顆心,整個人。
此刻她只覺得千言萬語哽在喉嚨裡,卻不知從何處說起,兩人默默地對望着,都沉默下來,整個軍帳裡只剩下勺子碰着瓷碗的清脆聲音。
雞湯喝完,他拿出手帕細細地給她擦了嘴,將碗擱在一旁,又將她擁在懷裡。
他身上暖暖的,我在他懷裡讓他覺得格外的舒心,她的心跳漸漸平靜下來。
“冽……”這一刻的安穩寧靜讓她幸福得想掉眼淚,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完整,她和丈夫正緊緊地相擁着,腹中還有他們的孩子。
她甚至覺得,爲了這一刻的幸福,無論吃多少苦都值得。
她想起了遠在現代的父母,雖然從小就穿越過來,在這個異度空間已經活了十幾年,但是她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那些久未謀面的親人。
爸爸,媽媽,好久不見了,你們過得好嗎?
你們放心吧,女兒在這裡一切都很好……
還有,女兒在這邊已經結婚了,而且現在還有了孩子,他對我很好,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她靜靜地默唸着,沒有說出口,但是,她想遠方的爸爸媽媽一定聽得到。
一定會的,不是麼?
夏侯冽看着她又哭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替她擦去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小傻瓜,怎麼又哭了?是不是每一個懷孕的女人都跟你一樣愛哭鼻子?”
“冽,咱們會一直這麼幸福的對不對?”
“當然。”他的聲音沉着有力,帶着萬鈞力量,“別胡思亂想了,我再也不會讓你這樣擔驚受怕了,赫連恆之那邊我會去處理,你就安安心心養着吧。”
“嗯……”慕清婉的眼淚流出來,“冽,我愛你。”
他輕柔地替她抹去眼淚,在她臉頰上穩了穩,低聲迴應:“我也愛你。”
“冽……”淚如烈酒在她眼中燒起來,慕清婉閉上眼,心裡做下一個決定,她將頭埋入他的頸子裡,努力平復心中的悸動後這纔開口:
“冽,聽我講一個故事好不好?也許它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我也從來沒有講給別人聽過,但我現在想告訴你,好不好?”
慕清婉從她的前世說起,到自己因爲一塊神秘的鏡子穿越到了西楚皇宮,成爲公主,然後到上飄渺峰學藝,到四處尋找那塊鏡子的下落,再到嫁到北燕後運用前世所學到的知識爲他出謀劃策,並解釋了自己胡謅的那段謊言,一件一件,前因後果,全部跟夏侯冽說得清清楚楚。
夏侯冽靜靜地聽着,聽得很認真,黑眸中雖然數度閃過驚詫,但是他都沒有出聲打斷,只是擁着她的力道越來越大,將她抱得越來越緊。
等到終於講完,慕清婉擡頭定定地望着他,“事情就是這樣的,其實我之所以會知道那麼多治國之策,並不是因爲去過所謂的唐國,那只是我在現代學過的史書中的一個其中的朝代而已。”
“婉,從前我只知道自己很幸運能夠擁有你,今天我才知道,上天有多麼厚待我。”
慕清婉怔怔地看着他溫柔如水的眸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遲疑地問出聲:
“冽,你真的相信我所說的這番話麼?你難道不害怕麼?你難道不以爲我是腦子不清楚,在這裡胡言亂語?”
“我爲何不相信?我爲何要怕呢?”夏侯冽越發地擁緊她,似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跨越了幾千年來到我身邊,我很感動,我也會更加珍惜。婉,謝謝你讓我擁有如此獨一無二的你!”
慕清婉霎時感動得熱淚盈眶,“冽……”
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但是,在他溫柔深邃的眸子裡,她卻只看到了自己如花般的笑靨。
她永遠不會忘了這樣一個日子,她和冽真正心靈相依的時刻,那一泓愛的清泉潺潺地流過彼此的心間,自此後,兩顆心真正交融在一起,繾綣相依,塵埃落定。
這一生,不管前路如何,他們都會不離不棄,直到永遠。
兩人靜靜地說了一會兒話,慕清婉便挪了挪想要下牀,夏侯冽忙阻止她:“怎麼了?”
慕清婉看到他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由得發笑,“你別這麼緊張,現在孩子纔是個小胚芽,主要注意些,不會有事的,剛纔一直坐着,有些不舒服。”
夏侯冽微微蹙了眉:
“之前幾天都在山間跋涉,又擔驚受怕,你現在該好好休息下……”
“我就起來走一走,剛剛睡了一覺,已經好多啦,你別擔心,把我看成一個重病患者似……”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夏侯冽用嘴堵住了,他狠狠地穩了又吻,這才道:“以後不準說傻話!不然我就罰你!”
慕清婉瞪了他一眼,然後邊笑邊下了牀,夏侯冽趕緊替她穿上了鞋,然後挽着她走了出去。
走出帳外,他們便看到初夏和冷寂正坐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逗弄鸞鳳,不時聽到小蒼雕尖尖細細地嘯聲還有初夏輕聲的恬笑,相比以前爽朗的大笑真是變了樣。
慕清婉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一向開朗活潑的初夏也帶了幾分成熟幽婉的氣息。
其實她並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初夏,上一次在鳳凰樓一別,她就再也沒見過她,當初她說要嫁人了,不過此刻見她孑然一身,其中應該有很多故事吧。
上次昭和主動送她迴路府,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昭和回來也是隻字不提,她問過一次,見他只是沉默不語,也就沒有再追問。
看來這次得找個機會好好問一問初夏了。
慕清婉陪他們在外面一起聊了會兒天,喝了一碗安神養胎的湯藥便又覺得困了,夏侯冽將她抱到牀上躺下,輕輕撫摸着她光滑的臉頰,一路往下,她本來很怕癢,可是現在他這樣觸碰她都沒醒,顯然是累極了。
受到傷害之後總會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雖然她沒有說出來,但是他知道,赫連恆之想要毀滅她的舉動在她心裡肯定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即使他很不想承認,但是畢竟那個男人確實在她心裡佔了一席之地,八年的感情對於她這樣善良重情的人來說是不可磨滅的記憶,所以,即使不愛他了,在得知赫連恆之會受到傷害時,還是會奮不顧身地爲他求情,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其實他自己也沒想到赫連恆之會變得如此冷酷無情,得不到的東西就想毀去?
他苦笑,看來,他們兄弟倆此生是不可能和平共處了。
他在她旁邊躺了下來,將她拉入懷裡緊緊抱住,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手深入她的衣衫之下,輕輕地觸碰着她的小腹,裡面那二個還感覺不出來的小傢伙讓他覺得手心異常溫暖,他靜靜地凝視着她恬靜的睡顏,溫柔的眼神變得堅定而銳利。
此生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會好好守護懷中的珍寶,不讓他們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他靜靜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又低頭親了親她,這才走出軍帳,來到赫連墨霄的軍帳內。
進去的時候赫連墨霄正在看一份飛鴿傳書,好像已經知道了他會來一樣,頭也沒擡,只道:
“坐吧。”
夏侯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覺得心裡一陣難言的苦澀,如果可以選擇,他真的很想替父皇好好彌補赫連恆之,可是,現在被自己的親弟弟這樣逼着同室操戈,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地捅了一刀,心臟鮮血淋漓地跳動,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