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巨樹,嶙峋怪石,幽暗深邃之洞口,有如噬人之莽獸。
華裳霞冠鳳披,黛眉纖脣。錦玉腰帶,盈盈一握,勾勒出曼妙體態。
如此佳人,若是放在別處當是弱柳扶風,惹人愛憐。然而此刻卻是俏目如星辰,燁燁生輝,玄光跌宕於身,衍化出無窮奧妙。
身爲神機山莊莊主,華裳在陣法上的造詣,驚人之極。
遍尋整個幽州,乃至中州南荒,也未必有能出其右者。
隻身凝勢,翻手聚陣,進可入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或入巍峨宗門,來去自如,無人能擋。
若是退守以自保,除非武皇之境高人,法則之光臨身,幾不能近她身之分毫。
但是此刻,她卻是一臉肅然,看着洞口外嗷嘯不定的妖獸,一臉擔憂。
目光所及,神識遍掃洞外上百丈,不過只有百來只妖獸。三階爲衆,四階妖獸寥寥無幾,以爲梟首。
幾乎萬獸龍氣激盪,引得這些妖獸血脈激變,狂放兇悍,卻也難不住華裳。
據洞口之險,一陣當關,萬獸難開。只要堅持片刻,鏖戰蠶食,則四周妖獸盡歿,已然在望。
“殺妖獸易,抵擋獸潮難。那萬獸龍氣,玄妙萬分。不單單激得妖獸血脈一變,幾有上古大妖之氣勢。更會引來更加強大的妖獸,一波接一波,疊疊不休。”
“所謂萬獸龍氣,便如上古巫蠱之道。聚羣獸於一處,彼此殘殺吞噬,最後剩着爲王,實在殘忍無比!”
華裳不自禁居然嘆了一口氣,此言雖然是對妖,但其實也是對人。
他們進入此處,體內已然不自禁汲取了萬獸龍氣。不過沒有刻意爲之,數量較少,未曾生出多大變化。
但這些不過就是開始,往後數日,定然有人汲取到足夠的萬獸龍氣。血脈激變,化妖成魔。
那等時刻,便是蠱中肉食,和衆妖獸吞噬搏鬥。
“即使在數萬裡外的大乾,我也未曾見過如此兇狠之事!神族餘脈、昊天宗諸人,爲何要行如此之事?”
她言語悠悠,額首微皺,一臉擔心。
昔年她及笄之時,便遠離幽州,不遠萬里前往天元大陸核心之地,大乾王朝求學。
那裡修行之氣繁盛,諸般變化,層出不窮。
因此風氣習俗也比較開放。不似中州幽州之地,正邪相爭,你死我活。
大乾王朝,不唯心,只唯行。
正邪兩道,奇門偏門,可以共處。
其間也有邪惡法門,不過各派都有約束,不能妄行。
當然,這些是明面上的。
暗地裡有人犯難,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整體風氣積極向上,這等人物,也不能肆意妄爲。甚至暴露之後,還會遭到宗派追殺,家國通緝。
這比起中州之地,要有秩序很多。
這些卻不是天然就有的,大乾也曾出現過正邪相爭,一言不發,你死我活的場面。不過已然過去,修行界自然而然衍化變革。
在此過程中,諸般邪行惡舉,自是層出不窮。
但比起眼下以天地萬物生靈鬥蠱來說,卻是什麼都不算了。
不管秉執何道,總有親遠豎離。對外道可以
痛下殺手,於親朋同宗,還是溫情脈脈,佔據主流。
但眼前萬獸龍氣激盪,天地生靈蠱鬥不休,卻是完全違背了人倫,也徹底抹殺了生靈本性,這就恐怖了。
“算了,這些事暫時也管不到。若是日後真在幽州中州生變,便讓正道盟那些老古董去頭疼吧!”
華裳思慮片刻,微微搖了搖頭,注意力再次放在洞外猙獰的妖獸身上。
“眼前之事,不過就是這荒域內最微不足道的一幕。那天道祭壇核心,廢墟之地,不知此刻是何等場面?”
她說起這般話,腦海內不自禁生出韓楓的身影。
他往日淡然朗笑,漠看前輩高人。嬉笑怒罵,全然沒皮沒臉。
往日她可是頗爲煩惱,乃至生厭,但此刻卻是莫名生出親近留戀之感,無緣無故地對韓楓的安危有些掛念起來。
“不想他了!這小子詭計多端,又鉗握住妖骸。常萬劍神道會那些人,也難以對付他!”
她話音一落,面色再次冷漠下來,纖手一翻,從腰間摘下一枚三角小旗,隨手拋出。似箭矢破空,斜插在洞口。
“太上生機,聚土凝山!”
咒言一落,印訣揮灑。那小旗上黃光幻化,道道沙塵如流沙一般,翻卷而出。
剎那之間,這噬人洞口便被堵塞小半。
洞外妖獸,似乎覺察了什麼,徹底瘋狂,嗷嘯猙獰而來。
但如此時刻,華裳反手一揮,一把拍在洞壁之上。
擎天巨力爆發,地動山搖,這堅實洞口,瞬間坍塌。
說是坍塌,其實也未坍塌。只是重新聚散,原本巨石間各自支撐,此番卻是換得下方陣法凝生出的砂石作爲憑依罷了。
洞窟間頓時昏暗,透過沙土巨石,隱隱約約有妖獸瘋狂嗷嘯之聲。
“疾!”
華裳凝了一道印訣,三角小旗破土而出。隨即揹負雙手,衝着洞窟深處走去。
這洞窟洞口堅實狹窄,但往裡卻是極爲廣闊。
不少地方,還有外力修築的痕跡。
正是因爲如此,華裳一衆人自祭臺廢墟處出來,僥倖闖入此地,纔會發現這裡的異常,進而被妖獸圍困。
“華莊主,你快過來看看,這青銅巨門上似乎另有玄機,不是一般封禁陣法!”
深入洞窟百來丈,空間頗爲廣闊。
在一處洞壁前,赫然鑲嵌着一座數丈來高的青銅巨門。
巨門上雕鑄着很多古樸的印跡,似有日月山河,天地生靈。仔細端詳,這些印跡上自有玄妙,好似某種古怪的印符。
“這應該是上古遺族的文明遺存,和當今之世的陣法封禁之道,並不一樣!”
華裳曾遊歷天元大陸,見多識廣,只略微掃了一眼,便立時開口答道。
薛青山皺了皺眉頭,若是旁人如此輕率言語,他恐怕會譏嘲一笑,不以爲意。
但華裳非同一般,小小年紀,雙十年華,便獨掌神機山莊大權。有此話語,顯然不是隨口虛言。
“上古遺族?那是人還是妖?”
在他心中,還固有着中州狹隘之地的某些認識。人妖獨立,非此即彼。
“上古文明,不分人妖。天地生靈,但凡靈
智開啓,皆可和睦共處!”
凌雲緩步走到青銅巨門前,一邊言語悠悠,一邊凝望青銅巨門上諸般文跡,好似在研究一般。
她乃是中州八大宗門執牛耳的萬劍宗天嬌,見識不凡。
“你們看,這青銅門上天地萬物,或佝僂,或匍匐,分明便是在朝拜。日月之間,光影晦暗,好似一道巨門!”
她清冽言辭一落,在場人都是面色一怔。
華裳薛青山定力不凡,若有所思,但是同齡小輩,卻是嘰嘰喳喳,圍上前來。
“嘖嘖,居然真是如此。我們大夏王朝,只跪拜天地君親師。而這所謂的上古文明,卻是朝拜一道巨門,真是古怪!”
柳瑩瑩讚歎一聲,以她自己認識,似乎理解不了眼前場面。
薛凝卻是有不同認識,開口道:“這巨門內定然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需要天地生靈,一同祭拜。甚至日月也凝立一旁,以這莫名存在爲尊!”
幾人議論紛紛,各抒己見。
儘管只是猜測之言,但聯繫在一起,卻是合乎道理。
“上古遺族,也許昏聵懵懂。南荒之地,還有不少部落愚昧不堪,朝拜日月,行莫名其妙之事。”
薛青山揮揮手,打住衆人議論,轉身對着身旁的華裳道:“華莊主,無論如何,我們還得進去看看纔是。你說這巨門不同一般封禁陣法,顯然有了開門之策了?”
華裳輕輕臻首,道:“開門之法,便在這青銅巨門之上。這些印跡實際上乃是玄妙的陣法印訣,只要按照一定方法,溝通激發,便能開啓巨門。”
她話音一落,直接走上前去,纖手一翻,靈光點射,對着青銅大門上的印跡按壓不停。
原本看起來只是尋常青銅銘印,但此刻卻是漸漸閃亮起來,連接成一道特殊的銘文畫卷。
日月山河,天地生靈,玄光流轉,好像活了過來。
“開——”
華裳一聲冷喝,強橫的精神力翻卷而出,瞬間溝通整篇銘文。
“轟——”
亙古封閉的青銅大門,遠隔不知多少年月,轟然洞開。
其上青銅銘文,居然剝離而下,彼此卷蕩,化生出一道漩渦,空間之力攪蕩而出。
“這居然是一道傳送陣,真是不可思議!”
薛青山大開眼界,若是他自己,哪怕施展中手段,也肯定不知其中玄妙。
但在華裳手裡,卻是三言兩語間,便直接洞開,實在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
“薛谷主,這裡面未必安全,恐有禍患。你看他們,該當如何?”
華裳洞開這上古青銅巨門,但卻並不以此爲傲,也不急着進入其中,說起話來,還是打着商量的意思。
“父親,你帶我進入荒域,便是存着機緣險中求的意思。眼下這機遇就在眼前,凝兒絕不會錯過!”
薛凝一言未落,當即縱身而起,搶着衝入青銅巨門凝生的空間漩渦之中。
她一動,虎鯊小隊三人,還有凌雲,也是隨之而動。好像早有準備,蓄勢待發下,眨眼間衝入其中。
薛青山見得這般場面,半天回不過神來。又是生氣又是擔心,只能無奈搖頭:“太莽撞了!老夫教女無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