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充滿波瀾,卻不盪漾,更談不上壯闊。
所以難免有些人會懈怠。
“啊啊啊!好無聊!太無聊了!”
薩克張着大嘴哇哇地叫道,讓羅慎很是擔心他會不會去啃艙室裡的牆壁或者桌子,印象中,狗之類的寵物無聊的時候就會這樣。
“啊啊啊!好無聊!太無聊了!”
海靈在羅慎頭頂大約三十釐米的地方來回翻滾着,一字不差地重複薩克的話。
羅慎頓時滿臉黑線。
這裡是奔赴戰場的路,隨時都可能發生各種各樣的危險,海面上還不知在什麼地方可能遊弋着奇獸山的那座超巨型蓮臺,外加瞬息萬變的天氣,絕對不是輕鬆到無聊的悠閒之旅。
比起這兩個滾來滾去無所事事的傢伙,在鎮波號操縱室裡認真學習操作技巧的芙蘭就令人肅然起敬。
而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掛着軍隊總帥的頭銜,一個掛着機關整備長的稱號,按理說都是重要職位,卻表現出各種閒到蛋疼的模樣。
儘管先在海面上的確什麼都沒有,除了頭頂以外,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平靜的大海……好吧,確實有那麼一點點閒到發慌的感覺。
“切,哥哥的表情明顯也是沒事做犯困的模樣。”
海靈毫不留情地鄙視道。
“好吧,算你們有理,可我沒大呼小叫的!”
羅慎一想到悶在房間裡似乎從來不出門的那位來自五更幽魂的仁兄,心理上就平衡了不少,大概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沒有他無聊。
“不行了!我要出去透透氣!”
甚至連和羅慎鬥嘴都覺得無聊,海靈自顧自地穿過蓮臺的艙壁,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羅慎和薩克。
“真方便。”
薩克鬱悶了半響,才頗爲不平地抱怨道。
“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羅慎的臉上黑線再起。
確實,過於平靜的旅程會讓人感到無聊,但每當想到邊州的局勢,緊張的心情就會立刻把這種無聊衝得一乾二淨,不過這種緊張感似乎沒有在海靈和薩克身上出現就是了。
能夠沒心沒肺度過每一天,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幸福。
“哥哥!”
“嗚哇!”
腦中正在思考的羅慎被突然從艙壁中又鑽進來的海靈嚇了一跳,咚地一聲在後退當中撞到了後面的牆。
這是什麼?新種類的惡作劇?
“告訴芙蘭姐姐,趕快停下!”
“明白!”
羅慎立刻抓起了掛在壁上的話筒,海靈什麼時候是在開玩笑,什麼時候是在認真,二者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話音很快通過蓮臺上的傳聲系統到達了控制室,飛速行進的蓮臺在海面上迅速剎車,激起了一片巨大的浪花,順着蓮臺頂端拍擊而下,卻無法撼動其分毫。
待海浪略略平息,鎮波號左肩部分打開了一個小小的出口,爭先恐後擠出來的是雙目放紅光的薩克,他巴不得出點什麼事兒好打消掉無聊。
羅慎的身影也隨之出現,與海靈匯聚到一處,將目光投向周圍的海面。
什麼也看不到。
在視野範圍之內,唯一可見的就是大海藍天太陽,以及閒得不行大呼小叫從出口跑出來的衆人,連白雲都沒有。
看來是被存在感過於強烈的蛋疼衆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呢……羅慎不禁在心中暗暗苦笑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很快羅慎已經注意到了。
海里確實沒有什麼,因爲出現異常的是海水本身。
肉眼也許看的不太清楚,在薩克和大多數人眼中,海水依舊是海水。
羅慎從蓮臺邊上攀援而下,伸出手指沾了一下海水,湊到了鼻子前端,皺着眉地嗅着。
因爲這味道着實有點不能忍,幾乎能夠通過鼻腔貫穿大腦,讓腦袋也連帶着變得生疼。
薩克也終於想起來自己有鼻子,趴在蓮臺上也嗅了嗅,臉色立刻變得和羅慎一樣不好。
“這裡面有大部分食用油,但最難聞的是摻雜着機關用潤滑油和鐵鏽的味道,裡面似乎還有一點不屬於同類的油脂,這到底是……”
從海面浮着的一層油花中羅慎可以分辨出幾種不同的東西,但是機關術以外的就不是很能確定。
“血腥味太重了,至少是上百人的血,可能還更多些,你說的那種不同的油……我猜就是人身上的。”
薩克臉上掛着明顯的不適神情,王鮫一族嗅覺靈敏,尤其是對血氣最爲敏感,但這不代表他們有着嗜血的習慣。而正是因爲這種強大嗅覺的緣故,常人聞不到的氣味會十倍百倍地困擾他們,所以對於大量的血只有厭惡。
“方向能確定嗎?”
羅慎起身問道,薩克並沒有下海就能聞到血腥,自己則什麼都聞不到,自然也無從判別事情發生的地點。
海靈亦是如此,對於機關術相關的——例如海面上的浮油,她能夠比誰都迅速度察覺,但依然對其他的味道沒有辦法。
“等等,老子再確認一下,這麼濃的味應該不會太遠……嗯,西北,肯定在西北。”
薩克花了幾秒鐘鎖定血腥味最濃厚的位置,斬釘截鐵地喊道。
“哥哥,怎麼辦?”
“當然要去看看!也許還有人活着呢。”
“不太像死了很多人,但是有點怪啊,血的種類聞起來確是上百人的,就是量肯定不足,死了百來人絕對不可能這麼點血,淹死就更不可能了,估計就像他說的那樣能有幾個活口。”
人與人之間血味的差別薩克都能區分出來,這也是人類無法做到的神技之一了。
“明白,你們先上船,我立刻讓芙蘭姐姐變向,咱們這就出發!”
海靈從艙壁再度回到了蓮臺內部,簡單快捷。
“我在外面,你們進去!”
“老子也是!”
薩克和羅慎留在了蓮臺的外側,雖然鎮波號是戰鬥專用,但在外壁也藏着些能夠站立數個人的小型望臺,以備修正或停靠之時瞭望,警備用。羅慎和薩克分別站在兩個高低不平的望臺上,分別負責海面和海底。
鎮波號很快就開始了行動,向着西北方向奮力疾馳,羅慎緊緊抓住望臺上的扶手,片刻也不敢鬆懈。
往好了想,只是路過的船隻遇到了風暴而停靠在什麼地方,往最壞想,奇獸山那座神秘的超巨型蓮臺搞不好就等待在某處——不過這可能性應該不大,如此巨型的東西應該不會隱身吧。
“慢點!慢點啊!”
羅慎的眼光一閃,連忙拍着艙壁喊了起來,卻忘了在這裡直接喊裡面是聽不到的。好在裡面臨時負責瞭望的海靈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這才讓鎮波號放慢了一半的速度。
海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樣的東西,有一種詭異的不吉籠罩在上。
幾乎鋪滿整個海面的是大大小小的細長木板,數量多到令人瞠目結舌,彷彿要進行填海造陸。
隨着蓮臺速度的減緩,羅慎也看得到海中還有一些細小的雜物,有衣物,數量繁多的衣物,以及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足以證明這裡就是船隻失事的現場。
“怎麼可能……”
來到了現場,羅慎心中異樣的感覺反而愈發深重。
海難不是什麼新鮮事,按理說並沒有那麼多值得關注的地方。
可是這場海難卻出奇的詭異。
“停船,等老子潛下去看看!”
也不管羅慎答應與否,露出頭來的薩克招呼一聲就直接潛了下去。
蓮臺也隨之停了下來,這一次芙蘭也出現在了羅慎的身邊。
“有什麼狀況嗎?”
芙蘭的手中持着金色長杖,在搖晃的蓮臺上也如履平地。
“到處都是狀況,已經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羅慎伸手從海里撈出一根距離自己較近的木板,用手指輕輕摩擦着木板光滑整齊的前端,簡直就像被熟練師傅用鋸子鋸整齊後又打磨得光滑一般。
“果然,沒有船釘呢。”
“你也這麼想?”
羅慎回過頭來望着海靈,將木板拋進了海中,索性跳入了水裡。
遊動在一塊塊長條木板當中,羅慎一把抓過幾條,逐一看去。果不其然,這些木板沒有撞擊的痕跡,可見不是由於受到了表面攻擊而被衝散。
更加詭異的是在這些木板上尋找不到船釘,一根都沒有,這些船釘應該是極爲結實堅固的,甚至有的船特意在修造之前設計成除非連船板一起破壞,否則船釘絕不會脫落的類型。
值得懷疑的還有船殼,現在遠洋船隻大多數是木質,有着金屬的骨架和一層外殼,現在連帶船殼也無影無蹤,就好像整艘船上的金屬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突然偷走了,或者被吃掉了,然後瞬間解體。
考慮到分解金屬的方法,從理論上倒也不是不能做到,光是能想到的就有三四種方法,但是這片海域異常的事情還不止這些。
羅慎跳上了蓮臺,一邊警戒四周,同時等着海底薩克的發現。
過了十幾分鍾,薩克在海面露出了頭,一躍而上。
“下面沒有船的骨架,也沒有屍體,一具屍體都沒有。”
擦拭着皮膚上的海水,薩克滿腹疑雲地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