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池小淺,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樣說服自己,不信任何所謂證據,只信你。你知不知道,我當爸爸了,我多高興?你知不知道,你連這樣短暫的天倫之樂都不願意給我,你真的……很殘忍。
她不明就裡地承受着他的怒氣,看到了他眼眸中的深深傷口,卻不知道原由。
“例行檢查一下。”房門只是虛掩,醫生輕叩一聲就推開了。
陸少勳猛地轉過頭,如刀的視線掃過去,醫生幾乎被那刀鋒劈得一個踉蹌,“陸……陸團,我得……檢查一下傷口情況……”
醫生的話,似乎才讓他猛地想起,她才做過手術,傷口那樣疼,怎麼能承受他的粗暴。心臟劇烈地緊縮抽搐着,想問一句,是不是又弄痛你了,可最終,他還是退開一步,別開了臉妲。
醫生又一次掀開被子,又一次狠狠地壓池小淺傷口上方的腹部。隨着醫生的按壓,有溫熱的液體伴隨着劇痛淌出腿間,而她一聲痛吟後,又一次咬住自己的脣,劇痛席捲焚燒,眼前幾乎是一片黑暗。而唯一能看見的,是他不理不睬任由她受難而無動於衷的冷酷身影。
她轉過頭不看他,不喊不叫,咬到脣上鮮血浸染,流淌入口,滿嘴腥甜。其實她並不勇敢,平日裡拍胸脯逞強的範兒多半都是唬人的。就像這次生孩子,他不在身邊時,她有多怕……可是,她的世界裡,自小沒有嬌貴柔弱的本錢,一個人假裝勇敢,孤膽拼殺,直到遇見他,她才摘下面具,偶爾露出軟弱嬌怯。而現如今,如果他都不憐惜自己,那麼,她柔弱給誰看?她還完全不明白是何故讓陸少勳一會兒怒火沖天,一會兒冷若冰霜。只是覺得委屈,夠愛一個人,又怎麼會任由自己將情緒撒在對方身上?何況是她現在剛生完孩子,疼得生死不能的情況禾。
她以爲她能忍,她以爲她可以繼續,假裝勇敢。
可是,當醫生的手又一次伸過來,她看着那咫尺之遙卻遙不可及的身影,生理和心理上的恐懼突然就到了臨界點,她不要一個人勇敢,他給過她的溫暖,不是可以賭氣不要的,她真的怕疼,真的怕他這樣忽冷忽熱。她失聲痛哭出來,瘋了一樣去擋醫生的手,“不,不要!我不要!陸少勳……疼……好疼!我不要……”
她喊疼的時候,陸少勳整個胸腔像被灌入了強酸,酸楚疼痛到了極致,狠心置之不理而帶來的凌遲之感,是比看着她受苦這件事本身,還要猛烈殘酷千百倍。
池小淺胡亂揮舞着的手,終究落在他的大掌中,他緊緊握住,彷彿要將她這柔若無骨的纖手,揉進自己的掌心裡,這樣的牽手,就永遠不用分開。他覺得自己軟懦,她都親口做這樣的試探了,自己居然還是捨不得她疼。可是,縱然是驚世戰神,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人物,也休妄想在紅塵愛恨的戰場上剛強無畏?就像剛剛,只是那樣幾分鐘的狠心,就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池小淺拉住他的手,掙扎着往他的懷裡靠去,從未如此軟弱姿態,邊哭邊求:“我不要壓了,不要……”
他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戰慄起來,摟住她不讓她再亂動,將臉僅僅貼着她的,“寶貝,不怕了,不壓了,你別亂動,別亂動……”
“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突然走,你們都不要突然走掉……不要……”媽媽,葉漾,江銜,還有原本以爲理所當然屬於自己的父愛,統統都是鏡花水月,都那樣突然間就丟下她走了,從來不給一絲解釋,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她生命裡的溫暖越來越少,他如果再走掉,她怎麼撐得下去……
“我不走,我不走……我永遠不會走掉。”算了吧,就這樣徹底陷落下去吧,不論她捧着一個怎樣的殘酷事實候着,他都接受吧。她對自己這樣依賴,只是,是愛他的吧,如果犯錯,大概也只是一時衝動吧,陸少勳心裡一萬個理由說服自己,要繼續這樣,掏心挖肺地,愛下去。
在外間閒聊的人們聽到了池小淺的哭聲,一窩蜂就涌了進來,看着池小淺半靠在陸少勳懷裡的樣子,都嚇出一身冷汗。
“怎麼了怎麼了!”陸媽衝上來扶住她,“小淺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疼得厲害?”
此時,被池小淺的突發情緒嚇得好一陣怔愣的醫生,終於回過神來,發現了池小淺的不對勁。忙幫着哄池小淺睡下,可是池小淺竟然像沒了痛覺一樣,支撐着要坐起來,兩隻手死死攀住陸少勳不放。
“哇……”及時的一聲啼哭,打破這樣的僵局。醫生迅速反應過來,抱起孩子湊到她身邊,“看,寶寶醒了。”陸少勳也趕緊說:“小淺,別怕,我們有寶寶了。”
池小淺這才漸漸鬆開拉着他的手,改而伸向孩子。醫生把孩子放在她的身畔,於是她乖乖聽話躺下,手輕輕拍着孩子,終於意識到,怎能這樣放任自己的情緒,即使失去過再多,孩子的到來,總是一個最大的補償。
陸少勳看着她這個樣子,也趴下去挨着她們母子,就這麼靠着,臉貼着臉。
醫生見這三口之家以這樣的方式溫存着,也不便多
言語,只把陸媽喊出去。他表情擔憂地說:“依我看,陸太太這有點兒產後抑鬱的傾向。我建議明天請專家過來會診一下,給點兒干預治療手段。”
“產後抑鬱?”池老爺子大吃一驚,“怎麼還能得這個病?”
醫生於是解釋:“產後抑鬱,一般是因爲產前產後的激素極具變化而引起的,當然,這是內因,還加上一些外因的誘發,就很容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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