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勳,那天有事沒來成,不好意思,你看明天見方便嗎?”
李眉遠發過來的這些話,無異於在池小淺心裡投了一顆手榴彈,轟地一聲炸開了,她小命兒都炸沒了還不知道疼呢。洌璨啚曉她擡起臉沒了魂兒一樣地看着陸少勳,他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大概能猜到那是誰的短信。
“小淺……”他張了張嘴,喚她的聲音輕如呻吟。
池小淺的魂兒轉悠一圈回來了,她迅速地在手機上摁了兩個字,回過去,然後把手機丟還給他。這一切動作快如閃電,被驚嚇得夠嗆的陸少勳根本來不及反應,此刻撿起手機看,池小淺給李眉遠回了兩個字“方便”,外加一個感嘆號。
池小淺冷冷地看着他,就像不認識一樣。她不是沒給機會,他和李眉遠那麼複雜的糾葛,那麼大的事兒,她都表示理解了,他居然瞞着她還在偷偷聯繫?而且看李眉遠短信的內容,還是他主動邀約的?她突然覺得這對男女真噁心,明知道是姐弟,難道不該避諱得遠遠的?她想起那天在成衣店裡李眉遠的眼神,那麼有侵略性,那麼理直氣壯,她不禁開始懷疑什麼堂姐弟一說,根本是陸少勳騙她的說辭枳!
“小淺……你聽我說。”
“我不需要聽你說,我要聽她說。你約她,明天見面,我跟着你一起去。”池小淺小宇宙爆發了,那些小呆萌小柔軟統統死得渣都不剩了,此刻心裡就一把殺豬刀磨得雪亮雪亮的。她用看似平靜的眼神望向陸少勳,“陸少勳,明天,說得清楚,我們就過下去。說不清楚,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池小淺說完這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無法思考,自己跟陸少勳不是好好兒的嗎?不是還打算要孩子了嗎?這段日子的溫情現在讓她覺得可笑至極。她嘆了一聲,“還好沒孩子。職”
陸少勳聽到這句完全凌亂了,他捏着手機就想往地上摔,坑爹的愛瘋!爲什麼短信會直接現實在主屏幕上!他一步跨過來屈膝半蹲在她面前,語氣又急又惱,“你別想那麼多行嗎?見就見,見面讓你問問清楚。你別先就給我扣大帽子!別沒事扯上孩子!”
池小淺恨不得把他咬死吃肉呀,這男人揹着她跟前女友不清不楚竟然還有臉大小聲!
他這樣偷偷摸摸地見過李眉遠幾次?
之前李眉遠充滿挑釁的眼神又浮現眼前。都是女人,又怎會不懂,那是情敵之間競爭的眼神,也許李眉遠就是因爲還被他珍惜着在乎着,纔會是那一副那種雲淡風輕高高在上的樣子,池小淺那天被不屑被比下去的狼狽尷尬,此時一下子膨脹成盛怒。
她騰地站起來,像一隻爆怒的小獅子,衝他咆哮:“陸少勳你欺人太甚!口口聲聲說你們是堂姐弟,說什麼跟她上了牀你無法接受,其實呢!暗地裡勾勾搭搭藕斷絲連,我看你是對這種禁忌戀陶醉得很吧!”
她一口氣吐完這些話,才覺得自己說得好像是有點過了,陸少勳應是氣極了,看着她說不出話來,牙根咬得面容扭曲。池小淺也就這麼不示弱地瞪回去,許久,他一轉身摔門出去了。
池小淺聽着門被他摔得山響,那力道就像是打在她的心上,伴着一聲聲迴響,她的心跳一下,就多疼一分。
其實陸少勳壓根沒走,只是站在家屬院的走廊上。倒是個難得的好天
氣滿天星斗似乎離人間特別的近,他擡頭看了一眼,無心欣賞,只是噬毒一樣地抽着煙,或吸得太深,他一口嗆住了猛咳起來。他看了一眼手上菸頭,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又抽菸了。其實挺久沒抽菸了,自從和池小淺結婚後他就很少抽,最近她答應要孩子,更是幾乎斷乾淨了,身上揣着煙都是爲了有朋友應酬的時候散給別人。有人說,世上有種人不要惹,那就是戒得了煙的男人,這種人太狠。他自嘲的笑了兩聲,哪裡是狠,只不過她不喜歡聞那味道而已。
那時候他們倆剛結婚,他只要一進家門就喜歡逮着她親個沒完,她新媳婦兒還很害臊,總是推着他說走開走開,說他身上煙味好大。就因爲這樣,他悄悄兒的把煙戒了。
他把菸頭摁滅,往垃圾桶拋去。轉過身靠着圍欄,說不清自己心裡什麼滋味。剛纔,池小淺把他們姐弟***的事就這麼撕破了說,那樣赤*裸裸地鄙視和厭惡。
她的委屈他知道,她生氣也是天經地義的,可誰能體會他的心情,他自己都不願意面對的事實,被最深愛的人像使用武器一樣的用來摧毀他,他沒有還擊的資格,甚至找不到宣泄怒氣的渠道。他只能躲出來,等池小淺消氣了,等自己把這血肉猙獰的傷口掩蓋好,再回去哄她。此刻他也氣自己,就算要跟李眉遠見面說明白,也應該先跟小淺交代清楚,可憐現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池小淺坐在客廳裡,並不知道陸少勳就在房門外,猶自氣的渾身打擺子,他居然還敢摔門走掉?越想越氣,最後就跟有氣沒處撒的小朋友一樣,掄起手打沙發上的靠背發泄。看到屋裡他的東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菸灰缸!抓起來就想砸了!可是舉得高高的又放下來,據說說土耳其帶回來的,什麼絕技手工藝品。改抓起花瓶,又放下,這是穆以辰送的,據說也是神馬神馬窯產的……總之她惱火的發現,這家裡值錢的全是他添置的,自己弄進來的就盡是什麼打折促銷十九塊九的靠墊什麼的,就連陸少勳現在刷牙用的杯子,都是她買家庭裝牙膏送的……
夫妻之間,差距這種東西,在如膠似漆的時候從來都隱而不見的,可一旦起了衝突,它就會被無限放大,一發不可收拾。
她灰心地跌坐回去,心裡一個聲音在說,看吧,糊里糊塗地把自己嫁掉,又糊里糊塗地就愛上了,現在怎麼辦,怎麼辦!她驚恐地發現,她的心就那麼自然地承認,她愛上了,還愛得那麼徹底,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了!意識到這一點,她胸口氣血翻涌,對着天花板狂吼一句:“陸少勳你大混蛋!!!”然後一回身趴在沙發上,嚎啕大哭起來。
陸少勳還姿態寂寥地在外頭看着欄杆喝風,突然就聽到裡面她驚天地泣鬼神地問候他,一下子直起身子,幾步奔進來。房門一打開就看見他的傻寶抱着沙發扶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三步並倆地衝上來摟住她,邊哄着邊扳過她埋在沙發裡的臉,只見她哭得滿臉澆溼,鼻涕眼淚一大把,一抽噎一呼氣,鼻子上還一個鼻涕泡一吹一收的。池小淺知道自己現在很難看,再一想李眉遠那一身仙姿,真沒什麼好端着了,破罐子破摔!
她見陸少勳這麼快就衝進來,知道他只是站在屋外透氣,加上剛纔那一嗓子,心中憋屈吼掉了大半,只是還有熊熊怒火還沒熄。她一邊用手背胡亂抹着眼淚,一邊對着陸少勳惡狠狠地從牙縫裡憋出一句:“陸少勳,明兒要是說不清楚,我就當一回武松,把你跟潘金蓮全殺了!”
陸少勳剛看她哭成這樣,心都碎了,正不知道怎麼哄卻聽得她這一句,哭笑不得,但也只得順着她的話說:“對對對,這種人留着幹什麼,殺了殺了!”
池小淺一邊打嗝抽噎着:“你還……咯……摔門……咯,你剛纔……咯……去哪兒咯?
陸少勳拍着他的後背,“沒去哪兒,就在門口守着呢,這不是怕你看着我煩嗎,想等你氣順了再進來等你罵,你別哭了,別哭了啊。”
池小淺咬着下嘴脣,“你……咯……給我……咯……等着。”
接着一晚上池小淺都不理會陸少勳,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屁顛屁顛跟身後端茶送水。夜裡,極少失眠的池小淺卻躺牀上睜着眼不睡覺,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陸少勳心裡那個發毛啊,剛想伸過手臂抱一抱她,她卻立刻猛地轉過臉,恨恨一眼刀劈過來。
“小淺……”
這丫頭是鐵了心要冷戰了嗎?他那一臉深情真的一點也不起作用,她推掉他伸過來的手臂,索性從被窩裡伸出腳丫子,對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腳,愣是把他半個身體踹出了牀外。
她擡起手指着他,“你,卷個被子睡外面去。”
“我不……”陸少勳纔剛拒絕,她下巴一臺,那氣勢真的把陸軍上校都鎮住了,他一邊憋屈地在心裡罵“死丫頭,明兒回來看我怎麼治你”一邊抱起枕頭,幽怨地睡沙發去了。
陸少勳出去後,池小淺想着明天見李眉遠後的各種可能性,直到下半夜才勉強睡去。第二天起來,她揉着眼睛走出房門,遠遠就看到陸少勳縮在沙發上側睡,長腿長手擠不下都垂出沙發沿,被子放在一邊沒有蓋,相比是嫌沙發太窄,索性也就不蓋了。她有一絲心軟,走過去拿腳踢了一下沙發。
他走過來的視乎,陸少勳聽到腳步聲就醒了,這會兒沙發一震動,他趕緊一咕嚕坐起來。
“收拾帥一點,一起去見你老情人兼我大姑子。”
陸少勳聽着她這刻薄的話皺起了眉,縱然他這次和李眉遠見面不該瞞她,但他和李眉遠那段孽緣都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發生的,她是他的妻子,好歹給他留一點點顏面吧?有必要每次把那件事說得這樣難聽,她是不是太高估他的承受力了。他本來堆在臉上的殷勤,此刻被陰沉沉的表情所代替,他有點不耐地看向池小淺:“小淺,說話別那麼難聽。”
池小淺一下子又點着了,反脣相譏:“說得難聽,總比有些人做得難看好!”她暗諷的是李眉遠那天在成衣店對她的眼神挑釁。可這話停在陸少勳耳朵裡,就變成了另一層意思——說話難聽,總比你們姐弟***的好!他鬢角的血管突突的跳着,別過臉去深吸了一口氣才忍住了沒在還口。他有點痛心,小淺就真的不能對自己慈悲一點?非要用這樣的言語往他傷口上撒鹽?
本來昨夜的爭吵後的氛圍,經過池小淺一番撒潑罵娘,已經稍有緩和,但現在一下子又僵了起來,陸少勳一言不發地起來洗漱,早飯也沒做,只出去買了一袋豆漿和花捲回來。他把早餐遞給池小淺,“吃吧,我捂着跑回來的,還熱着呢。”
池小淺接過來,摸着那溫度,覺得陸少勳對自己真的算不錯了。他那樣忙的一個人,結婚後天天給自己做早飯、洗衣服。每次拖地,他拖到客廳那頭才把她喊過去,客廳外面那一截走廊讓她拖。一開始池小淺很訝異:“爲毛總是省這點兒了才叫我拖?”他只是不耐煩地撇撇嘴:“一大老爺們兒,天天擱家裡拖地,不怕人家看了笑話?少廢話,外頭你拖!”她聽了蒙着嘴笑,心想這男人可真悶***啊。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哪兒是悶***,說白了就是寵她。就他的條件,一般女的嫁過來還不得全套跪式服務,一回來就問“您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可偏偏他就喜歡她,娶了回來供着。
她心下柔軟了幾分,擡起頭說:“陸少勳,我不跟你鬧,我只要把事情搞清楚,如果你騙我,我就走。”
見她做出一副受氣包的樣子,他才築起來的銅牆鐵壁又嘩啦啦地崩了,哎,跟她計較什麼呢,他在她身邊坐下,撫着她的額發,“嗯,見面你好好問她,我真的沒有騙你,我只是想見面跟她說清楚,說以後不要再聯繫。”
或許是池小淺最近後宮戲看多了,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我不問她,我就坐一邊聽你們怎麼說。”只有這樣,最能聽到真話。她細細地把實施方案跟陸少勳說了一邊,他一頭黑線,“一定要這樣嗎……”
池小淺沒說話,只是眼帶殺氣地擡了擡下巴,果然他就乖乖地低下頭去不再抗議。然後就看到池小淺穿戴起裝備來,鴨舌帽,大墨鏡,那墨鏡還是搶的陸少勳的,她翻了一身平時很少穿的裙子換上,還圍了條擋臉的長絲巾,又大大兩個黑鏡片擋掉了大半張臉。陸少勳覺得簡直無法直視,“沒必要吧小淺……”
“閉嘴!”
“……”
約會地點是李眉遠選的,在市區一個比較清幽雅緻的茶廳。池小淺逼着陸少勳早四十分鐘就到了。此刻她手裡握着沒收的陸少勳的手機,到處找位置,終於找到一處滿意的。那組沙發座的後面有一個掛着珠簾的玻璃隔斷,池小淺叫陸少勳坐在那組沙發座上等李眉遠,而她自己則穿着那一身奇異打扮,坐在了玻璃隔斷的後面。
果然沒多久陸少勳的手機接到短信,“我就快到了。”
池小淺眼明手快回過去:“2樓7座。”
十分鐘之後,池小淺透過黑黑的墨鏡片看到了款款而來的李眉遠。她今天沒穿長裙,倒是一身休閒的牛仔T恤,顯得青春靚麗許多。原本池小淺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好歹比她年輕,但現在一比,覺得這個差距真的可以忽略不計好嗎。
“少勳。”李眉遠淡笑而立,在陸少勳面前的樣子完全不像平日裡那樣不食人間煙火,但是嬌俏溫婉得讓池小淺嫉妒。陸少勳微微別過臉去,不願看她的臉。只有池小淺才發現,陸少勳的手,微微地顫抖着。但她也不知道,陸少勳是因爲實在無法面對那樣一段過去,才如此激動難平,他看到自己的前女友對自己盈盈而笑,心裡想的卻是,這是我的姐姐啊。那種心理衝擊,池小淺這小沒良心的,體會不到。
“少勳,上次你捐的電鋼琴孩子們很喜歡……”
“眉遠。”陸少勳打斷她的話,此刻的他,已經做不到任何紳士的表現,說風度?呵,那都是面對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時,纔能有的東西吧。他嘆了口氣,“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李眉遠愣了愣,這才緩緩坐下。此時服務生上前來遞過茶水單,“小姐,您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