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拿刀挖出她的心臟來(3000+)
有人模糊叫了她一聲,雲裳哆哆嗦嗦把棉被拉下來一條小縫,眼睛都被凍得又紅又細。
“斯……然……”看到是他,她努力想笑,卻狼狽地打了一個噴嚏。
難受到了極點。
霍斯然依舊定定地看着她,說起來她的眉眼,跟林亦彤是有些像的,畢竟有同樣的血緣,他怎麼看,怎麼恍惚。
薄脣冷冷地抿成一條鋒利的線,他收回目光,走過去慢慢打開爐火上面沸騰的水壺蓋,指尖有冰火交融的溫度—玳—
“你來這兒幹什麼?”
雲裳一怔,淺笑起來:“看你啊,他們都說這地方太危險了,我也沒見到過,就來看看到底有……”
“如果你不小心死了,指望我跟外人,及你的父母怎麼說?”他冰冷着情緒加了一句葸。
雲裳尚未反應過來,只是乍聽之下有些異樣,一絲絲詫異綻開在水眸裡,她盯着他的俊顏,小臉慢慢灼燒起來,他是在……
“意外??”他反問,一雙含冰的冷眸如利劍般掃過來,“你以爲我在跟你說什麼?我是在跟你做感性的假設?”
猶如當頭一棒,雲裳霎時臉色一白,僵在原地。
“你不是軍人,有什麼理由在這裡享受着特種軍隊專用的戰備物資?你沒有任務,以爲我可以隨意放任你做什麼,哪怕犧牲了,還有國家替你安葬追封料理後事?”他字字吐得猶如冰凍三尺寒潭,字字往她的尊嚴上刺,讓她疼得不得不理智,一丁點除卻冷冽外的情緒都不給,“我給你一分鐘,想一個讓我甘願處理你這個麻煩的理由,如果滿意,你留下,否則——怎麼來的怎麼走,這裡的軍用機除了勘察戰鬥之外不做任何用途,你自己,想辦法。”
一番話就讓剛剛清醒過來的雲裳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溫度,她一雙水眸泛着可怕的紅,被凍僵的拳頭在身側握緊,承受着他話裡的諷刺、疏離、無情……還有那些個戰士看她時候極度鄙夷厭惡的眼神,尊嚴被踩踏的劇痛,如利劍般刺穿心臟。
吐息,連在帳篷內的吐息都瞬間冷得凝結成霧,凍得人咯吱咬牙。
她在心裡冷笑,冷笑!雲裳,你可真是嬌氣。
“……”下一瞬,她直接撐着已然混沌的意識從牀上翻身下來,將厚重的軍用被大力撩開!撕掉手背上的膠布針頭!水眸透着誓死的光芒定定看他,劇烈喘息,“好,好我不用,我沒生病不需要輸什麼葡萄糖營養液,吃的我帶了,足夠三天分量的壓縮餅乾,餓不死我!我就只借你們營帳避避風,就只避風而已的,當然,要是你覺得不配,我現在滾出去,隨便在哪兒呆着!還有,沒事,我買死亡保險了,我死了,保險公司會給我們家一大筆錢……”她開心起來,笑容綻放在燒紅的臉上有些傻傻的,“還有你不是問我來幹什麼嗎?我看你啊!!我現在看到了!我很滿足啊!!”
“唔……”她走上前,踮腳用雙手去掐他的臉,迷離地端詳,笑意璀璨,“好帥……真帥!!呵呵……”
說完就倒退,完全忘記了後面還生着的火爐還有煮沸的開水,腳下一絆她就尖叫一聲去扶牀,沒扶到,腦袋狠狠撞在了火爐上方敞開的軍用櫃門上,“嘩啦”一聲可怖的厲響之後整個火爐架被打翻,煮沸的開水嘩啦一聲就灑滿了她的整個袖口和左手,左半邊臉也濺到了一些。
“哎!!!——”那個剛剛對她冷着臉翻白眼的女通訊員嚇得臉色都變了,趕緊跑上前,“哎你怎麼樣?你撞到哪兒了?燙得疼不疼啊?哎你說話啊……”
說的簡直就是廢話,那後腦上面磕到的血正一點點順着髮絲淌下來,猩紅粘稠,還有左手,已經燙得沒了原來的顏色。
可大概是凍得太冷了,感覺不到太痛,相反她還舒服了一些,渾身嘶嘶冒着熱氣的感覺比凍得骨頭疼好多了。
四周的人蜂擁而上,唯有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直定定站在原地,臉色鐵青複雜,冷冽欲滴的黑眸死死盯着地上的人兒,不知是恨還是怨,他盯着她一動未動,快要將她整個人都盯穿了。
怎麼就有人,可以愛得那麼上刀山下油鍋。
那麼義無反顧。
他生命裡從不乏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頭破血流都要撞南牆。可他懷念的不過只有那一次,那一次山洪爆發,那一次山村紮營,那一個冒着暴雨滑坡危險顛簸進災區的身影,她從鞋到褲腿都被泥水掩埋,她甜美地對着他笑,她第一次說愛他。
黑河這冰天雪地的地方原來不會凍結人的思維,只能讓清晰的更清晰,想要的更想要。
怎麼就不是她,義無反顧地來,再義無反顧地對他說,“見到你,我很開心”。
她遠在天邊。
霍斯然一雙深邃冷冽的黑眸透着劇痛的寒光,難以剋制,慢慢的緊抿的薄脣開始泛白,胸口那一股焚心蝕骨的激痛似乎更劇烈了一些,痛得他連呼吸,都差一點被阻絕,被割斷。
那嬌軟的身影被高溫燒得地傻笑,滿手滿頭的血都毫無意識,他最後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一眼,抿着蒼白的薄脣絕情轉身,慢慢走過去掀開門簾,任何的外套都不披的,走入了那寒凍入骨的漫天風雪。
風聲呼嘯,猶如深山的狼嘯般恐怖蕭瑟。
日正半空,雲裳裹了最後的軍大衣走出營帳,一張小臉上的狼狽已經褪去不少,被厲風吹得微眯的眼眸還略微泛紅,舉止卻已經恢復了她曾慣有的淡然與優雅,懷裡的手機已經嗡嗡震動了整整十分鐘,一遍一遍。黑河唯有這個地方可以接通得到信號,雲裳握那個手機已經握得手抖麻了,垂眸,泛紅的眼眶看了一眼,慢慢接起。
“雲菲。”不知道這兩個字,她是怎麼發出的。
斷斷續續的信號裡,對面先是一陣陣帶着啞嗓的撕裂般的嘶喊,不知對誰,接着猛然發現電話接通了,便猛怔了一下就撲上來,瞬間聲音就哽咽了:“姐……”
雲裳手顫了一下,被自己親妹妹的這一聲,叫得瞬間心口悶痛。“嗯,我在。”她依舊淡定,嗓音輕柔淡然得如飄過的雲彩
“姐……姐……”雲菲一開始只知道哭,一遍遍地叫她,然後便是嘶喊,尖叫,歇斯底里地尖聲嘶喊出自己心裡毀天滅地的痛,將手邊所有的東西都噼裡啪啦地狠狠砸成碎片!!!
陸洺止的那件事,雲裳已經知道了。此刻她凝視着眼前一片冰凍雪白的黑河,只覺得命運的馬蹄此刻正在自己的生命裡轟轟烈烈地踩踏過去,清晰的痛與塌陷,就呈現在她的眼前和腦海。
“菲菲……乖,現在去找個沒有碎片的地方……去坐下來……”她水眸泛紅着輕聲開口,嗓音猶如令人信服的魔咒。
連說了幾次,雲菲還是抽泣大哭着跪坐了下來,碎片鉻了她滿腿滿身。
“姐他的腿沒有了……我老公殘疾了!廢了!!他的腿被人鋸斷了!!我眼睜睜看着他的腿被鋸斷的……”她崩潰地跪在瓷片上痛哭嘶喊。
“我知道他的腿斷了……”雲裳凝視着遠方一動不動,“她是你老公,是要跟你一輩子的人……可是雲菲,你記住姐姐的話,你的人生是不會因爲陸洺止被廢掉也跟着就廢掉的……這一點上,你要相信你姐姐。”
“你現在痛,現在瘋都正常,等痛過這一段就不痛了……菲菲,你不會知道一個運動員除卻體能上的優勢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能力,這樣一個廢掉的陸洺止,你會逐漸從想守護着他一生一世而變得厭煩不甘,你會痛恨自己從此就被這樣一個不公平的命運套牢……”她眼眸微溼,卻笑得柔和自信而平靜,“可是菲菲,你要相信有姐姐在,姐姐不會讓你的後半生變成那樣……姐不允許,你以後過得有一丁點不好……菲菲,所以痛都是正常的,以後會沒事的,知道嗎?”
雲菲相信雲裳所說的話,每一個字,可是現在,她正痛着,痛得毀天滅地。
“那我去殺了她……”她單手扶住桌子起來,眼眶都等瞪得險些迸裂,“我去拿把刀把她的心臟挖出來……”
她當真跌撞着跑進廚房,不顧自己身上血跡斑斑,拿起自己家的菜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