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的嘴脣發麻,手指骨被掐得響了一下,指肚泛白,卻沒法兒再開口。韶逸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是絕對不可能讓她參與進來,她再說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冷子烈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眼底很複雜,似乎藏着一面面懸崖峭壁,又似乎很平靜,養着波瀾不驚的海水,反正很難懂,黎曼看了好幾眼,都沒能從中讀出些什麼來。他就像一個謎。
發牌小姐也很緊張,畢竟很少能發到這種賭得特別大,這可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了,一個不注意,會直接將命都搭進去。她手指有些抖得將牌從牌挑子上依次放到冷子烈和韶逸面前。
一張紅桃十,一張梅花十,正巧連成四張。
黎曼的心一寸寸地涼下去。
完了。
冷子烈的底牌是紅心A,這是同花順無疑,最大的牌面,韶逸不可能贏了。
冷子烈心情大好,眼角淬着的那抹喜色怎麼都掩蓋不住,一朵朵的笑容往外冒,好看極了。可她卻覺得那些是一把把匕首,狠狠扎進自己心裡。
韶逸一直波瀾不驚的臉終於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一寸一寸冷了下去,最後變成了凍手的冰塊。
冷子晴從後方驚慌衝上來,想要撲到冷子烈身上求他,卻被白灼架着腋下託了出去。她的聲音特別悽慘,淚水飆出來,直往衣服領子裡灌,大喊,哥,哥不要,求你別殺他,我愛他啊,哥哥我愛他!
然而,冷子烈始終無動於衷,目光很涼。
“逸少,看來今天註定是你的死期了,挺對不住。”
“話不要說的太早。”韶逸用手指輕點着底牌,“還沒有到最後開牌,誰贏誰輸沒個準。”
“那就開牌吧。”他做了個請的收拾,好整以暇地抱臂於胸前。
韶逸深吸一口氣,指尖一挑,一張方片A便亮在衆人眼前,“順子。我不是同花順。冷少,開牌吧,讓我也死個明白。”
冷子烈笑得更悅了。
原來他連同花順都不是,這樣都敢
籤生死狀,果然是黎敬北的手下,投機的膽量一等一的強。他伸出食指壓了壓自己的底牌,忽而側目,看着黎曼道:“來,替我開牌,我想讓你來賜給逸少一次死亡,也好滿足他到死都護着你的願望。”
他說的很暢懷,黎曼卻聽得渾身發抖。
她蜷了蜷發涼的指尖,閉着眼睛,在心裡默唸着什麼,再次睜開眼睛時莫名有些淡漠,“好,我開牌。”
韶逸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阻止她,便見她忽然伸手捻住了冷子烈底牌的一個角,慢慢抽出來,淺淺眯着眼睛,然後猛地揚手將那張牌拍了下去!
黑桃2。
所有人呆了那麼十幾秒鐘。
房間裡靜悄悄的,除了黎曼略顯慌亂的呼吸聲外,什麼都聽不到。
冷子烈的手指頓在臺面上,還保持着即將敲下的狀態,良久都沒反應。
“逸少是順子,冷少只是雜牌,所以逸少是贏家。”她的聲音有些抖,但控制得很好,並沒有聽出其中的膽怯,“冷子烈,如果你肯認輸,生死狀可以作廢,我相信韶逸也一定不會拒絕。”
他的臉色一寸寸黑了下去。
“你換我的底牌?”
“我沒有。”她目光清冷,慢慢坐了回去,隨手撥弄一下額前的碎髮,“這裡一定有監控,若你覺得事有蹊蹺,你可以命人調監控來看,看我到底換沒換。”
他淺淺眯起眸子,逐漸加深,連帶着雙眉間都扯得皺起來。
他的底牌是什麼,他難道不清楚嗎?
紅心A變黑桃2?
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她咬了下嘴脣,將聲音壓到最低,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冷子烈,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兒,我敢做,就敢保證不留一絲痕跡,任誰都查不出來。只要你認個輸,今天的事情到此爲止,我不會怪你。”
“呵。”
他頹然地扯了扯嘴角,摸出煙盒拿了根叼在嘴上,手
下人要上前爲他點菸,卻被他罵了聲滾。
他猛吸了幾口煙,好半晌才吐出霧氣來,煙燻繚繞。
黎曼緊緊皺起眉頭,卻並沒有因爲這味道而躲開,反而湊近將他嘴裡的煙奪了下來,隨手遞給了手下人。
“我沒想害你。冷子烈,認個輸吧,我們回去。”
他突然提高了好幾倍音量,“既然簽了生死狀,就要按照規矩來,否則我沒臉在道上混。把槍拿來!”
她一怔,起身想要阻止,卻被他反按了回去。男人滿不在意地理了理襯衣領子,隨手解開第一粒釦子。他活動着手腕,一臉淡漠的笑,涼得她喉嚨發緊。
冷子烈接過那把手槍,在手心掂了掂,似乎很好笑似的,“沒想到,原來這把槍是爲我準備的。黎曼,你真的挺讓我意外,我怎麼就沒發現你還有這一面?如果早知道,我早就帶你入黑了,枉我聽了你那麼多謊話。純潔?跟紙一樣白?我真是蠢得夠可以的,居然被一個女人的表面騙得團團轉。你說我是不是病得不輕?”
她上前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槍,眉頭擰得很緊,“冷子烈,難道這不是你逼我的嗎?你爲什麼總是這樣專斷又自我!爲什麼總是逼我變得不像自己!”
“來,開槍吧。”他抿了抿髮乾的嘴脣,笑容瀲灩明媚,終於不似古潭,而是透徹的清泉,卻莫名讓人心涼。他緩緩張開雙臂,表情彷彿享受一般,似乎是要擁抱她,“來,往這兒打,別害怕。”
黎曼手一抖,槍便砸到了地上。
“別鬧了,我們回去好嗎?我們回帝海盛庭好不好?”
“白灼。”
他輕聲叫了一下,白灼立刻上前掏出手槍來對準了韶逸。
她一怔,“你要幹什麼?”
冷子烈緩緩啓脣,說得不輕不重,“你不動手,白灼就開槍,明白了嗎?”
“不要!”她慌張地喊着,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兩個黑衣手下按在原地,動彈不得,“冷子烈,你不要這樣!讓白灼放下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