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遠處居然有伏兵三起,轟雷掣電般衝殺而來,正悠閒的完顏兀朮所有的文思逸興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麻麻噠!西門慶不是還跟在咱們屁股後面吃土嗎?什麼時候兜到咱們前面來了?”
到底是完顏銀術哥比完顏兀朮年長,久經戰陣,嘴上有毛辦事牢靠,當完顏兀朮驚詫的時候他已經眯着眼睛觀敵瞭陣完畢,這纔對完顏兀朮道:“四太子不必心憂,這些傢伙不是西門慶,是遼國人馬,雖多何懼?”
完顏兀朮終於也反應過來——衝殺而來的伏兵衣甲旗號,俱是遼國制式,與中華聯邦軍的軍裝大相徑庭——原來不是西門慶的伏兵,完顏兀朮心下大定,不由得便哈哈笑道:“原來是遼國的殘兵敗將啊!這些刀下游魂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到咱們女真男兒眼下作死!”
完顏兀朮確實有驕傲蔑視的理由——自女真起兵以來,但凡對上遼國軍隊,素來是以少克多,百戰百勝,打到最後,遼國軍隊見了女真人就像老鼠見了貓,聞風而走,女真人橫掃遼境,從來沒有碰上過什麼象樣的抵抗。
遼國是大國又怎的?當一個大國從內部腐朽起來時,不過就是一失了凝聚力的泥足巨人,輕輕一推時,他自己就倒了。
樹倒猢猻散的遼國殘潰兵馬,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很多人都流蕩在大草原上,做了馬匪強盜,以劫掠爲生,完顏阿骨打佔領了遼國大部分土地後,爲了收攏人心,也曾打着保境安民的旗號剿過幾次匪,可惜這些鼠輩早被女真大旗嚇破了膽,跑得那叫一個麻利,女真人出動無數次,收效甚微。女真人實在是族小人少,窮漢身上的蝨子捉不過來時,只好丟開罷手。
在完顏兀朮想來,這必然是一撮撮的遼國潰兵聽到女真人偶爾敗了一仗,於是動了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心思,一羣烏合之衆攢雞毛湊撣子,跑到渾紫河邊埋伏了想要沾點兒便宜。
可是,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看着伏兵越衝越近,完顏兀朮夷然不懼,伸手從鳥翅環得勝鉤上摘下紫雀斧,冷笑道:“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就打不長眼的——這些蟲子既然來了,今天四太子就給他們個教訓!”
旁邊完顏銀術哥卻道:“漢人有話說——殺牛焉用雞刀?四太子若親身上陣,實在是擡舉了他們,且讓小將領孩兒們上去衝殺一陣,給那些自不量力的遼狗一個教訓,順手捉些牲口。”
完顏兀朮見完顏銀術哥兩眼殷切地望着自己,就像獵犬看着主人討肉一般,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於是把紫雀斧橫擔在馬上,向完顏銀術哥點頭道:“那麼這回就偏勞你了!我給你押陣!”
“好嘞!”完顏銀術哥聽了興高采烈,大聲答應着,揮手道,“熊虎豬隊的孩兒們,跟我衝!”
浮橋架好後,跟着完顏兀朮和完顏銀術哥過來的正兵有八百人,此時聽到將令,三個謀克引三個百人隊,大叫着“空齊”,跟着完顏銀術哥就向着前方少說萬人的遼國大隊衝了過去。
河對岸,一羣阿里喜也急急忙忙順着浮橋趕過來——這些人不是來幫忙殺敵的,而是準備勝利後打掃戰場的。
兵過千,沒有邊,兵過萬,沒有沿,遼國人萬人規模的衝鋒,氣勢驚人,但完顏銀術哥引了三百人就敢進行反衝鋒,那氣勢更加驕狂。
轉眼間,雙方就衝突到了一起,後方觀陣的完顏兀朮突然眉頭一皺——好像不對呀!怎麼這批遼兵跟以前碰上的不太一樣?剛一接觸,就有女真男兒濺血落馬。
女真人雖有落馬者,但遼國人落馬的更多。完顏銀術哥荷荷狂呼,掄圓了手中的狼牙棒,卷一道狂風,直掃蕩進遼國人的厚勢裡去,所至處,旗翻馬倒,後邊三百女真猛士緊緊跟上,將完顏銀術哥破開的口子越撕越大,一時間,三百人已經深入敵陣,殺聲震天。
轉瞬間,完顏銀術哥已經是全身浴血,長笑高呼:“痛快!痛快!我乃金國猛安完顏銀術哥,誰來與我決一死戰?!”吼聲如雷,手中狼牙棒更是揮舞如山崩地陷,將凡是敢擋在身邊的遼國人砸得分崩離析。
驀地裡軍旗搖動,一將飛來,大吼道:“金狗休得猖狂!歸州觀察使蕭和尚奴在此!”聲到馬到,蕭和尚奴掄起牛頭钂,劈頭蓋臉朝着完顏銀術哥砸了過去。
完顏銀術哥掄狼牙棒接架相還,兩將戰在一處,兩般重兵器彼此碰撞,如鳴爐打鐵一般,一時間不分勝負。蕭和尚奴的牙兵護衛往上一闖,跟完顏銀術哥三百女真糾纏作一團,兵刃揮舞間閃爍起銀蛇萬道,不時有燦爛的血紅曇花一現,便即凋零。
這一下,女真人軍鋒受阻,四面八方的遼國兵馬重重疊疊地圍攏上來,將完顏銀術哥三百人馬包圍得水泄不通,四下裡飛石冷箭層出不窮,不斷有女真人吃了暗算,從馬上濺血倒撞下去。
一名謀克目眥欲裂,女真崛起後橫掃遼人,馬蹄到處所向無前,焉能在此處折了銳氣?當下大叫一聲,揮狼牙棒將身邊對手盡皆掃落馬下,然後一聲暴吼,奮起平生力氣,將狼牙棒脫手扔出,向正與完顏銀術哥鬥得不分上下的蕭和尚奴擲去。
亂軍之中,自棄兵刃,乃是取死之道。在下一刻,遼國兵將一擁而上,刀劈斧剁,將這名謀克連人帶馬,砍成肉泥。
蕭和尚奴與完顏銀術哥鬥得正緊,兩人勢均力敵,突然旁邊又一柄狼牙棒挾着烈風撲來,讓蕭和尚奴大吃一驚,百忙中揮牛頭钂一記橫掃,將狼牙棒砸出圈外,只是那名謀克打的是以命搏命的主意,這一擲之力大得驚人,蕭和尚奴雖然將狼牙棒擋開,卻也落了個全身劇震,兩膀痠麻。
完顏銀術哥眼明手快,趁虛而入,暴喝一聲,狼牙棒如泰山壓頂,摟頭蓋腦直砸下來。蕭和尚奴雖然勉力躲閃,卻哪裡還來得及?被完顏銀術哥這一擊斜肩帶背砸了個正着,蕭和尚奴慘叫一聲,“噗通”一聲栽於馬下。
主將一倒,遼兵頓時大亂,女真人氣勢暴漲。完顏銀術哥在衆人的護衛下,下馬割了蕭和尚奴的首級,重新上馬,左手揮舞人頭,右手掄轉狼牙棒,暴喝連連:“歸州觀察使蕭和尚奴頭已在此!”二百餘女真隨後齊呼“空齊”,所到處遼兵波分浪裂。
眼前一空,已經潰陣而出,後方完顏兀朮將大腿一拍,喜道:“幹得好!”他身後的女真人也紛紛鼓譟起來,一時間聲勢動天。
聽到助威聲,完顏銀術哥傲氣凌雲,大叫一聲,引人重新殺入遼陣,遼軍爲之奪氣。
眼看遼國軍陣潰散在即,卻不防一聲炮響,又一彪遼軍輕騎快馬,衝殺而來,完顏兀朮看得分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嗯?女將?!”
卻見那女將一騎當先,拍馬掄劍,直取完顏銀術哥,嬌叱道:“天壽公主答裡孛在此!金狗還不受死?!”
完顏銀術哥見女將貎美,早已酥倒了半邊,聞言大笑:“美人兒!難得你來尋我,擒了你,給大爺下半輩子刷鍋暖腳,卻也儘夠了!”叫囂着,已經是撥馬色狼一樣直撲上來。
兩馬交鋒,劍短狼牙棒長,天壽公主答裡孛一時搶不進去,只得回馬而走,口中兀自大叫:“那金狗!仗了兵器欺人,有本事,換把劍重來與本宮打過!”
完顏銀術哥哪裡肯放,緊緊追來,嘴裡也是大呼小叫:“美人兒公主,既然你禁不得大爺的大棒,那大爺我還別有小棒在身,美人兒公主要不要嚐嚐滋味兒?”
話音未落,眼前紅影閃動,搨索飛來。
天壽公主答裡孛的搨索一出,百發百中,別說完顏銀術哥已經被美色遮花了眼,就是全神貫注,也未必閃避得開,除了大叫一聲“不好”,再來不及做出其它反應。
搨索得手,天壽公主答裡孛銀牙一咬,借馬力一扯,完顏銀術哥已經如推煤山倒炭柱一般,結結實實摔於馬下,跌了個發暈二十一章。他麾下的扎也護衛大驚來救,天壽公主答裡孛卻不與這些人糾纏,縱馬揚鞭,飛騎而走。那些護衛們想要追趕時,遼兵如潮涌一般往上一闖,頓時將他們淹沒。
這時的完顏銀術哥享大福了。他是面朝下摔在地上的,現在被天壽公主答裡孛縱馬拖拽疾馳,面龐胸腹下身與凹凸不平的地面劇烈摩擦,銷魂可知。
天壽公主恨他口敞,專撿河灘亂石崎嶇處遛彎兒,不多時,一條血肉之路赫然在目,完顏銀術哥雖然硬朗,此時也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天壽公主答裡孛飛身下馬,來到完顏銀術哥身邊,手起劍落,先砍了其人雙臂——非關殘忍,只是女孩子既然上陣,就必須小心些——完顏銀術哥被拖得七死八活,一條命十成裡已經去了九成九,雖然雙臂鬧獨立,但已經連哼哼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完顏銀術哥再無反抗之力,天壽公主答裡孛這才放寬了心,於是戴上鹿皮手套,踏住完顏銀術哥的後背,揪了其人的髮辮,小心翼翼地將完顏銀術哥血肉模糊的人頭割了下來。
縱馬陣前,天壽公主答裡孛手舞人頭,放聲叱吒:“金狗頭已在此!”
完顏兀朮看得分明,一時間血灌瞳仁,怒髮衝冠。這正是:
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