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下午申時左右,牀幔才被掀了開來,洛輕言伸手撈起地上的衣裳,一一穿上了,拿起一旁凳子上放着的外袍披上了,才走出了內室。
外廳之中,琴依正坐在廳中繡鞋面,瞧那模樣大小,似乎繡的是小孩子的鞋子,鞋尖繡着一個嫩黃色的小老虎腦袋。
洛輕言站在一旁看了看,纔出了聲:“這是給誰繡的?”
琴依此前並未發現洛輕言出來,聽見洛輕言這猛地出聲,針一歪,險些扎到自己的手。琴依連忙將手中的鞋面放到繡花簍子裡,站起來轉過身朝着洛輕言行了個禮,“王爺。”
洛輕言點了點頭,便又指了指那繡花簍子裡的鞋面,“那是給誰做的?”
琴依笑了笑道:“是給小世子做的,奴婢不知道是小世子還是小郡主,先前繡了一雙帶花兒的,現在在做這個小老虎的。”
洛輕言輕輕頷首,似是若有所思地模樣,半晌才問道:“爲何我不曾見裳兒做過女紅呢?”
琴依聞言,便連忙道:“王妃自小便不在錦妃娘娘身邊長大,因而,並未有人教習女紅,後來又被皇上送到了寧國寺中休養,一直到及笄的時候纔回宮。王爺若是想要繡些什麼或者做衣服儘管吩咐奴婢便是……”
洛輕言這才覺着,琴依只怕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我只是因着沒見過裳兒動針,所以隨口一問,不過倒是想不出來裳兒做女紅是什麼模樣。”說着自己便笑出了聲來。
琴依見洛輕言的臉色,似乎確實並未有絲毫怪罪的神色,便連忙岔開了話茬子:“王爺尚未用膳吧,奴婢這便去讓人準備些吃的。”
洛輕言點了點頭,吩咐着:“準備好了到書房叫我便是。”說完便欲出門,剛走到門口,卻又轉過了頭來:“飯菜快準備好的時候去將王妃叫起來吧,她午膳也沒用,只怕也餓了。”
琴依連連應了聲,目送着洛輕言出了屋子,才連忙吩咐了丫鬟下去準備去了。
吩咐好了丫鬟之後,琴依這才入了內室,目光落在牀前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的時候,目光中便染上了幾分笑容來,連忙將衣裳撿了起來放到了一旁,衣裳被扯壞了一些,琴依連忙從箱籠之中拿了新的衣裳來放好了,又將屋中收拾了一番,才站到牀邊輕輕喚了聲:“王妃……”
牀幔之中傳來雲裳極輕的應答之聲,其實雲裳在洛輕言起身的時候便已經醒了,只是覺着青天白日的做那種事情,且琴依他們都在外面侍候着,定然都聽得一清二楚,沒臉面起來,便只好賴在牀上。琴依來收拾屋中的衣物的時候她亦是知道的,因而聽見琴依叫她起身便覺着臉色有些發燙。
“王妃該起身了,奴婢已經吩咐人準備了吃的,應當馬上便送來了。”琴依輕聲道。
雲裳低低地應了一聲,紅着臉道:“好,你去叫王爺吧,不必侍候我,我自己起牀便是。”
琴依聞言,便知曉雲裳定然是面子太薄,輕輕笑了起來,便也應了聲,退了出去,出門的時候還順手將門給掩上了。
雲裳見琴依出去了,這才連忙掀開了牀幔,將放置在旁邊凳子上的衣裳拿了進去,在牀上便穿好了,才站起身來,將牀幔掛了起來,還順手將被子也整理好了。
琴依去叫了洛輕言回來,雲裳便已經坐在軟榻上發呆了。琴依瞧着雲裳尚披散着頭髮,便連忙叫雲裳坐到梳妝鏡前梳了個髮髻,簪了一朵玉蘭簪花。
過了會兒,洛輕言便進了屋,見雲裳已經梳妝好了,便笑着道:“我瞧見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桂花糕,快出來吃東西了。”
雲裳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出了門。
兩人吃了些東西,洛輕言便又回了書房。雲裳許是睡得久了,整個人有些懨懨地,便坐在軟榻上拿了本書發呆。
過了會兒,淺酌便回了屋中,受衆捧着一束梅花,面上滿是高興的神采,來來回回地往屋中的花瓶中各自插了幾支梅花。
雲裳被她晃得頭暈,便從書中擡起了頭來道:“什麼事兒這般高興啊?”
淺酌嘻嘻一笑,坐到軟塌邊的凳子上,眼中滿是得意之色:“王妃猜猜?”
雲裳挑了挑眉,“我哪兒猜得到,莫非是有意中人了?”
淺酌跺了跺腳,連連搖頭:“王妃便只會打趣奴婢,奴婢今兒個這般高興可是因着出了一口惡氣,王妃回府便歇下了,只怕還不知曉,今日那被王爺打了一掌的那王家小姐傷勢很重呢,王爺那一掌可不輕,今兒個那王家小姐被送回府中之後,王家找遍了城中有名氣的大夫去給王家小姐瞧傷呢。本來還想進宮請太醫呢,可是太醫哪是他們想請就能請的,太醫院的太醫們只怕是聽說了早上御花園中發生的事情,都相互推諉,不願意出宮呢。”
雲裳聞言稍稍愣了愣,便沉默了下來,只怕並非太醫聽說了御花園之事不想出宮去醫治,多半是洛輕言悄悄施了壓力。先前洛輕言看着那王小姐的目光中,分明是帶着殺意的。雖然雲裳拉着他出了宮,可是洛輕言一旦動了殺心,恐怕不是輕易善罷甘休的。
“簡直是報應啊,那王小姐奴婢實在是有些看不慣呢,不過是個商人之女,仗着自己的父親是錦城首富,在城中有一定地位,便以爲自己是天底下最權大勢大的人了,那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奴婢瞧一次便想打一次。”淺酌哼了一聲,氣哼哼地道。
雲裳低下頭笑了笑,“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小丫頭而已。”說完便沒有再開口。
淺酌仍舊有些氣憤,只是瞧着雲裳並沒有什麼興致的模樣,便悻悻地閉了嘴,沉默了片刻,才道:“宮中有信給琴依姑姑。”說着便將手中裝着羊皮紙信件的竹筒遞給了琴依。
琴依本來坐在一旁繡着鞋面,聞言愣了愣,便連忙將那竹筒接了過來,倒出了裡面的信,展開來細細讀了,才轉過頭對着雲裳道:“王妃,皇后,出手了。”
雲裳手中翻着書頁的手微微一頓,沉默了片刻,纔開了口道:“怎麼個出手法?”
琴依將羊皮紙遞給了雲裳,輕聲道:“據毓秀宮的人講,皇后這幾日專程將毓秀宮的幾位掌管女官帶去了未央宮,一一詢問了這一次選秀的秀女們的家世情況和表現情況,今日早上專程挑選了幾位秀女帶到了未央宮去問話。”
“哦?”雲裳打開那羊皮紙,便瞧見了信中內容,只是信的末尾還有幾個雲裳有些瞧不明白的符號,雲裳蹙了蹙眉,便將那羊皮紙復又遞給了琴依,才擡起眼來望向琴依,“選的是那幾位?”
琴依低下頭看了一眼,低聲說了幾個名字:“莫靜,蘇落,王菀之,吳蘭熙,秦香蘭。”
此前秀女選秀的時候,所有秀女的資料雲裳皆是看過一遍的,腦海中現下亦是能夠立刻的回憶起來,半晌,雲裳才勾起嘴角笑了起來:“皇后娘娘的胃口倒是不小,也夠小心翼翼,一次性便選了五人,卻個個都是家不在錦城,沒有家族支撐的。”
琴依點了點頭,“對皇后來說,這樣的人最好控制。”
“既然皇后選中了這些人,以後的日子,便儘量少聯繫她們,皇后是個做事十分謹慎的,自是會在她們身邊安排人盯着,莫要讓皇后發現了。”雲裳勾了勾嘴角,輕聲吩咐着。
琴依應了一聲,便將那羊皮紙扔進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方纔宮中傳信的人還說,今日早朝之後,慧才人便被晉了位份,晉位昭儀。”淺酌便也跟着道。
雲裳點了點頭,恍然:“只怕便是因着皇后沒法子阻止慧才人晉位,便也急了,才匆匆找了那五人去。”
“叫着秋嬤嬤一同去庫房之中瞧瞧可有合適的東西,選一個送入宮中,送給慧才人,就說是我恭喜她晉位之喜的。”雲裳從軟榻上站起身來,揉了揉有些痠軟的腰身,“去院中走走,這樣躺久了還是有些累。”
琴依扶着雲裳走出了內室,才輕聲道:“這樣會不會有些不妥,後宮之中其他嬪妃晉位或者生辰的我們都很少送禮入宮,悠然如今只是小小的才人,即便是晉了位也不過是昭儀而已。”
雲裳扶着腰往門外走去,笑着道:“正因爲如此,才更要送。皇后本就知曉林悠然是我的人,我又何必故意避嫌,而其他不知道的,正好藉此機會讓她們都知道好了。”
“慧才人懷了龍嗣本就引人注目,若是王妃再去插一腳,恐怕……”琴依心中有些擔憂。
“林悠然懷了龍嗣,便已經是宮中所有女人的敵人,即便是有些人並未表現出來,可是並不代表她心中是歡喜的。我此舉,正是想要警告一下那些蠢蠢欲動的不知好歹的人,讓她們看清楚林有人身後站的是誰。”雲裳走到梅花樹下,攀折下一枝梅花輕輕嗅了嗅,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