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錢來最先蹙了眉頭,低聲問到。
雲裳勾起嘴角笑了起來,緩緩伸手挨個揭開了盤子,目光落在那五盤食物之上,輕聲道:“這道菜的名字,便叫五穀豐登,分別是大豆製成的豆腐,烤小麥,大米飯,小米粥,還有高粱酒。”
雲裳見在場的商人個個神色都有些不好,才又接着開了口:“陛下和殿下最大的願望,便是五穀豐登,百姓安居樂業。殿下剛被封爲太子,今兒個亦是第一次同大家一起吃個便飯,本妃便想着,興許這道菜才能更好的表達殿下的心願吧。各位貴人雖是商人,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往往是最低的,不過殿下卻十分重視商人,今日是殿下被封爲太子之後第一次在府中設宴,便是邀請各位在商界能夠呼風喚雨的你們,殿下亦是願意同大家一起攜起手來,共創繁榮盛世。”
雲裳的聲音雖然溫柔,說話卻是簡潔有力,讓人平白無故生出幾分同仇敵愾來。且雲裳所言,句句屬實,自古以來,商人雖然掌握着一個國家大半的財富,卻素來不受人尊重。人人說起商人,皆是言,一股子銅臭味。許多好人家的女兒,亦是不願意嫁給商人。
雲裳這一番話,自是戳到了他們的痛處。
姑蘇景陽端起那碗高粱酒,站起身來,舉起了碗:“我這人也不太會說話,只是都說太子爺是位英雄,太子妃是巾幗不讓鬚眉,我對有智有勇的人最是佩服了,就爲了太子妃方纔這一番話,我姑蘇景陽,也得敬太子,敬太子妃。”
洛輕言轉過眼看了下雲裳,雲裳笑了笑,便率先端起了酒來,洛輕言勾了勾嘴角,亦是將碗端了起來:“幹了。”
三人便仰頭將酒喝了下去,姑蘇景陽哈哈大笑了起來,便坐了下去。
自也有人對雲裳的話不屑一顧的,“太子妃的話說得倒是好聽,這齣戲也唱得極好,五穀豐登,太子在此時宴請我們,無非便是想要讓我們接濟城外那些個難民。可是城外那些難民是死是活,同我們又有何干系?商人重利,沒有利益的事情又爲何要做?”
洛輕言聞言,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酒碗放了下來,才勾了勾嘴角笑着道:“劉掌櫃說的很好,本宮今日宴請大家,最主要的目的確實是希望大家能夠出錢出力,讓本宮將城內外受了旱災的難民安置妥當。我亦是知曉,商人是重利的,本宮倒是有一個想法,能夠雙贏,你們賺你們的銀子,我得我的名聲,左右現在也沒有什麼外人,便說出來給大家探討探討。”
洛輕言站起身來,從矮桌之後繞了出去,走到了屋子中間。
“各位都是商人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明白,只有自己的鋪子越開越多,自己的東西被越來越多的百姓所知曉,纔能有越來越多的客人,賺更多的銀子。本宮不曾經商,不知你們是如何讓更多的百姓知曉你們的鋪子和你們的鋪子中所賣的東西的,不如大家給本宮說一說?”
洛輕言的話音一落,便有人開了口應道:“我鋪子中的東西好,回頭客多,口口相傳,自是客似雲來。”
“每個鋪子都會讓人站在鋪子門口吆喝。”
“我賣首飾,便會送一些首飾給達官貴人的夫人們戴,其他人瞧見了,覺着樣式好,自會問她們在何處買的。”
“……”
洛輕言靜靜聽了半晌,才笑了笑,聲音拔高了一些,蓋過了說得津津有味的衆人道:“我有一個法子,可以讓你們的鋪子,和你們鋪子中最好的東西被大半個夏國百姓都知曉,你們可願意聽聽。”
衆人的目光便都望向了洛輕言,連雲裳亦是含着笑望了過去。
洛輕言走了兩步,才揚聲道:“若是你們出資賑災,本宮會助你們做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你們可以在你們自己所捐獻的東西之上,寫上你們店鋪的名字和主要經營的東西,難民們自是會對你們感恩戴德,城內外的難民近兩千人,待這場天災一過,本宮會安排送他們回鄉。”
“從錦城到柳滄、南陽、泗陽,須得經過的城池共九處,更遑論小鄉鎮了。難民們受了你們的恩德,自是會不遺餘力地告訴自己在路上遇見的百姓,自己的恩人是誰,他的鋪子都賣些什麼東西。這樣一來,便有許多人知曉了你們。”
洛輕言笑着望向有些蠢蠢欲動的衆人,“此爲其一,其二……”
“你們既然捐獻了銀兩,捐獻了東西,本宮自是會出一則佈告,將你們的名字,你們鋪子的名字都寫在佈告之上,以告訴夏國上下,你們的善舉。布告欄上的排名順序,便以捐獻物資多少來排。佈告一出,本宮便會命人送到各州各府,全部張貼出來。到時候,豈非大半個夏國都知曉了你們的名頭?這樣一來,你們想要賣什麼東西,想要在哪裡開個鋪子,豈非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們開的鋪子,又如何能夠不客似雲來?”
洛輕言目光掃過衆人,嘴角帶着幾分笑意,“此爲其二,這最後嘛……”
“每隔三年,便須得重新招皇商,明年便是招皇商的時候了。本宮已經向陛下進言,皇商不僅僅應當東西夠好,還應該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以後招納皇商,在這種大災之時,是否能夠及時站出來,便也是最重要的依據之一了。”
洛輕言一早便調查過了,這一批商人之中,有三分之一爲皇商。且其它未能成爲皇商的,大多數是在比拼之中,被比了下去的,心中對皇商,是欲求之而不得的。
洛輕言一番話說完,下面的衆人便都沉默了一大半。雲裳擡起頭來望向寧淺假扮的蕭雲,悄悄遞了個眼色過去。
寧淺笑了笑,便拍桌而起,“蕭記剛剛開始起步,雖如今有了一些成績,卻也比不得大家,殿下所言的每一條,蕭某都甚爲感興趣。既是如此,那蕭某願意出白銀五萬兩,糧食五千石,布料八百匹,爲賑災出一份力。”
寧淺此話一出,在座衆人皆是瞪大了眼,彷彿十分吃驚的模樣。
雲裳卻險些笑出了聲來,寧淺果真是她的心腹之人,這一招先聲奪人,簡直用得妙。
雖然洛輕言提出的條件都十分的誘人,只是衆人都皆是在觀望而已,若是讓別人先說,興許便是幾千兩幾千兩的事情了,倒更像是接濟,若成了那樣的局面,實非雲裳和洛輕言想要看到的。
可是寧淺一開口便是白銀五萬兩,糧食五千石,布料八百匹,這幾乎是許多店鋪好幾個月的營收了。只怕在他們看來,寧淺實在是瘋了的。
且蕭記並非是太過顯赫的富商,在錦城出現也不到一年時間,同在座的其他人相比,簡直算是不值一提的,卻能夠拿出這麼多東西來。若其他人開口少於了這個數量,便有些難做了。
洛輕言亦是撫掌而笑,揚聲道:“好,蕭掌櫃的大恩,本宮代萬千難民謝過了,來人!”
管家匆匆忙忙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
洛輕言便吩咐道:“去取一封奏摺來,本宮要連夜給父皇遞上摺子,告知他蕭掌櫃的慷慨!”
管家連忙應了,匆匆忙忙退了出去,不多時便取來了一封奏摺,連帶着帶來了筆墨紙硯。
洛輕言提筆便在上面寫上了蕭雲的名字和捐獻的財物。
洛輕言寫完了之後,還未將筆擱下,便又有人拍着桌子站了起來:“蕭掌櫃都這般講義氣,我姑蘇家自也不能想讓的,姑蘇家沒賣什麼東西,只會押鏢,便只出白銀十萬兩好了。”
雲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這姑蘇景陽瞧着是個五大三粗之人,卻是會算計的,難怪姑蘇家一個鏢局也能開遍夏國。他只怕已經看清楚了局勢,寧淺的起價太高,後面定然是隻能加價,無法減的,照此一來,喊在越前面的,反而出的越少,卻還能落得個痛快利落的名聲。
在座的都不是愚昧的,瞧着蕭雲和姑蘇景陽的表現,便也摸出了幾分門道來,紛紛喊了起來:“白銀八萬兩,所有的難民一個月內,到龍鳳樓吃飯不收銀錢!”
“……”
半個時辰不到,洛輕言手中的奏摺便滿滿當當的寫了三大篇。洛輕言果真如此前承諾那般,奏摺寫好,便立馬命人趁着陛下尚未歇下,匆匆送入了宮。
衆人都覺着,這是他們在夏寰宇面前爭得功勞的時候,便紛紛樂見其成。且讚了幾聲,殿下言而有信。唯有云裳知曉,洛輕言此舉,卻是爲了防着這羣奸詐商人今日出了太子府這道大門之後出爾反爾,翻臉不認賬。若是夏寰宇明兒個在早朝之上將這些商人嘉獎一番,他們想要反悔,卻是沒有了法子。自然得乖乖地,承諾了多少,交多少出來。
雲裳心中暗自笑着,世人皆說,奸商奸商,無奸不商,可是在洛輕言面前,這些商人的奸詐,便不過是笑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