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柳公子回宮了,在議事殿候着陛下。?”劉文安匆匆忙忙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雲裳,才低下頭輕聲道。
洛輕言沒有應聲,雲裳才轉過頭淺淺笑了笑:“陛下先去處理政務去吧,我沒事。”
洛輕言定定地望着雲裳看了許久,才點了點頭應了,輕聲道:“你如今身子還很虛弱,莫要站得太久,累了便會牀上躺着吧。我去瞧瞧柳吟風如何了,若是有時間,我帶他過來見見你。”
雲裳輕輕頷首,洛輕言纔有些不捨地收回了目光,出了寢殿。
雲裳站在窗邊看着洛輕言出了未央宮,才擡起手來輕聲喚着:“淺酌,來扶一下我,我渾身無力。”
淺酌聞言,連忙快步走到雲裳身邊,伸手扶住雲裳,聲音中含着心疼:“娘娘何苦這般折磨自己,身子可是娘娘的,若是傷心壞了,小皇子怎麼辦陛下怎麼辦小皇子才四個月啊。”
淺酌扶着雲裳走到牀邊坐了下來,爲雲裳脫了鞋子服侍着她躺到了牀上,雲裳的眼中帶着幾分淚意,眼淚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其實在除夕那天我便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些,我傷心難過的,是陛下始終隱瞞着我,我一直以爲,夫妻之間理應坦誠相待,哪怕是天大的困難,都應當攜起手來一同去面對,可是他卻以爲是爲我好,將所有的事情都一力扛下,卻不知曉,那其實根本便不是我想要的。”雲裳搖了搖頭,眼中帶着幾分痛楚:“可是當我真正知曉真相的時候,我卻又不忍告訴他我知曉了此事,我害怕他更會爲我擔心。他的性子太過清冷內斂,什麼事情都藏在心中,他心裡只怕比誰都要難受。”
“還有寶兒,淺酌,我沒有勇氣面對寶兒。我沒有辦法去想,明明那麼可愛那麼健康的寶兒,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心智受損他若是長大了,定然會怪罪我,怪罪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好生保護好他。心智受損,我不知曉他會遭受多少白眼,多少詆譭,多少暗中中傷,我不敢想,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寶兒以後將面對的事情,我便覺着恨不得殺了我自己。”
雲裳的聲音染上了幾分哽咽,淺酌連忙扶着雲裳,連聲安慰着:“正如娘娘所言,娘娘傷心難過的是陛下的隱瞞,且娘娘也知曉了隱瞞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娘娘爲何不選擇同陛下坦誠一同面對小皇子畢竟是皇子,即便他存在一些缺陷,可是也斷然沒有人敢對小皇子有絲毫不敬,娘娘莫要擔心,奴婢保證。從今以後,定然好生保護好小皇子,若是誰敢對小皇子不敬,奴婢便定然不會讓他好過。”
雲裳渾身都在顫抖,淺酌有些不知所措,便急急忙忙接着道:“娘娘,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啊,若是小皇子真如那陳妙思所言那樣,以後,也唯有娘娘才能夠保護好小皇子,讓小皇子不受到任何傷害啊。”
雲裳聞言,許久才點了點頭,聲音帶着幾分沙啞:“是啊,我已經讓他受到了一次傷害了,決不能夠讓他再有絲毫的閃失,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是我的孩子。我絕不會絕不會讓當年的事情重演”
雲裳閉上眼,腦中閃過桓兒蒼白的臉,手暗自在袖中握緊,她絕不會讓那樣的事情再發生。
“去將琴依叫來吧,我有事同她相商。”雲裳輕聲道。
淺酌咬了咬脣,瞧着雲裳如今這模樣,也不敢輕易離了人,便連忙跑到門口吩咐了青蒿去內務府找人,心中卻是稍稍放下了心,雲裳肯叫琴依過來商量,便是好事。
淺酌吩咐了青蒿,便又回到了屋中,倒了白開水給雲裳喝了,雲裳靠在榻上,似乎又在發呆,臉色蒼白,眼中亦是沒有了昔日的神采,頭髮散着,那模樣實在是令人心疼的。
過了小半個時辰,琴依才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見着雲裳這個模樣亦是嚇了一跳:“娘娘這是怎麼了”
淺酌連忙應道:“病了,昨兒個發熱得厲害,昨兒個事發突然,太過忙亂,便也忘了只會琴依姑姑。”
琴依沒有緊蹙着,快步走到雲裳牀邊,伸手摸了摸雲裳的額頭,蹙了蹙眉道:“還是有些燙,可是除夕夜裡守歲的時候涼着了可是除夕那晚太和宮中的火盆子也應當不少啊,怎麼會病了呢”
雲裳搖了搖頭,伸手握住琴依的手,極度虛弱地道:“和除夕守歲沒什麼關係,我這是心病。”
“心病”雲裳這麼一說,琴依便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連忙道:“什麼心病”
“你坐下來聽我說吧,我實在是有些累,不知如何是好,你來幫我出出主意。”雲裳輕聲道,脣色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琴依見狀,蹙了蹙眉,卻終是沒有開口。
雲裳將從除夕夜發生的事情,到昨兒個陳妙思的話一一同琴依講了,琴依聞言,似乎也是被嚇着了一下,全然無法相信:“怎麼可能小皇子哪兒像是心智受損的模樣且娘娘你自個兒便會醫術,自己的身子有沒有出問題怎麼會不知道”
雲裳苦笑了一聲,喃喃道:“我的身子,卻是醫者難以自查,且我並不精於婦人之病,即便是有問題也未必能夠查得出來。而寶兒,寶兒年紀尚小,心智受損本就難以察覺,且我是寶兒的孃親,覺着他怎麼都是對的,又怎會想到那處去可是,此前你可還記得,在太子府的時候,雪巖神醫給我和寶兒都診了脈”
琴依點了點頭,眼中卻是帶着疑惑:“可是雪巖神醫分明是說,娘娘和寶兒身子都沒有什麼問題的啊”
“雪巖是陛下請來的人,只怕早就受過陛下的囑咐了,自是不會對我說不好的話,我記得那日雪巖給我們診過脈之後,下午陛下回院子比平時晚,我發現他手冰涼,便問了他,他說他去了冰窖見雪巖”
雲裳喉頭像是被什麼哽住一般,下面的話,卻是說不出口。當她知曉事情真相之後,再回過頭去仔細想想,卻發現,原來有那麼多的蛛絲馬跡可循,只是那個時候,她卻從來沒有留意,從來不曾懷疑。
琴依咬了咬脣,眼中仍舊帶着幾分不敢相信,她看着雲裳長大,看着她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終於因爲嫁給了一個對的人,兩個人歷盡艱辛,纔剛剛要幸福了。卻又出了這樣的事情,且她帶寶兒的時候也不少,同寶兒的感情自然也十分深厚。那兩件事,無論是哪一件都讓她難以接受,可是她卻也更擔心雲裳,那是她的身子,是她的孩子啊,她身爲一國之母,怎麼能夠不能生育呢
琴依面色亦是十分蒼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連忙握住雲裳的手,輕聲道:“娘娘爲何不直接問陛下夫妻夫妻,能夠共患難的才叫夫妻,無論是好是壞,都應當共同擔當纔是。只是,也請娘娘記住,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娘娘決定什麼,奴婢都定然是站在娘娘身邊的。”
淺酌聞言,亦是連忙道:“奴婢也是,奴婢也是。”
雲裳低下頭,遏止住洶涌的淚意,點了點頭,低聲應着:“好,我聽你們的。”
琴依低聲勸慰着:“這世上許多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老天總是在你以爲便要苦盡甘來的時候提醒我們不要得意忘形。可是,娘娘,你以前也經常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奴婢相信,這世上也沒有什麼過不去坎,只要咱們齊心協力,無論多麼苦痛多麼困難,都總是能夠熬過去的。”
雲裳點着頭,眼中有淚光閃動:“從寧國到夏國,想要我性命的人數不勝數,和我耍心機明裡暗裡陷害我的人更是不少,可是我仍舊風風光光的活到了現在。只不過這一次的考驗比以前稍稍更困難了一些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寧雲裳有什麼好怕的”
雲裳說着,眼淚便有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淺酌和琴依見狀,便也忍不住跟着哭了一場。
過了好一會兒,主僕三人才稍稍將情緒穩定了下來,琴依給雲裳擦乾了淚水道:“娘娘可莫要再哭了,等會了陛下回來瞧見了,指不定心疼成什麼樣子呢。娘娘,你有那麼多關心你的人,即便是爲了他們,也要好生保重自己愛護自己,一切都會好的。”
雲裳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仍舊帶着哽咽:“我知曉,可是我對不起寶兒。”
琴依連忙握緊了雲裳的手:“這世上醫術好的人不只是雪巖神醫而已,娘娘莫要灰心,定會有希望的。如今的情況已經是最差,即便是小皇子心智受損無法治癒,咱們也得往好的一面去想,不管如何,至少小皇子身體健康,健康平安,比一切都重要。”
雲裳輕輕頷首,咬着脣,半晌才低聲道:“若是我們母子二人都無法治好,我便親自爲陛下甄選後妃,而後”
雲裳閉了閉眼,卻覺得如今只是想一想,心就像是被狠狠擰住了一般,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