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轉身下了亭子,御花園中滿是盛開的花朵,雲裳懷中抱着寶兒,寶兒伸手輕輕揮了揮,手邊一朵黃色菊花的花瓣便凋落了一地。?雲裳目光落在那地上零落的花瓣上,沉默了許久,才淡淡地道:“這宮中每日都有無數的花朵在凋零”
琴依不知雲裳所指,笑了笑接口道,“畢竟已經是秋末了,再過一段時日便要入冬了,這些花兒挨不過冬,不過梅花也快要開了。”
雲裳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是啊,有花謝,總會有花開。”說着,便將寶兒抱緊了幾分,往未央宮去了。
未央宮中已經清理妥當,再也瞧不見方纔曾經有人便死在了那裡的模樣,雲裳目光微微閃了閃,快步回到了內殿之中,轉身吩咐着一旁的畫兒道:“去內務府和內侍監,將他們的總管傳過來吧。”
畫兒連忙應了聲,出了未央宮。
琴依看了眼畫兒的背影,才笑着道:“這未央宮中大,奴婢覺着,娘娘還是應當儘管選幾個心腹放在身邊,奴婢和畫兒一有雜事離開了,娘娘身邊便沒有了人,奴婢也有些放不下心。”
雲裳伸手取了一個撥浪鼓來,在寶兒面前搖動着,寶兒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撥浪鼓,歡快的笑了起來。雲裳方覺着心中的鬱結稍稍散去了一些,笑着應着:“好,待會兒內務府和內侍監的總管來了,我便同他們提一提。對了,如今皇太后同太上皇同宿一宮,身邊應當不缺人護着,我抽個空去提一提,讓淺音回來吧。”
琴依聞言,自是歡喜的,連忙笑着應了,才道:“小皇子應當要餵了,奴婢去將陳大夫和奶孃叫過來,而後便去小廚房盯着他們熬湯。”
“好。”雲裳點了點頭。
不多時,奶孃便來了,雲裳瞧見陳妙思未同她一起過來,便隨口問了:“陳大夫呢”
奶孃愣了愣,才連忙應道:“稟娘娘,陳大夫瞧着花園裡的菊花開的好,說去摘一些來做菊花餅。”
雲裳聞言,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陳妙思倒果真是在長白山住久了,事事隨心所欲,她可知曉,那御花園中的菊花都是些什麼樣名貴的品種,罷了罷了,隨她去吧。
心念喂喂一轉,卻又想起,菊花倒是清熱解毒的好物,如今這種情形,做些菊花餅來吃吃,倒是不錯的。
“讓陳妙思摘好了菊花,也給本宮送些來吧。”雲裳笑眯眯地道。
奶孃應了,便將寶兒抱了退了下去。
雲裳命人煮了茶來,取了書剛翻了幾頁,便瞧見畫兒走了進來,“娘娘,內務府總管和內侍監總管來了。”
雲裳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緩步走了出去。
走到正殿,便瞧見有兩個穿着紫紅色衣服的內侍立在殿中,雲裳目不斜視地走到鳳椅上坐了,目光淡淡地掃過兩人,倒是瞧見了一個熟面孔,齊瑞海。原來,如今內侍監的總管仍舊是他。
“奴才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兩人瞧見雲裳的衣襬,便連忙跪了下來,行了個大禮。
雲裳眼角微微上揚,面上神色淡然:“起吧。”
兩人站了起來,面帶笑容地站在一旁,倒是齊瑞海身旁的那內務府總管先開了口:“皇后娘娘昨兒個進了宮,奴才本想着來給娘娘請個安,不過過來瞧了瞧,未央宮中有些忙碌,想着娘娘恐怕沒時間見奴才,便沒敢來打擾。”
雲裳笑容泛着一絲冷,“齊瑞海本宮倒是認得的,不過不知這位公公高姓大名”
那內務府總管面色猛地一變,連忙又行了個禮道:“奴才是內務府李福華。”
“哦,原來是李公公。”雲裳笑了笑,便又將目光挪開了,“今兒個叫兩位總管公公來,是想要將這未央宮中的舊人換一換,不知可否”
那齊瑞海和李福華一愣,沉默了片刻,齊瑞海纔開了口:“不知可是誰犯了什麼錯處”
雲裳冷笑了一聲,眼中帶着毫不加以掩飾的惱怒:“李公公和齊公公在宮中時間也不短了,今兒個上午十分,在未央宮出了人命一事,想必兩位都已經知曉了。只是你們知道不知道,那殺了林靜雅的人,便隱藏在未央宮中,且身手不凡。本宮剛剛住進這未央宮中,還想在這後位上安安穩穩地待上一些年頭,這宮中藏着一個時時刻刻有可能要了本宮的命的人,本宮心中如何能夠安心”
李福華仍舊有些猶豫,“這未央宮中的宮人選的都是宮中最好的,且如今因着此前太上皇遣散後宮的緣故,宮中的宮人本就不多,這若是要將未央宮中的全都換了,恐怕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那麼多人來替代的。”
雲裳目光淡淡地掃過他,笑容愈發的冷了幾分:“哦本宮還以爲這後宮之中,是以本宮爲尊的,卻不想,本宮連換幾個宮人的權力都沒有了”
李福華渾身一顫,連忙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個什麼意思”雲裳猛地一拍椅子上的扶手,“李福華是吧,莫說是本宮想要換一換本宮宮中的宮人,即便是想將你從內務府總管這個位置上換下來,也不過就是說句話的事情,本宮是瞧着你好歹也是宮中的老人,對宮中凡事比較清楚一些,若是你還是不能認清如今這後宮的主子是誰,便莫要怪本宮心狠手辣了。”
李福華連連應是,慌忙又求了幾句饒。雲裳緩緩往後靠了靠,似乎才稍稍平靜了一些,只淡淡地揮了揮手道:“下去準備吧,這未央宮中的人,各自帶走,本宮暫時一個也不想瞧見他們。”
“是。”李福華和齊瑞海連忙應了,緩緩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畫兒走到門口看着兩人出了未央宮的門,才急急忙忙走到了雲裳身邊,爲雲裳倒了杯茶,“娘娘方纔的模樣可真是嚇人,連奴婢也嚇了一跳。”
雲裳方翹了翹嘴角,端起了茶杯:“在這宮中,我表現得越是溫和,便會有越多人想要騎到我的頭上去,唯有我狠辣一些,我說的話,纔會被人當作是話來聽。”
抿了口茶,雲裳才站起了身來:“我有些困了,先到軟榻上小憩一會兒,待會兒琴依回來了,便讓她叫醒我便是。”
畫兒連忙應了,跟着雲裳入了內殿,爲她除了常服,褪了鞋襪,又將頭上的珠釵取了放到了一旁,雲裳方躺上了軟塌,閉上眼睛,睡了起來。
李福華和齊瑞海出了未央宮,拐了個彎,便繞過了御花園,穿了小路準備回到各自的地方,內侍監同內務府隔得不遠,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小路上沒有什麼人,連宮人都極少。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福華纔開了口,冷哼了一聲,轉過頭望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齊瑞海:“你什麼時候同這位搭上了線的卻是一個字也未曾同我透露一下。”
齊瑞海腳步一頓,才低聲道:“便是幾個月前,這位還是睿王妃的時候,她不是在宮中曾經住過一段時日嗎她身邊的宮人同劉更衣起了衝突,鬧得有些厲害,第二天劉更衣便死在了煙翠湖裡邊兒,我負責查此案,便同她有了幾次照面。誰曾想到,那個時候還是睿王妃,怎麼就這麼快變成皇后了”
“是啊,誰曾想”李福華冷笑了一聲,“誰知道最後坐到這皇后之位上面的人是她”
頓了頓,才又道:“不過卻是個沉不住氣的,這麼點兒小事便小題大做,且方纔瞧着她的模樣,卻是連臉色都有些不好了。”
齊瑞海卻是沒有接口,只默不作聲地走着。
李福華又開了口,“她還真當自己是個皇后呢,連蘇如姬那樣的女人都沒能將那個位置坐穩,她又怎麼可能,至少,一個只知道對咱們這些個奴才發火的人,是永遠也無法在這宮中生存下去的,這宮中的水深着呢,她這般模樣,用不着多久,只怕便會被淹死了。”
齊瑞海回過身望了眼未央宮的方向,眸光中卻閃過了一抹深沉:“我卻覺着,不可小瞧了她,聽聞如今這位陛下對她情有獨鍾,卻是一個妾室都不曾納,且太上皇也對她讚譽有加。咱們這位皇后,上過戰場,會醫術,至少此前的蘇皇后,沈淑妃,還有長公主,七王爺的,都想要要她的命,卻是一個都沒有成,這位年紀輕輕的小皇后不也照樣好好活着嗎反觀那幾位想要對付她的,卻是除了七王爺之外,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李福華嗤之以鼻:“不過是運氣罷了,且她身後不是還有當今陛下嗎此前長公主和蘇皇后,最後是死在太上皇手中的,可不是她的。她不過十多歲而已,我害過的人,比她吃過的飯都還要多,她拿什麼來同我鬥今兒個敢那般羞辱我,我勢必會讓她付出代價。”
李福華說着,擡起頭來,便瞧見內務府已經在眼前,招呼也沒有同齊瑞海打一聲,便進了內務府中。
齊瑞海目光定定地望着李福華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才輕嘆了口氣,亦是回到了一旁的內侍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