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辰星君回到太陽神宮的時候,雖然面無異色,神態從容,一如往常般的風姿高雅。
然而太陽神宮內部,幾乎所有的上位神靈,都能感應到這位星君身上的晦澀氣息,還有那淡淡的血腥氣味。
他們都神色詫異的往殿門方向看了過去,看着司辰星君踏入殿中。
司辰星君則將這些人的視線視如不見,他面無表情的徑自走到了太昊與月羲的陛前。
“父神,母神,孩兒幸不辱命。”
陽神太昊與陰神月羲,都流露出了些許詫異之色,二人上下端詳着司辰。
太昊眼睛半闔,眼神略有些異樣。
陰神月羲則含着幾分關切道:“那歸墟之內詳情如何?吾兒又是因何而傷?”
司辰星君擡起了頭,與二位祖神對視:“兒臣進入時,楚希聲已經利用墟核在歸墟內以十二上位黃龍爲根基,完成了‘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又爲青龍星君重塑了軀體。我是說,那位真正的青龍,他的龍魂,已經能夠在外活動——”
這座輝煌光明的殿堂內,一應諸神頓時面面相覷。
他們的臉上都流露出了幾分震驚之色。
那位已經消失一千三百萬年的青龍星君,即將歸來了嗎?
“他竟爲青龍星君重塑了軀體?”
陰神月羲也將眼仁張了張,她語含讚歎:“不愧是人族的第四代聖皇,幾十萬年來唯一能夠讓我與神般若遭遇重挫的人物。此人崛起以來的一應作爲,每每都出人意料。”
她語聲一頓:“那麼青龍之後,便是魔神葬天的元胎?吾兒是因此而傷?你現在傷勢如何?”
“母神明見萬里,孩兒於一場激戰之後,僥倖破壞了魔神葬天的天地元胎。”
司辰星君語聲毫無波動的迴應:“些許傷勢不足爲道,只需半年就可恢復。”
此時殿內包括太昊在內的幾位神靈,卻都是眼神狐疑。
以司辰星君的力量,需時半年才恢復的傷勢已經非常嚴重了。
其中一位女神當即發出一聲嗤笑:“有趣!一向量力而爲,擅於審時度勢,揣時度力的司辰兄長,居然會不惜傷損,與敵死戰。對了,吾聽說你之前在凡界,曾經與那位人皇做了交易?”
早在九日隕落之前,她的兄長司辰星君就以謹慎著稱。
九日之戰後,司辰更是如驚弓之鳥。
他從不輕易踏足險地,不到萬不得已,也絕不輕易對強敵出手。
以至於在星空中流傳着一句話——滑不溜手神司辰。
女神纔不相信她的兄長司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敵死戰。
司辰星君側目往那女神看了一眼,隨即也是一聲輕哂:“這世間出乎你意料的事情何其之多?看來三妹的織命之法,修的還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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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神正是太陰與太陽的三女神天織,也叫織女,是一位踏入了命運領域的女神。
她雖然出生在時神燭光陰重傷,失去了命運源質之後,卻在出生之後一步步追趕上三大司天與太初玄女,成爲了命運之法的真靈。
她本身的力量也已超越了絕大多數的上位永恆,逐步接近帝君。
這是一位盤古神族的天才,連司辰都不得不正視,並忌憚三分的女神。
可惜他們兄妹之間關係不佳。
司辰星君忖道自己哪天取代了大日,一定得挖個坑把自己這個妹妹給埋了。
“天織住口!不得對兄長無禮。”
陰神月羲出言訓斥了一句之後,就看着司辰若有所思:“究竟什麼情況?說實話。”
陰神月羲也是一樣的半信半疑。
她甚至在想司辰星君身上的傷,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又傷到何等地步?
可能比他說的要輕一點,也可能更嚴重。
司辰星君沒有在葬天一事上說謊的理由。
然而他身上的傷勢卻不一定。
“是那位大律皇后!此女也隱藏在歸墟,”
司辰星君的神色有些尷尬,卻還是在母神的威嚴下如實答道:“此女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她藉助人族的龍氣,力量已達帝君層次,那開天之槍,如今只怕連父神這樣的存在也不可無視。歸墟一戰,她以偷襲的方式,一槍就讓帝江鳥重傷瀕死。”
此言一出,司辰星君聽到殿內諸神一陣嗡然作響。
“一槍重傷了帝江鳥?”
“這怎麼可能?”
“偷襲?哪怕是偷襲的方式,這也絕無可能。”
“那可是力量接近帝君級的存在!而那楚芸芸,只是一個凡人女子。”
“如果是真的,司辰他能逃得出來?只以力量而論,光是那青龍星君,就可與他旗鼓相當。”
“呵,你們怕是小瞧了我這位兄長大人——”
司辰星君聽着這些議論,心裡竟略覺愉悅,他面上卻還是沒有絲毫異色:“此女的開天之法,已有極高火候,她重傷帝江之後,便以槍勢封鎖歸墟的出口。”
陰神月羲這才釋然:“她已如此可怕?竟讓你不得不戰?”
殿內的衆神聽到這裡,也都釋去了臉上的疑色。
這就很合理了,這就像是司辰星君的性格能做出來的事。
讓他不顧後果與敵死戰不可能,可如果是被逼的,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只有神天織例外,她一個拂袖,無數的絲線在指尖生成,編織成布帛形狀。
然而當這塊手掌大小的布帛編織到一半就遇到了阻礙,再也編織不下去了。
神天織的眼神凝重。
阻礙並非源自於她兄長。
神天織感覺到了兩座新的高山聳立在命運長河之中。
——是那位人族的四代聖皇與皇后,他們已經有了鎮壓自身命運的力量。
陽神太昊也是一聲失笑,眼神莫測:“有意思,他們想要合力把你留在歸墟,卻反被司辰你毀去了葬天的元胎?”
“他們同樣低估了我的力量。”
司辰星君的眼神明顯含着幾分不愉,語聲冷冽:“父神!實情就是如此,除了元胎,我還破壞了他們的斡旋造化之陣。父神如果不信,大可親自去歸墟查探究竟。”
陽神太昊聞言反倒微一頷首。
他這個二兒子,一直都非常隱忍,隱藏着極其強大的力量。
他能夠在楚希聲,楚芸芸,青龍星君,南極帝君的化體圍攻下,居然還能損毀葬天元胎,全身而退。
司辰能毀去葬天的元胎,讓他心神大舒,去了一塊心病。
然而司辰今日展露的這份力量卻過於可觀,讓陽神太昊都暗暗心驚凜然。
就在此時,殿內的諸神都生出感應,他們都一齊俯首,看向了凡界歸墟。
就在剛纔,那歸墟附近的地脈有了極其強大的元力動盪。
諸神本沒有如此敏銳的靈識,然而從司辰本體降臨凡界那一刻開始,陰神與陽神就在用一件強大的神器觀照着歸墟附近的地域。
所以當那邊生出異變,諸神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司辰星君也同樣微一愣神,意外之至。
他隨即心中大讚,好一個楚希聲!
他竟還有這樣的後手。
難怪此人能夠令神般若接連受挫。
“這是——”
司辰星君的面色一陣黑沉如鐵,難看到了極點:“沒想到這歸墟之下,居然還有一座斡旋造化。”
陰神月羲柳眉一揚,她起身來到了殿內一面鑲嵌着金邊的巨大血色眼球前,看着這眼球裡面映射的情景。
那正是由陽神太昊,搶奪三帝神眼中的羅睺之眼,再次打造出來的‘監天神眼’。
“好一個楚希聲!”月羲凝聲詢問:“司辰你現在是否還有再戰之力?”
司辰星君氣息一窒,低下了頭顱:“請母神另遣他人前往,比如三妹。”
殿內所有神靈不由得心神一凜。那歸墟之內,可是足足四位帝君級的戰力,還有一位青龍星君!
現在去歸墟,送死麼?
那神天織更是一陣磨牙,緊緊握住了拳頭。
陰神月羲在此時解開了最後一個疑惑。
楚希聲等人在復生葬天之際,爲何非得節外生枝,要逼迫司辰死戰?
如果說一開始,他們低估了司辰的實力,那麼在司辰全力以赴之後呢?
他們在沒法封鎖消息的情況下,將司辰逐走豈不更好?
可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她看着鏡內:“看來他真正想要復活的,是即將死亡的玄黃始帝,當然也可能是不得已而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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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聲卻已排除了所有的敵人。
司辰重傷之後,包括所有盤古諸神在內,他們現在已拿不出更多帝君層次的力量,再次降臨凡界。
陰神月羲的視線,沒有在凡界停留太久。
她的目光,又轉向了遠處的星空戰場。
陰神月羲凝神注目片刻,隨即發出了一聲慨嘆:“可惜了!”
這既是爲她一位兄弟的死亡,也是爲一位傳奇的落幕——
太昊卻是一聲冷哼。
他的眼神複雜,既有着一絲幸災樂禍,也有着一抹若釋重負,
與此同時,太昊也有着無限遺憾。
他只恨這次自己沒法親自出手,將那個曾經殺死他的敵人碎屍萬段,讓他萬劫不復!
※※※※
就在天空中所有神靈矚目之下,魔神葬天一斧轟碎了冰神玄帝的右腿,使得無數冰凍的血肉在星空四濺飛散。
冰神玄帝的軀體還在持續的再生,速度卻非常緩慢。
祂本身就不怎麼擅長血肉恢復。
葬天更用毀滅之法,毀滅了他雙臂雙足存在的概念與因果。
冰神玄帝不得不用寒冰暫時替代自己的右足。
而此時所有的帝君,都被葬天那滔天的逆神之火逼迫,從葬天與玄帝的戰場遠遠退開。
他們現在就連靠近都很困難,眼神都凝重忌憚戒懼到了極點。
就連冰神的子女——姑射,水德與天霜,也都被冰神玄帝呵斥,不得不遠離葬天。
現場只餘下幾位祖神的神器寄體,在與葬天搏殺激戰。
他們的本體雖然沒有到來,卻在寄體中投入到更多的力量,竭盡一切的阻止葬天。
然而葬天重斧,還是無視了這一切,一斧斧勢不可擋,持續重創着冰神玄帝的軀體。
沒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他的斬擊。
玄帝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的煞白如紙。
他也在大口的呼吸,吞納着天地元靈,極力地恢復力量。
然而玄帝的戰意卻與他凍絕一切的寒天之法相反,正熾烈如火:“這就是你的破壞毀滅之道嗎?很強,你真的很強!
一百萬年過去,你比當初斬殺太昊的時候更強,強了很多倍!不過這點程度,就想要殺死我嗎?殺死一個盤古主宰?不可能,絕不可能!你休想!”
他與當時的太昊不一樣。
那時的太昊,被盤古與諸神合力牽制,甚至圍攻;而現在的他,卻沒有任何的力量掣肘。
玄帝在戰鬥中毫不退讓,用冰做的手臂揮動長刀,一刀刀極力的斬擊虛空。
雖然絕大多數都落空,還有一部分斬在了葬天的重盾上,然而那磅礴無比的寒力,卻在一點點凍結葬天的軀體,甚至凍結他的逆神之火。
不過就在短短兩個呼吸之內,玄帝用寒冰凝聚出來的雙手,卻被葬天劈碎了十七次!最後甚至一斧破開了他的胸膛。
而此時他侵襲入葬天體內的寒力,僅僅只凍結葬天的部分五臟六腑,未能深入。那滔天的黑色魔火仍在熊熊燃燒,甚至覆蓋住了周圍千里星空。
冰神玄帝終於絕望。
他絕望的想,這世界的天意,還有他的父神,爲何對龍羲與龍羲的子嗣如此的眷顧?
他們看似沒有繼承盤古任何戰鬥方面的能力,也沒有獸體形態。
然而他們的形體,與父神盤古是最相似的。
他們的先天神體,也有着無限的可能。
就如他眼前的葬天——
這個世界怎可能有如此可怕的血脈力量?
冰神玄帝不知此人用了多少次的神力再催,然而他可以確定無疑,這個人族叛逆的力量在極限不留餘力的催發下,已經突破於造化之上,無限接近於超脫!
“你是要我死是嗎?那便如你所願——”
冰神玄帝先是淒涼絕望的一哂,隨即雙眼怒睜,面色無比的猙獰兇狠:“今日你我一起,共歸於天!”
轟!
就在這一瞬,葬天一斧劈碎了玄帝的腦袋。
不過這一瞬,冰神玄帝的神軀驀然炸裂開來,一股磅礴到不可思議的寒力,在星空中爆發開來,衝擊席捲着四面八方,讓小半邊天幕都掛上了一層寒霜。
一時間虛空時序全都凍結,首當其衝的魔神葬天,也被冰神玄帝的力量凍成冰雕。
那些祖神們的神器寄體,更是猝不及防,也被凍結在了星空當中。
不過就在僅僅三十個呼吸之後,葬天表面的冰層,就‘咔嚓嚓’的碎裂開來。
他的神軀已經從冰層中脫離出來。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灸熱無比,似能融化一切的陽光,從太陽方向照射下來,讓葬天周身的殘冰迅速溶解。
葬天下意識的擡起了手上的巨盾,遮攔在自己的身前。
不過這沒有用,在失去冰神的力量封凍後.葬天周圍那些怨靈已經在陽光的照耀,逐漸甦醒。
也在此時,神普照的語聲又一次傳入他的耳內。
“不愧是神尊,你真的殺死了冰神!”
神普照的語聲激動到近乎語無倫次。
他不能不激動。
那可是一位祖神,一位盤古主宰!
今日他親眼見證,一位盤古主宰,隕落於葬天的斧下!
不過神普照很快壓住了心緒:“陛下還讓我轉告,如果神尊現在還能堅持下去,那就儘快返回魔域戰界。他會想辦法救助有巢氏,讓你不要擔心。如果您沒法堅持,那就即刻自爆神軀,將源質分散,不要給任何人取得您本命源質的機會。”
葬天卻沒這麼做,他把目光投向了虛空,看向了一百三十萬裡星空外,端坐於虛空神座上的虛神奢源。
他的右臂竟像是吹氣球一樣的迅速鼓脹了起來,滔天魔火更加的旺盛。
神力再催!再催!
直到最後的極限,葬天的右手‘篷’的一聲炸裂開來,推動他手中的巨斧化作流光,朝着虛神奢源轟擊了過去。
奢源的臉色大變,卻避無可避。
他不斷的扭曲虛空,撕開一層又一層的虛空裂隙,想要把那巨斧導向別處,卻無濟於事。
奢源最終只能全力揮劍,抗擊那斬擊到眼前的巨斧流光。
“轟!”
奢源的右臂竟齊根粉碎,他的胸膛也塌陷了下來,口中更是不由自主的噴出了一口神血。
他極力的恢復,頃刻間就毫無異狀。
然而奢源卻已感應虛空中,數道陰冷的視線。
奢源的眼神不由陰寒冷厲到極點,與葬天遙控對視。
他在想,這又是楚希聲的佈置嗎?
那個四代聖皇,想要他失去壓制諸神的力量?
他想要挑起白帝的野心?想要讓太昊燃起重歸帝位的希望?
星空中的神普照卻感慨不已,他可以確定無疑,這是魔神葬天自己的意志。
楚希聲之前沒有任何交代。
這位屹立星空,庇護了人族百萬年的魔神,其實也有着不凡的智慧。
不過就在下一瞬,神普照就感到魔神葬天所在的那方虛空,先是極致的收縮,隨後轟然爆震。一股劇烈的強光散耀四方,是星中所有神靈都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隨即耳膜刺痛。
神普照不由沉默,
曾以一己之力,讓整個星空畏之如虎的魔神葬天,今日終於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