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
我爽快答應,阿漓在後面使勁拽着我的衣角提醒,我假裝不知道她是在表達什麼意思,若無其事的衝她微笑。
還真別說,這老闆準備得倒挺齊全,說着說着都把刻刀遞到了我的眼前,姻緣石,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阿漓不肯作罷,卻也不敢說得太大聲壞了我的好事,悄悄湊到我耳邊,焦急道:“不行的,這姻緣石怎麼可以隨便刻名字,再說了,你可是有心上人的!”
我看着她認真的神情,竟覺得有幾分可愛,這個傻阿漓,怕是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心上人就是她吧。
而她呢,還傻乎乎的想要幫我得到這枚珠釵送給心上人,一邊還要擔心此事不妥搶了那心上人的位置,天底下應該沒有比她更喜歡替別人操心的姑娘了吧。
“哎呀,沒事兒,想那麼多幹什麼!怎麼?你不會真對我有那意思吧?”我挑逗幾句,試圖讓她放鬆心中的顧慮。
她害羞的趕緊低下了頭,眉頭皺得愈發的緊,小腦袋晃了又晃,就是不願意在那姻緣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阿漓!”
一個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這愜意的氛圍。
這個聲音讓我倍感警惕,我猛的轉頭望去,一襲紅衣的灑脫身姿,是寧童無疑了。
我甚至都沒敢看得太清楚,便又轉回了頭,下意識的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陸大哥!”她居然若無其事的開口喊了我。
我還沒邁出腿便愣在原地,心裡的慌亂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看來瞞是瞞不住了,她已經認出我了。
我聽着她的腳步越來越近,卻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不敢回過頭,只是納悶她爲什麼突然對我改了稱呼,還如此的親切,她到底想做什麼呢。
“寧童,你怎麼來了?我們剛剛還有聊到你呢!”阿漓興高采烈的跟寧童分享我們的話題,把眼前這番場面完全當做了舊友重逢一般,迫不及待的敘起了舊。
我很清楚的感受到她已經停在了我的身後,可我還是沒有勇氣回頭。
“阿漓,思域好像有事情找你,看他那樣子還挺急的!”我一聽就知道寧童肯定是有意在支開阿漓,只是這個藉口怕也只有我跟她心知肚明。
“那……那我們要不要先回去?”阿漓回答,似乎也略顯着急。
“要不,你先回去,我還有幾句話想跟陸大哥說”寧童依舊隨意,讓我都差點信了她真有敘舊之話要跟我說。
“那好”阿漓的語氣聽起來輕快,像是我們敘舊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一樣,她也很樂意給我們創造這樣一個機會。
“陸大哥,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見!”阿漓回頭對我說了一句,我着急忙慌,結巴着回道:“哦……好……”
我瞥見阿漓的神情似乎對我結巴的回答有所詫異,不過她也沒有過多的猜疑,大概是看到寧童安心的笑便也沒想太多。
我看着阿漓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就好像她這次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一樣。
我的眼睛一直追隨着她,有那麼一刻甚至忘記了身後還有個寧童。
“我知道是你,你沒必要這樣遮遮掩掩!”寧童的語氣瞬間冷漠,雖然我深知這種態度纔是她對我應有的態度,可我還是不禁心中打了個寒顫。
我終於轉過了身,也不再躲避她的眼神,只是她的眼睛每讓我多看一秒,都像是在提醒我有多不該出現在平遙一樣。
“換個地方吧”她說完便往河邊走,像是肯定了我會跟着一樣。
不出她所料,我當真跟着她來到了河邊,這個地方較街道上的熱鬧來說,要安靜得多,河面上只有源源不斷的河燈漂來,泛着點點燈光,一隻又一隻的河燈漂過,直至消失眼前,就像我們這不長不短的一生,好多的事情都是這樣轉瞬即逝,一轉眼就過去了五年……
我們先是沉默着看了許久的河燈,我自然不知也不適合開口。
“其實那天阿漓給你買吃的,我就認出了你”她異常的平靜,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這才反應過來,回想起那日阿漓拉着她看我,她也是有意迴避,以至於我沒有那麼快被拆穿,可我還是不明白,她應該是恨死了我,爲何還要明明白白的包庇我?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爲什麼沒有對着你大吼大叫,反而這麼心平氣和?因爲我沒有理由怪你……”
我更加詫異了,我甚至覺得她在說謊,可我盯着她的眼睛,裡面滿是平靜,讓我懷疑這還是以前那個暴躁的寧童嗎。
“我知道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你的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她果斷回答,將我好不容易說出來的話生生打斷。
接着她又道:“你眼前的這個阿漓已經不是以前的阿漓了,那個阿漓已經死了,死在堇靈淪陷的那日,跟鍾掌門一起死了”
我聽見寧童親口說出鍾掌門的死訊還是心口隱隱作痛,那日的場景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我,可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把它們拋到了腦後,心安理得的跟阿漓站在一起呢?我開始恨自己,恨自己怎麼這麼自私,還有臉出現在平遙,還有臉出現在阿漓面前。
“我對不起阿漓……”我憋出這幾個字,淚水在眼眶打轉。
“沒錯,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阿漓,你最應該躲的那個人也是阿漓,她不想見到你!”
這句話就像那日刺在阿漓胸口的劍一樣,讓我痛不欲生,連半口氣都喘不上來。
“你知道她花了多長時間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五年前她把自己的靈識震得粉碎,一絲想活下來的念頭都沒有!我們去無妄海,好不容易找到了金鶴掌門才幫她重鑄的靈識,三年,整整三年的時間,她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後來金鶴掌門不忍看她這樣折磨自己,才設法抹去了她的記憶……”
寧童的話語之間也顯露出哽咽,我很難想象一個桀驁不馴的假小子會因爲什麼樣的事情而哽咽,更難想象那種毫無留念的決絕。
我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給阿漓帶來的傷害竟有如此之大,她到底有多恨我,到底有多痛苦纔會連一絲生路都不給自己留。
我到底在做什麼,如果不是寧童及時提醒,我這樣不是又一次要了阿漓的命嗎?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強忍着痛心,緊攥着拳頭向寧童保證着。
她停頓了幾秒,鬆了一口氣:“陸大哥,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的爲人,更沒有懷疑過你對阿漓的真心,或許你有難言之隱,可有些因它就是種下了,我能做的,只是阻止它結出果,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樣,覺得現在的阿漓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寧童又一番的長篇大論,給我的決心加上了一層牢固的枷鎖,她說得沒錯,這棵樹不應該結果,最能有效阻止的人,其實是我。
這五年以來連寧童都通透了許多,怎麼只有我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