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看看太陽和藍色的地平線
沈之言自打從印度回來後,就弄了個大型瑜伽館,和老外丈夫也離異了,不過,再婚的對象還是個老外,只是不再是西洋老外。
爲了給新開的瑜伽館攬生意,沈之言請谷昕和她的朋友們先來體驗一下最正宗的瑜伽,並想在《唯尚》、《姣》、《耍》等雜誌以及網站上做軟文推廣。
谷昕進門的時候,就看到聞淵和武叮叮在體驗夫妻瑜伽,她毫無感覺走過去,只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去和沈之言聊天,聞淵倒是惆悵到不行。
室內光線適中,空氣清新,和着神秘的音樂,倒也真是一個放鬆身心的所在。在和李曉勉相互幫忙做動作時,兩人低聲聊天,做了很久以來的一次溝通。
李曉勉誇谷昕現在心如止水,看見聞淵也毫不激動。谷昕承認自己已對聞淵無所謂,但否認自己心如止水,說她想起張凱之還是會落淚。李曉勉建議,既然和張凱之無法繼續,就開始一新段戀情,這樣或許能幫她度過這段艱難期,谷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李曉勉自己呢,感情空白這麼久,至少兩年了,沒想過再好好談場戀愛。李曉勉笑了,說,有時候緣分來得晚,但來得巧。
兩個好友談着知心話,卻沒注意到旁邊某位年輕的女瑜伽輔導師正在用眼睛“殺”谷昕,如果眼睛真能殺人的話,估計谷昕已經死了好幾輩子了。
入夜,剛交完稿子,躺在牀上的李曉勉接到主編宋祁的電話。宋祁嚴肅地說:“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我有必要通知一下大家夥兒,在洪災採訪現場的杜波失蹤了,有人說是被捲進了江裡,明天早點來,大家開個會,看這事怎麼辦!“
手機從李曉勉的手中跌落,她想起自己說過的話——杜波,等你回來,我們聊聊。
《新聞月刊》的會議室從來不像今天這麼擁擠,除了本刊的人,其他新聞媒體的同行也都趕來至哀。目前得到的消息是,當地的政府和民衆都在幫忙尋找杜波。正在討論間,有人調響了編輯部裡唯一一臺電視的聲音,會議室裡的人們也涌了出來。
電視上,杜波那白髮蒼蒼的父親,一位老一輩的退休新聞工作者呼籲——希望當地政府和民衆把精力用在抗洪搶險和生產自救上,不要爲了尋人而消耗掉寶貴的時間,他的兒子杜波,他會自己去找。
《新聞月刊》的領導層當即決定派兩個記者協助杜父,李曉勉立刻舉了手。
媒密們送李曉勉出發,甚至給她準備了麪包和清水,彷彿她要上戰場一般,每個人給了她十足的擁抱。火車要開的瞬間,李曉勉從窗裡探出頭來,想要說些什麼,蘇姍卻敏感地把食指壓在脣上,李曉勉知道,蘇姍不想聽任何臨別的話,她怕會有閃失。
三個星期後,李曉勉疲憊的回來,尋人小組一無所獲。李曉勉也變得沉默,更加沉湎於工作,總是在外面跑新聞,越遠的地方似乎越符合她的胃口。
看着沉默是金的人又多了一個,阿羅直感嘆,今日不復舊日歡,人小的時候總以爲自己會有一個不同凡響的未來,一旦長大了,就會發現平庸大於不凡,步步憋屈多過閃閃發光,不如意多於小快樂,真是,年紀越大,就越容易遇不到開心的事,就連有錢人也不例外。
聽說蘇姍的那個神秘姐姐,要在世貿天階開一個“Amy·Sui工作室”,目前的準備工作已由蘇元的前妻孫婷來操作,看來這兩個都恨歷維坤的女人要聯手對付歷維坤和V·K了。而方忱家也沒消停,方忱的爸終於和他的第三任妻子、方忱她媽離了,據說是爲了某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無奈,悲哀,誰都有老的時候,可年輕人總在一茬一茬地沒有窮盡地瘋長,如果當你老了的時候,發現你敗給了青春無敵,該是多麼的無奈與悲哀!姜愛本來應邀寫一篇關於方家情變的稿子,可最後她還是拒絕了,因爲她感到了悲哀,金錢也挽不住流水的年華,何必再給受傷的人心上插把刀呢!
姜愛拒絕了約稿,羅津津倒接下了,她以“三無”爲筆名寫了這篇稿子,選用這個筆名,羅津津覺得很貼合她的現狀——無愛情無金錢無前途。
如今方忱出現在“三女俠之家”的時間似乎比在他自己家的時間都多,羅津津是越看越不忿,方忱條件這麼好,又有錢,可以去捧女明星,可以去找名模,爲什麼非要和蠢蛋蘇姍糾葛不清?現在方忱和蘇姍這兩個人居然在玩吹肥皂泡泡的遊戲,實在幼稚極了,像蘇姍這種智商情商的人,實在配不起方忱,如果換作她羅津津,倒還配得起。於是她拿出室友準則第二條壓蘇姍,蘇姍表示她沒聽谷昕說過,阿羅氣結。
就在羅津津準備繼續找蘇姍麻煩時,方忱接到老爸電話,責令他馬上回家,說有要事宣佈,又說如果看見蘇姍的話,讓蘇姍也來家裡。
在蘇姍打開門,要離去的瞬間,谷昕突然從自己的房間奔了出來,問:“三三,天晚了,又開始下雨了,你能不去嗎?”
蘇姍看看方忱,方忱笑着說他保證在12點之前把蘇姍送回來。蘇姍搖頭說不用,她也開車過去,就不用特意送她。
看着蘇姍離去,谷昕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許是剛入秋的緣故。
方家客廳裡,燈火輝煌,人頭攢動,方忱定睛一看都是方家人,他和蘇姍是最後到的。
見人聚齊後,方致忠開心地表示,他將要再婚了,希望子女們理解。方忱聽後,對蘇姍說:“不知道他第四任是誰,要是比我還年輕,那真尷尬。”蘇姍表示理解地握握方忱的手,方忱也握住了她的手。
見子女們無語,方致忠高聲說,有請他的訂婚對象。說着書房門打開了,一個女人從裡面出來了。看見這個人,蘇姍“啊”得慘叫了一聲,剎那間明白爲什麼方家的事,非把她也叫來,只因爲她是這個當事女方的親屬。
方忱的面部線條繃緊了,抓住蘇姍的手也更用力了,對他父親說道:“爸,你這是幹什麼?昏了頭了?什麼人不能找,非要……”
方致忠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做什麼,不需要你插嘴。”
蘇姍鬆開方忱的手,一步步走到那個今天刻意做了臉化了妝穿了豪華晚裝的人面前問:“爲什麼這麼做?爲什麼連方忱都不留給我?”那熟悉又令蘇姍倍感陌生的女人卻反問:“我爲什麼要考慮你的感受?”
蘇姍臉色慘白,一步步後退,然後轉身往外跑,方忱立刻追過去,去拉她,卻聽到方丹在身後幸災樂禍地問:“方忱,你變態啊,抓住你未來妹妹的手幹什麼?”此話一出,方忱急忙甩開了蘇姍的手。
蘇姍奔了出去,她無法忍受,也不能呼吸,感覺快要憋死了,她已經接受了命運的捉弄,認了此生爸爸都不會知道有我的事實,打算遠離老媽安靜的生活了,可老媽所施加的陰影,卻始終像揮之不去的壞空氣一樣,讓人無從躲藏。
蘇姍踉踉蹌蹌地進了奔奔,手顫抖地幾乎捏不住車鑰匙,她的淚水涌了出來,模糊了視線,可她似乎又能看見了一切,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心一次次地碎了,還得一次次地自己動手把它粘起來,只是這次心碎成粉末、成飛灰,再也粘不起來了。
俄國詩人巴爾蒙特說過:“我來到這個世界,爲了看看太陽和藍色的地平線”,而她來到這個世界,似乎就是要接受老媽所施加的痛苦。
蘇姍飛快地把車開進飄着雨的夜幕中……
方家已一片譁然,方忱走過去譏諷歷維坤:“沒想到你這把年紀還能打敗我爸的那些年輕緋聞,厲害!”
歷維坤冷冷地笑笑:“子女不爭氣,都只爲自己想,我只好親自出馬了,不過你和蘇姍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方忱苦笑着,對歷維坤豎起大拇指:“你用自己的獨斷專行毀了你女兒的幸福,我爸也一樣,你倆真般配!”
說完,方忱頭也不回地離開,身後依稀傳來哥哥們向老爸不滿的抱怨,顯然他們也沒做好迎接歷維坤當新媽的心理準備,得重新評估一下歷維坤進家門後的利弊,才能考慮是否接受她,估計今晚,家裡有熱鬧了。
方忱看看腕上的手錶,蘇姍應該回“三女俠之家”了,就目前這種尷尬的身份關係來說,還是不見面爲好,谷昕她們會照顧蘇姍的,畢竟蘇姍已經經歷過失去耿驍的痛苦,這次和自己的有緣無分大概也不會令她太難過。想到這裡,方忱心裡很不是滋味,冒雨走到車邊,驅車往尊爵而去。
在尊爵酒莊呆了一夜,早上接到谷昕的電話,谷昕在電話裡的言辭很正式,像個外事發言人:“方忱,你既然已經帶蘇姍在外面過夜了,那麼就定一下你們的婚期吧,蘇姍是個老實人,你如果一直拖着,她會以爲你對她玩玩撂……”
方忱從躺着的沙發上猛地坐起,詫異於蘇姍的一夜未歸,但他沒直接說出他沒和蘇姍在一起,她究竟去哪兒了?方忱匆忙應付完谷昕,便掛了機,又撥了蘇姍的號碼,沒人接聽,再撥,還是沒人接聽,方忱沉不住氣了,往外奔去。
臺裡沒人,“盛月”也沒人,陶青看方忱這麼早來“盛月”,便說還沒開業呢。方忱出了“盛月”,猜想“颯颯”也還未營業,便往兒童康復中心而去,那裡也沒有蘇姍的影子,最後,方忱想到了一個地方,火速趕往……
看到泳池裡的漂浮物,方忱驚呆了。在送往醫院的途中,方忱默默思忖,他沒料到這件事對蘇姍的打擊足以致命,或許,太多的事情累積在一起,已超出了蘇姍的承受範圍,一個一輩子也不能認的爸,一個不認她的姐,一個遠離她的哥,一個失蹤的愛人,最可怕的是,有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媽……
在急救室外,渾身溼透的方忱感到胃部一陣陣的痙攣。他明白,這一次,蘇姍徹底沒了求生的意志,雖然以前的蘇姍也玩過溺斃,但這一次是真的,如果在這世上,還有誰能讓蘇姍感到一絲溫暖,並重拾活着的信心的話,那麼一定是她的密友們。想到這裡,方忱給谷昕、李曉勉、羅津津分別發了短信,甚至讓羅津津通知了那個總在遊離狀態的姜愛……
女孩們趕來了,除了出差的李曉勉,各個面如撞鬼般地出現在醫院,等待着蘇姍的消息。谷昕先哭出了聲,接着是羅津津,接着是姜愛。她們先是想蘇姍爲什麼選了這麼條絕路,一個人只有失去了所有可以活下去的理由,纔會選擇徹底離開。接着,又想起了各自的委屈,谷昕是因爲張凱之的決絕,羅津津是因爲工作的不順,姜愛是那類看見別人哭,自己就會陪哭的類型。
谷昕哭夠後,問方忱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他不想負責任,導致了蘇姍的自殺。看到谷昕一副你最好說實話的女王表情,方忱只好說出歷維坤即將成爲他繼母的事,聞言,幾個女孩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急救後,蘇姍被送到加護病房,醫生告訴方忱,患者雖然吃了不少安眠藥,不過從送來的瓶子看,大多數都過期了,進行搶救後,應該沒大的問題,只等患者甦醒就行。
天色漸晚,等得百無聊賴,羅津津用手機上網,翻看消息,這年頭任何消息都保密不了半天,現在RP網娛樂頻道的頭條就換成了“某電視臺女外景主持人蘇某爲情所困,吞藥自殺”。BT網則爆料自殺的人是富二代,精神空虛導致服用特殊藥丸,以至於產生幻覺,跌入池中,險些溺斃。羅津津心裡大罵,知道什麼是真相嗎,就瞎寫。剛心煩地合上手機,鈴聲就響起了。
羅津津躲到走廊裡接丁茜的來電,丁茜請羅津津幫《今娛樂》弄一條獨家深度報道,關於蘇姍的,特別是她家的那些內幕,比如傳說中她母親獲獎作品的剽竊事件,她哥嫂的特殊離異事件,關於這件事,當事人孫婷雖然主動找媒體爆料,但在當時很快就不了了之了,懷疑這裡面有貓膩;再如蘇姍和AmySui在“國際青年服裝設計師作品展”上爲何發生爭執,有人目睹了全過程,還在博客上爆料說,她們長得有點像;還有蘇姍爲什麼自殺……
末了,丁茜給出了誘餌:“人們有權利知道真相,你也有義務說出真相,沒有娛樂記者能比你知道得更多,如果你幫了這個忙,我會讓你來做《耍》的編輯部主任,屆時你將成爲史上上升最快的編輯部主任,這也是你爬上媒體高層的唯一捷徑。”
合上手機後,羅津津在吸菸區點着了煙,手抖得厲害,腿也抖得厲害,在幾乎抽完一整包煙後,羅津津搖頭,這事兒不能做,做了就太缺德了,又轉念一想,《耍》的編輯部主任……簡直是百年不遇的天上掉餡餅……正躊躇間,姜愛來找她,說蘇珊醒了。
蘇姍醒是醒了,神情還不是很清楚,眼前朋友們關切的臉,讓她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轉轉眼睛,感到眼睛發脹,頭髮昏,想說話,卻出不了聲。接着她看到了方忱,便猶如被定住了,整個身體也僵直,彷彿被掛在了十字架上。
方忱如鯁在喉,想說話又無處說起,谷昕示意他離開,方忱便往外走,看到他離開,蘇姍落淚了,眼睛緊緊盯着他的背影。看到那表情,谷昕又攔住了方忱。
護士嫌人太多,要求只留下直系親屬,其他人回家去。谷昕便問方忱,蘇姍的媽知道嗎?方忱點頭,示意谷昕別再問。谷昕安排了這些天的輪流陪護,現在由她和方忱盯着,羅津津和姜愛回家,明天羅津津來,後天姜愛來。
在羅津津和姜愛離開後,乘着蘇姍睡着,谷昕便問起歷維坤知道了爲何不來。原來歷女士在接到方忱的電話時,正在忙,據說公司裡出了大事,很多人被AmySui和孫婷新建的工作室挖角,又說,三三會沒事的,她命大,當初那麼打胎都打不掉的人,命硬,想讓蘇姍死,除非閻王親自來。
谷昕聽後無語,方忱也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