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V·K精明的當家人歷維坤和《唯尚》聰明的行動派谷昕的協作下,雖然籌備時間很短,“V·K&F大型時尚慈善拍賣會暨V·K創立25週年慶典”還是如約將於這一年最後一天的晚上八點開始。
看着老媽一副欲藉此次活動再次迎來V·K發展高峰的躊躇滿志,被老媽支使到體力腦力嚴重透支的蘇元難免佩服老媽那過人的精力和超常的毅力。令蘇元感到意外的是,老媽和谷昕似乎相互欣賞,這讓蘇元爲妹妹的處境感到憂慮。
最近一個時段,蘇元總想,將來等老媽百年之後,墓誌銘似乎可以這樣寫——她這個人,終其一生,也絲毫無法理解親人存在的意義,她的存在使得所有親近她的人遍體鱗傷,然而在這種不對等的關係中,她活得很好,她繼續着她預想中的一切,她一路高歌猛進,敢於砍去擋在路上的任何障礙物,她勤勉而偏執,她每天必須接受新的東西,每晚必須設計一件新作品,然後在旭日東昇時,她穿上她的得意之作,繼續謀算着新的目標和永無止境的飛黃騰達。我不恨她,但也愛不起來,如果你熟悉她,你會發現她的意志堅強得難以想象,她不是一個妻子,也不是一個母親,她不是女人,更不是男人,都說每個偉大的靈魂都是雌雄同體的,她談不上偉大,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即便蘇元對母親頗有微詞,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慈善拍賣會前期準備做得很成功,幾乎每個相關不相關的人都知道有這麼檔子事,見面的第二句話就是——你有V·K&F的請帖嗎?
當賈明博這麼問李曉勉時,李曉勉還沒料到這一次的慈善活動影響力如此之大,賈明博立刻把他知道的訊息爆出——不僅國內演藝界的當紅大腕會參加,就連蜚聲國際的中國演藝力量也會出席。李曉勉不僅嘆道,當谷昕遇到歷維坤,這一次的活動不搞大了纔怪。
令李曉勉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還有了“檔期”問題,今年的最後一天,她會過得特別忙,有三場重大活動等着她參加,而且都是必須參加的。早上出席中學時代語文老師的追悼會,下午出現在大學同學二婚的婚宴上,晚上又得去捧蘇家和谷昕的場。
由於來不及回家換衣服,李曉勉爲這一天的行頭沒少費腦細胞,最終她想了一個簡單卻有效的辦法——在包裡備了一條色彩鮮豔的GUCCI絲巾,早上參加葬禮時,純粹一身黑,下午在婚宴上把絲巾披在肩上,在肩頭挽一個花結,晚上出席慈善活動,把圍巾斜着系在腰間,留出一個大大的不規則三角形搭在胯上。
從拿到參加慈善晚宴的請帖開始,羅津津就頭疼,不知道穿什麼好。現在她在商場選購衣服,挑來挑去,不是太貴,就是不合心意。眼看時間快到了,羅津津急了,轉念一想,不如早點去活動的舉辦地——位於郊外的蘇家大別墅,借V·K的衣服穿,蘇姍一定會幫這個忙的,羅津津急忙趕往蘇家。
到達目的地後,羅津津如割肉般地付了出租車費,下了車,於冬日黃昏的天光下,打量着蘇家的別墅,不由得倒吸口涼氣,好體面的大門,好大的花園,好漂亮的樓,樓前大大的方形水池裡,丘比特的翅膀正在噴水,發散出的等距離弧線在餘暉下構成了不斷變化的光影效果。一時間,羅津津不知道該邁哪隻腳纔好,恰好看到蘇元出來迎接某集團老總,羅津津立刻跟過去。
見羅津津穿着短款羽絨服和牛仔褲就來了,蘇元猜到八九分,把老總迎進去後,自己帶着羅津津往蘇姍的房間走去。
羅津津邊走邊讚歎,蘇元無奈地笑笑,他知道這處華而不實的大宅子驚着這位姑娘了,只聽羅津津看到被臨時改成拍賣會現場的一樓大廳嘆道——真漂亮,擡眼看到樓梯的欄杆也嘆道——真漂亮……
終於,蘇元忍不住說道:“再好的房子,一旦沒有人住,也會顯得很可憐。”平時這裡沒人住,只在舉辦活動時纔會熱鬧起來。前年老媽就不該買下這麼大的房子,當時家裡只有四口人,平時都只住紫辰苑,這裡顯得太空曠太寂寥,給人一種繁華後的落寞之感,繼而產生不好的預感。不過,蘇元知道擁有這樣氣派的別墅才符合老媽的性格和做派,不論哪方面,她都必須拔得頭籌。
自從發現很多設計師、畫家或時尚人士紛紛買下廢棄的大廠房改裝成自己喜歡的家居兼工作室後,甚至有些雜誌也如法炮製後,歷維坤就一直如芒刺在背般地糾結,彷彿不在這方面追趕上甚至超越,就難以立足於業內難以活下去似的。
那天一看到這棟設計別緻、寬敞大氣、外觀呈梯形的五層別墅,歷維坤就特別興奮,彷彿終於能揚眉吐氣一把似的,當即決定買下來,並立刻請人設計了花園和居室風格,又劃分了各樓層的用處——除卻被車庫佔去的部分,一樓作爲公共區,設有大客廳、小客廳、大餐廳、小餐廳、廚房、衛生間等設施,二樓用作客房和貯備室,二樓還有一個可以俯視一樓大廳的地方,給裝飾了有質感的欄杆,三樓歸她自己,設有獨立的私人客廳、臥室、衣帽間、化妝間、設計室、成品室、書房、健身房和浴室,四樓歸蘇元夫婦,五樓歸蘇姍,頂樓還有個大露臺,歷維坤讓人在這裡設計了一個小型泳池。
另外,這處房子最有趣的地方是——雖然有樓梯,但還備有電梯。正因爲備有電梯,一樓之上的各樓層一出電梯,就面對着開放式的私人客廳,所幸其他私密性的房間都有漂亮的門牆隔斷,否則令人難以消受。
電梯到達五樓後,羅津津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谷昕綰着雲霧狀的髮髻,穿着一襲玫瑰色的晚禮服,脖子上掛着一串閃閃發光的東西,耳朵上也明晃晃的,正坐在一張舒適的沙發上,對圍在周圍的人佈置着些什麼。而李曉勉也已經到了,坐在靠窗的鞦韆狀沙發椅上翻看一疊打印紙,顯然是在幫谷昕覈對着什麼。羅津津打量一番李曉勉,見她穿着一襲連衣黑裙,在腰間繫着一條亮眼絲巾,連那頭平日裡看起來普通的短髮也已被剪得很有型,像是髮型書上纔有的。
羅津津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撇撇嘴,嘴裡翻騰出一股酸澀味。此時李曉勉看見了她,立刻過來,二話不說,拉她去找造型師、服裝師。
終於忙完手頭的事,谷昕看看錶,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她現在得去找蘇姍,因爲活動中的一項很重要的環節是由蘇姍擔任的,猜想蘇姍應該在歷維坤的成品室,於是她來到三樓。
一出電梯,就看到三樓的開放式客廳裡坐着很多名女人,武叮叮噹然也在內,在谷昕還沒開口打招呼之前,沈之言不知打哪兒冒出,神神秘秘地說:“辛迪呀,如果今晚的活動搞不好,我們就完蛋了。”
見信心滿滿的谷昕一副不愛聽的樣子,沈之言拽着她走到偏僻處開始說明情況——被開的小慄、吳敏敏、樑鬱等人在臨走時聯名給集團老總送去一封信,狠狠地告了沈之言一狀,把她形容成喪心病狂的女魔頭、沒完沒了搞封建迷信的老巫婆,製造辦公室低氣壓的臭變態……這還不算完,最近又有人告了她的狀,說她用人太狠,完全蔑視《勞動法》。
谷昕心道,告狀的人也沒說錯,她沈之言確實用人太狠,她一到任,就增加了雜誌頁碼,卻不增加人手,編輯們一直忍耐着,本以爲到年底考覈時,會得到好評,而後拿好獎,沒想到沈之言依舊苛刻小氣,並坦言來年不會給大家漲薪。這樣做,她倒是節約了成本,可以把這當作自己的業績之一,可大家跟着她沒嚐到甜頭,在堆積了諸多不滿之後,沒當面罵她,只告了狀,已經算是給她面子了。
沈之言神經質地捏着鼻子,說道:“怎麼大陸人都這樣子,喜歡越級告狀,這不合規矩,沒想到一本合資雜誌的管理也這麼老土……”
谷昕懶得聽沈之言的論調,打斷道:“你是怎麼知道有人告狀的?”
沈之言依舊在捏鼻子,把鼻子捏得紅紅的,“昨天,集團執行總裁和武叮叮夫婦吃飯,他是這對夫婦的粉絲,得知叮叮認識我,就問叮叮,我是怎樣子的人,順便聊起了這件事。”
谷昕輕描淡寫地說:“既然老總是武叮叮的粉絲,你又是武叮叮的朋友,你一定沒事!”說完欲離開。
沈之言卻一把抓住谷昕的胳膊,一頓搖晃,壓低聲音說道:“辛迪,這次活動一定要給我爭足面子,哼,小慄他們幾個休想打垮我!”
谷昕在心底哼了一下,給你爭足面子?想得美,我已經成功地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我策劃執行的活動,就算爭面子也是爭給我。
告別了沈之言,谷昕來到歷維坤的成品室,卻不見蘇姍,那件需要蘇姍最後穿出來展示的長裙正掛在當中,有一種鶴立雞羣的高貴感。
這是谷昕第二次見到這件衣服,這件藕荷色的長裙面料出色,剪裁細膩,在設計上有着典雅的中國元素,裙襬上有手繪的中國傳統圖紋意象,每個刺繡和流蘇的呈現都精心而夢幻——這是歷維坤今年最得意的作品,將會在晚會的最後一個環節,秀出來拍賣。
谷昕鬼使神差般地將這件如夢似幻的長裙拿下來,比劃在身前,對着鏡子擺出幾個閨秀造型。歷維坤路過成品室時,就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又對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蘇姍心生厭棄。
昨天蘇姍試穿這件衣服時,看上去膽小怯懦,渾身不自在,完全展示不出裙子的氣質與氣度。歷維坤懊惱地想着,蘇姍要是有谷昕這樣的悟性和魅力就好了。想到這裡,歷維坤撥了女兒的手機,讓她到露臺來。
蘇姍戰戰兢兢地來到露臺,藉助泳池邊的裝飾燈,她看到母親正大爲惱火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彷彿能把她看化了,於是更加膽戰心驚地問:“您找我有事?”
歷維坤順勢就在蘇姍頭上重重地敲了一記,怒氣騰騰地說:“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丫頭,整天唯唯諾諾的,一點自信都沒有,更別說魅力了,同樣一件衣服,穿在谷昕身上,就光彩四射,穿在你身上,就像是要去出殯,你真讓我太失望了!要不是一會兒要見人,我真想扇死你!”
蘇姍用手捂着腦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雖然老媽以前也推過她,但還沒有出手打過,現在她只感到天暈地轉,顫抖地說:“那就讓谷昕來展示吧……”
話還沒說完,蘇姍又捱了一擊,歷維坤氣得全身發抖,怒道:“你說的這是人話?要是谷昕是我的女兒,還用得着你?去去去,我看見你就窩火,馬上給滾下去,請教谷昕去,學學人家的風度和魅力,生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敗筆!”
蘇姍抹着淚跑開了,歷維坤生氣地搖着頭,也離開露臺。
這對冤家母女離開後,泳池旁的一把搖搖椅轉了過來,椅子上坐着一個身着深色西裝的帥氣男人,此君正是在這裡躲清閒等拍賣會開始的方忱。剛纔那場“悍母訓女”讓方忱領略到了歷維坤的厲害,這女人名不虛傳。
慈善拍賣會即將開始,人們聚集在一樓大廳,尊爵的外借服務生們託着零食酒水盤子在人羣中穿梭,被聚光燈照射的主臺背靠一面屏風,這面屏風很高,甚至遮擋住了二樓那塊突出的觀景欄杆。主檯面前是一片開闊的黑白相間的地面,20多張鋪着香檳色灑金流蘇桌布的圓桌依次繞牆擺放,桌羣對主臺形成了三面遙對,每條桌布上都印有V·K字樣,每個桌上擺放着花語象徵着“慈愛”的臘梅。這是貴賓席,主要嘉賓都已落座,望向主臺,一般來賓大都選擇面對主臺站着。
此時某著名主持人頂着一頭油炸方便麪髮型登場了,他邀請歷維坤母子和唯尚集團的副總以及《唯尚》的沈之言和谷昕走向主臺,受邀媒體的長槍短炮便都忙了起來。
該主持人將現場氣氛把握得很好,先請慈善拍賣會的發起者V·K和《唯尚》的負責人講話,然後,請他們一起轉動象徵着拍賣會正式開始的模擬地球儀。接着,交響樂團開始演奏開場曲,主持人大聲地問——今晚的開場曲,我們要請誰來開舞呢?
歷維坤側視了一下兒子,又用眼角瞟了一下站在沈之言身邊的谷昕,這是約定好的人選,蘇元代表V·K,谷昕代表《唯尚》,感到一切盡在掌握,歷維坤微微一笑。
已身穿米色單肩長裙、頂着一頭半長卷發的“洋妞”羅津津,正在自助餐區挑食品,聽到這話,便高聲喊:“蘇姍!蘇姍!”是得讓蘇姍出來遛遛,最好出點糗,生活在這麼好的環境裡,再不多付出點,對得起誰!很快就阿羅聽到了第一聲附和,來自一個相對熟悉的聲音,定睛一看是同樣端着盤子的姜愛,姜愛衝她擠擠眼。接着,坐在貴賓席的幾個富家女帶頭鼓起掌來,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於是,整個大廳響起了掌聲。
主持人立刻順應民意、笑逐顏開地宣佈——有請歷維坤女士的女兒蘇姍小姐開舞。
躲在屏風後的蘇姍聽到此話,立刻面如土色,她原以爲只需在最後一個環節被谷昕拉去換衣服,然後出來展示服裝就好,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知道老媽會找她,只得走出來,站到老媽和哥哥身後。
歷維坤知道覆水難收,回頭找蘇姍,見她穿着一襲粉色肩上有水晶花蕾的及膝裙,梳着利落的馬尾,看上去像個精緻的娃娃,似乎還過得去。她又看看蘇元,心裡又一緊,總不能讓兒子請女兒跳舞吧?這個笨蘇姍只知道給女友發請帖,連個男伴都沒有。
見母親看自己,蘇元想起昨天他遊說方忱的事,因擔心舞會時段,沒人請蘇姍跳舞,便希望方忱能幫忙,誰知方忱拒絕了。現在開場舞落到蘇姍頭上,還沒人請,真尷尬。蘇元想着,剛往前挪動了一步,又挪了回去——只見方忱從容地從貴賓席走了出來,徑直走到蘇姍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蘇姍慌忙看向來者,看清之後,就傻掉了,心裡叫着:好帥,好有型,又好面熟!上天對她太仁慈了,居然派了這麼好看的人來請舞。
方忱牽着蘇姍的手走到大廳中央,悄聲說:“不要緊張,跟着我就好!”花癡姍聽話地點頭,面對一張俊臉,她早就忘了緊張和侷促。看到兩人翩然起舞,蘇元居然眼眶有點溼潤,關鍵時候,還是朋友靠得住!
謝天謝地,蘇姍撐起了這個場面,在主持人的忽悠下,很多對踏入了舞池,很快,歷維坤耳邊就傳來人們的誇讚聲,這位嚴母終於有了點滿意的表情。
谷昕抱着臂,碰碰蘇元的胳膊,說:“救場如救火,看來是你安排了這麼出色的伏兵救場,謝了!”
蘇元起先擔心谷昕會因爲不能親自開舞而生氣,至少一般的女人眼看自己出風頭的機會給了他人,都會悶悶不樂,可聽谷昕這麼說,蘇元發現自己低估了谷昕,這個人稱“昕主兒”的女人在關鍵時刻有大將之風,沉得住氣,壓得住場面,剛纔面對突發狀況,沈之言有點不知所措,可谷昕一直不動神色又察言觀色,或許她的性格中有男性的成分,靈魂也是雌雄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