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聽此言,叫好聲一片!
“此話說的正是,”小老頭也是連聲稱讚,接着說道,“倘若此刻我等是在天道大街的酒樓中如此說話,恐怕早被官人拿去下了大獄了!”
小老頭的話引得衆人一陣大笑。
笑聲過後,突然有人大聲問道,“老小子,你說了這麼許多,可還是沒說另一條乾元大街的事兒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凌羽端着酒碗,饒有興致地看着。
那小老頭被人賤稱,卻也毫不在意,撇嘴說道,“你們這羣笨蛋,非要老夫往細了說,真是不雅,真是不雅,”小老頭又喝了口酒,接着說道,“老夫剛剛說了‘東富西貴,南貧北賤’,那麼敢問一聲,咱們這乾元大街是在哪一城啊?”
“當然是在北城啊,”有人應道。
“不錯,老夫也解釋了這賤字的由來,那麼,如果還有一條乾元大街的話,你認爲應該在什麼方向呢?”
“北方?”另一人輕聲說道。
“那這條大街應該在一座什麼樣的城裡呢?”小老頭大有深意地問道。
衆人終於不再應聲,小老頭也面露得意之色地回到了座位上。
經小老頭如此一說,凌羽心中暗道,“一條街道的名字都有這麼許多的講究,真不知道是什麼人想出來的。”
不到半個時辰,滿桌子的美味佳餚和醇香美酒就已經被掃蕩一空,也不知是這六人急着回去,還是他們喝酒吃肉的速度就是這樣,總之,在只夠凌羽小酌數杯的時間裡,六人已經是酒足飯飽。
凌羽看着桌上的杯碟狼藉,啞然失笑。
不過有一點好處,六人雖然沒少喝酒,卻都還清醒,只是在結賬時,發現凌羽已經給過錢了,一個個老臉脹的通紅,仗義的話又說了很多,凌羽對此毫不在意,不到十兩銀子,就能得到這幾個人的感謝,還是很值得的,凌羽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於是一行八人,出了三笑樓,分別上馬,回奔大將軍府。
剛一進府門,便迎面遇到了丁管家。
丁管家上前,對凌羽抱拳說道,“哎呀,凌少俠,可算找到您了,老爺正急着見您,趕快跟我來吧!”
凌羽回頭對穆清等人抱了抱拳,卻發現除了穆清之外,另外五人看向丁管家的目光中充滿了鄙視。
凌羽心中覺得好笑,便沒再說什麼,轉而對丁管家說道,“有勞丁管家前邊帶路。”
丁管家看向梅兒,獻媚一笑,說道,“還請這位小姐到跨院休息!”
“哼,誰稀罕!”梅兒哼了一聲,獨自去了跨院。
接着,丁管家帶着凌羽三拐兩拐,便到了一間書房。
丁管家通稟之後,凌羽才進入書房,丁管家卻知趣的離開了。
書房之中,正有一名老者端坐獨飲,那老者劍眉星目,雖然鬚髮皆白,卻腰身挺拔,加之近六尺的身高,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這老者正是大將軍霍青!
凌羽看在眼裡,心中暗想,“都說相由心生,看來不假,那‘鐵面劍眉,兵權萬里’的容貌,恐怕說的就是大將軍了!”
大將軍的心情似乎不佳,見凌羽進來,也沒客氣,說道,“凌少俠不必如此拘謹,你既不是軍中兵士,此刻又不在軍營之中,過來坐吧!”
凌羽抱拳說道,“將軍,您久經沙場、軍功赫赫,在下只是個毛頭小子,在您面前,安敢以‘少俠’自居!”
大將軍連連擺手,“你不必如此,不過是個稱謂而已,這‘將軍’二字亦是如此,我是將軍嗎,我是,”大將軍話聲一頓,說道,“但是,只有當帥印在案、令牌在手之時,當排兵佈陣、上陣殺敵之時,我纔是將軍,”大將軍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此時此刻,我只是個老人,一個如果沒有你,我都活不到今天的老人!”
“將軍言重了,”凌羽尷尬一笑,說道,“那晚的事只是巧合而已,小人並非有意爲之。”
“年輕人,你倒也實在,”大將軍點了點頭,淡笑着說道,“你我素未平生,而且以你的身份,怎麼會專程爲老夫而來!不過老夫的確是因爲你,纔會依然活着!”大將笑容斂去,低沉着聲音說道,“活着,未嘗不是上天對人最大的恩賜!”
“在下不過江湖遊俠而已!”凌羽自謙道。
“當日你能驚退強敵,憑的可不是什麼遊俠的身份!”大將軍意有所指地說道。
“將軍的意思是……”凌羽眉梢一挑,說道。
“老夫雖然不能確定,但也能猜個七八分!”大將軍喝了杯酒,如是說道。
凌羽心念急轉,起身爲大將軍把酒杯斟滿。
“你不必疑惑,老夫這把老骨頭什麼沒見過,看出些端倪不足爲奇!”大將軍說道,“不過對方陣中也有人看出你的身份,就讓老夫有些意外了!”
就這樣,大將軍的話匣子打開了,而凌羽成了一名不算稱職的傾聽者,在大將軍的訴說聲中,他只是點頭、微笑、讚歎又或者疑惑,但大將軍卻依舊說着。
半個時辰之後,凌羽突然意思到,自己是幸運的:能聽到一位成功者的人生自訴,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機緣!
在大將軍的口中,他這一生,有巔峰和低谷,有喜悅和痛苦,有得意和失意,有希望和失望,有欣慰和遺憾,有不懈的努力和奮鬥,有無奈的抉擇和妥協,卻沒有成功和失敗,更沒有絕望!
終於,大將軍醉了,但他醉的如此開心。
大將軍放下酒杯,對凌羽說道,“人的一生,最終是要由他人評說的,凌少俠,謝謝你!”
凌羽沒有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更沒有喝醉,不是因爲他的酒量比大將軍好,而是他喝的很少。
凌羽忽然明白了,大將軍當日的欲言又止,他只是想聊聊天,跟一個不同世界的人聊聊天,聊天的時候他可以不是大將軍!
凌羽不禁感嘆,自古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
傍晚時分,大將軍被人攙扶着去後堂休息了,凌羽也向跨院走去。
凌羽剛一進門,就發現梅兒正在大牀上酣睡。
凌羽搖頭苦笑,暗道,“這是有做豬的潛質的啊,吃飽了就睡!”
他本想問問梅兒,爲什麼對乾元大街那麼緊張,不過看着她熟睡的樣子,已經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了。
看着那張大牀,凌羽不覺也有些睏倦了,昨晚一夜未眠,他的確需要睡一會兒了,略一猶豫之後,他躺到了牀上,睡在了梅兒旁邊。
凌羽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屋子裡點着蠟燭,梅兒不知去向。
懶懶地伸了個懶腰,起身來到桌邊,倒了杯水。
這時,梅兒走了進來,手裡提着食盒。
凌羽一口水險些噴了出來,“這丫頭怎麼根吃幹上了!”
見凌羽坐在桌邊,梅兒有些意外,說道,“正好,吃口飯再睡吧!”說着,從食盒中拿出飯菜。
“哦,原來是給我準備的!”凌羽點頭笑道,“對了,乾元大街是怎麼回事?”
“對了,我正要和你說!”梅兒原本笑吟吟的臉上瞬間鋪滿了擔心。
凌羽顧不上吃飯,關切地問道,“怎麼了,說吧?”
“我在佐林城的時候,曾聽人提起過乾元大街!”梅兒面露懼色地說道。
“是什麼人提起的?”凌羽問道。
“是一個婆子,她說,她說……”這件事顯然觸及梅兒不願回想的記憶,梅兒狠狠地咬了一下嘴脣,接着說道,“她說我要是不聽話,就把我跟其它姐妹一起賣到乾元大街去!”
凌羽輕撫額頭,以拇指關節輕按雙眉之間,說道,“她口中的乾元大街,應該不是京城的乾元大街!”
梅兒點頭說道,“應該不是,而且小老頭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小老頭都說什麼了?”凌羽問道。
“也沒什麼有用的,像說書一樣說了半天,無非就一句,京城以北的一座城中,也有一條乾元大街!”梅兒沒好氣地說道。
“嗨,如果說書的都像你這麼說,早就餓死了!”凌羽說道,“不過他好像還說了一句什麼‘南貧北賤’!”
“是有這麼一句!”梅兒說道。
“嗯,”凌羽若有所思,說道,“賤的不應該是人,而是業,否則就對你說那樣的話,好,有此一點,這座城別不難確定了。”
“二哥,你知道是哪裡了?”梅兒期盼地問道。
凌羽沒有回答梅兒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她們三人被賣到了那裡嗎?”
“我不知道!”梅兒說道。
二人沉默片刻之後,凌羽輕聲說道,“去一趟也好,正好去見一見他們!”
“見誰?”
“到了你就知道了!”凌羽嘿嘿笑道,心中想到,“不知道她們兩個誰的鬼主意更多?”
“不說就算了,哼,”梅兒瞬間耍起了小脾氣。
凌羽低頭吃了幾口之後,說道,“你好好休息一晚,我們明天就出發!”
“那你呢?”梅兒怯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