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韓擒虎

“宇文邕用心良苦呀。”

鄴都,聽聞宇文邕退位之後,高緯挑了挑眉,繼而說道:“他不退位,也無人敢忤逆他的權威,但爲了周國國祚可以存續,爲了儲君宇文贇,他還是要禪位。看來現在周國的局勢亂得很,連這個一貫強勢的主君,也不得不通過禪讓的方式,保證皇權平穩過渡了。”

“陛下洞見極明,這周國以八柱國制度勾連起來,武川勳貴聯合打壓關中本地豪族,本來就不會長久……宇文氏又對這些豪右權門處處防備,一向蓄意打壓。如今隨着他接連大敗,他的威望已經是大大動搖,再也壓制不住這些大軍頭了。”

裴世矩一襲厚重朝服肅立在後,大熱天站着,早已是汗流浹背,但他甚至都不敢站歪一點。

“就算他不敗,他便壓制得住這些軍頭了?”對於裴世矩所言,高緯只是冷冷一笑:“宇文氏和武川勳貴是後來入主的關中,又非關隴本地人。當日關隴豪族聽從宇文泰號令起兵反抗神武帝,也不過是因爲神武帝棋差一着,導致人心向背。

“宇文泰搞出八柱國,既是無奈之舉,也是強行將這些勢力統合在一起,納爲己用。一方面,單單靠他的武川勳貴不足以抵抗神武帝,要拉本地豪族入夥,才能得到充足的兵源。另一方面,他對這些豪族出身的官員也不甚信重,每每存着刻意打壓的心思。

“大家也都有眼睛,歷年以來,僞周與大齊之間的爭鋒,一多半是這些戍守邊疆的豪族打的,而在朝中得高官厚祿的,卻從來不是他們……換成是你,你難道能真心臣服?”

六月陽光炙熱,灑落殿內,高緯左手輕扶腰帶,出了殿門,擺在門前殿角下的幾株奇花此時開得正旺。皇帝迎着日光,眼睛微微眯起:

“宇文家這麼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低估了這幫世家豪族,唯一能借以制衡的本地豪族的,也就是武川勳貴了,從前有獨孤信、宇文導、趙貴這些還勉強可以一看,現在的武川勳門子弟都是一幫酒囊飯袋,根本拿不出手不說……經過宇文護臨朝以來的幾次動盪,這些人對宇文氏還能有幾番忠心?如果那一日,手腕強硬的宇文邕一死,宇文氏的氣數也就到頭了。”

“宇文泰一輩子東征西討,擴張版圖,卻在內部埋下了如此大的隱患,不能不讓人扼腕嘆息。這條路,他走錯了,朝廷應該是全國子民的朝廷,而非某個利益集團的朝廷,如果長期一碗水不端平,必然導致人心向背,使自己孤立無援,顛覆國家的禍根,就在其中埋下了。”

裴世矩隱隱感覺皇帝似乎意有所指,後背冷汗如瀑,當即說道:“如陛下所見,這周國江山馬上就要不復存在了不成?……臣愚昧,臣以爲,周主既然手段強硬,羣臣攝於其威,也該不敢造次纔對。”

“那是從前,”皇帝淡淡說道:“周國豪右權門對宇文氏不滿已久,現在他們懼怕宇文邕,不代表以後也不敢,他們只是缺一個領頭羊,一旦這個人出現,他們馬上就會拋棄掉宇文家,轉而擁立新的利益代言人。如此看來,這楊堅已然成爲宇文邕的眼中釘、肉中刺,他還是太謹慎了,若換成朕,不惜一切也要先誅殺此獠!”

高緯面上滿是凝重神色:

“不信,你且等着看便是。”

關於外部的討論,也不過就是這些,北齊朝廷自身的變革還未完成,今歲,皇帝遣大使巡查諸州,又詔書制八條,宣下州郡:

“其一:決獄科罪,皆準律文。

“其二:母族絕服外者聽昏。

“其三:以杖決罰,悉令依法。

“其四:郡縣當境賊盜不禽獲者,並仰錄奏。

“其五:孝子順孫,義夫節婦,表其門閭。才堪任用者,即宜申薦。

“其六:或昔經驅使,名位未達;或沈淪蓬蓽,文武可施,宜並採訪,具以名奏。

“其七:僞周七品以上,已敕收用,八品以下,爰及流外,若欲入仕,皆聽豫選,降二等授官。

“其八:鰥寡睏乏,不能自存者,並加稟恤。”

八條之中,一大半是爲了掌控地方,一部分是爲了推行禮儀教化、提拔賢能,至於第七條,則是爲了安撫一衆周國降臣,讓他們在新朝不至於看不到奔頭。條條款款,簡明扼要卻圓融自洽,更合乎情理法理,潤物於無聲,便是深諳民情的積年老吏,怕也提不出如此老辣的政令。

一些有心人打聽之下,才曉得這是出自新任通直散騎常侍、太子洗馬的蘇威之手,雖然只是從五品上,算不上什麼大官,但皇帝卻願意把一些政務交給他,足可見此人簡在帝心,不是凡類。

許多朝堂大佬都把目光釘在了高熲、蘇威身上,對他們頗多關注,但這種關注絕無善意可言。高熲、蘇威做爲皇帝改革的馬前卒,本身已經和一些大族、世家的利益站在了對立面,凡事都要三思而行才能不被政敵抓到把柄,他們正試圖在羣臣和皇帝之間,找到一個平穩的位置。

對於高熲這種做爲,皇帝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放手施爲。

六月末,皇帝下詔更易習俗,一掃代北之俗,滿朝羣臣皆服漢、魏衣冠,宮中一應規制、禮樂,皆參南朝。

尚書裴世矩進言請修鄴城宮殿,公卿、近臣皆附其後。皇帝不悅,言:“先帝多次遣人修繕,所居宮殿帷帳,皆飾以金玉珠寶,極麗窮奢,雖未成畢,但規模壯麗,已逾魏晉矣。”

並黜落裴世矩,貶爲中散大夫。

俄頃,又有太傅高孝珩、咸陽王斛律光上書,言太子東宮失火,至今未能修繕,滿目狼藉,損失天家體面,請修東宮,皇帝雖不甚情願,也只得從宮中府庫出錢爲太子修東宮。

高孝珩又薦河北大儒李綱爲太子師,帝權宜再三,依舊不許,命蘇威教導太子,並擢拔李綱爲諫議大夫。

月中,左相慕容儼致仕請辭,帝許之。兵部唐邕榮登左相之位,斛律羨出爲幷州刺史,盧潛拜爲兵部尚書,吏部郎中源彪去世,追贈銀青光祿大夫。至此,朝中中堅力量都換成了更具活力朝氣的年輕面孔,皇帝的權力空前強大,北齊王朝江山穩固,真正具備了鯨吞四海的實力。

也是近日,高緯以慶賀女兒壽陽滿月爲名,在銅雀臺廣邀勳親、大臣一同宴飲,其中僞周齊王宇文憲、僞周柱國韋孝寬等周國降人赫然在列。

宇文憲精神雖然尚好,但落落寡歡,在席間也只是自顧飲酒,一言不發。韋孝寬自投降獻城以來,皇帝雖然許處高官厚祿,但也一直不得重用,這讓韋孝寬如何能忍?

但他也知,他這一介降臣在大齊朝堂之上,是沒有話語權的,不提其他大臣,光是斛律光一人的針對,便足以讓他舉步維艱!酒過三杯,這位在東西魏大戰便聲名鵲起的老將乾脆擱下酒盞,在衆人瞠目之中高聲進言道:“陛下有澄清宇內的志向,臣亦有輔佐明珠的心願,臣雖然不器,但若論治軍作戰,臣尚有自信,陛下何不用臣,臣必當肝腦塗地報效陛下!”

韋孝寬宦海沉浮大半生,如果說他對往上攀爬毫無興趣的話,那純屬扯淡,前半生盡受宇文氏打壓,後來那麼快倒向楊堅,也是因爲不受重視,一腔忠心全都付與東流。現在投降了齊朝,如果再這樣默默無聞下去,還不如死了乾脆!

此言一出,滿座公卿都是靜默一片,皇帝定定地望着這個周國老臣,眼底蓄着和善笑意,忽然出聲道:“將軍善戰之名,朕亦常聞,只不過將軍年紀已經不小了,還能受得住軍旅之苦嗎?”

韋孝寬是魏永平二年生人,至今已經六十五了,在這個時期,也算得上高齡。皇帝這是提醒他他已經年華不再,同樣也是鬆開一道口子,給了他一個希望,韋孝寬聞言,心下一喜,再度出言道:“臣年紀雖長,但筋骨還算強健,再打上個十幾年不成問題!”

斛律光冷冷嗤笑一聲,本待要出聲譏諷,但看見皇帝嚴肅神色,還是硬生生忍下。

皇帝頷首,說道:“卿昔年向周主所上的‘平齊三策’朕亦看過,誠可謂字字珠璣,若非周國國力不濟,無法施行,恐怕朕真要頭痛一番……卿之才略,周主卻只讓卿做一個看門將,實在是可惜了。”說道此處,韋孝寬臉上也有悲慼之意,高緯頓了頓,說道:

“朕的鄴城禁軍原有三大營,原爲蘭陵王、安德王和廣寧王幾位王兄掌着,後來擴爲五大營,有巴陵郡王爲朕看着,現在王琳在淮南防備陳國,都督之位空出,將軍可願履任都督?”京畿大都督雖然名頭與實際權力不符,實際能掌控的兵馬不過一營,但也是極爲顯重的職位了。

韋孝寬大喜過望,他最初的預期也不過是照舊被放到邊塞,緩緩圖謀建立功勳而已。當即拱手拜道:“臣願效死!”皇帝的安排讓座中一衆原周臣子心喜,其餘臣子除了眉頭微蹙之外,倒也沒表示什麼不滿,這些都是皇帝和一些近臣商議過的事情,風聲早就出來了,也就是韋孝寬這麼個當事人還不知情而已。

高緯心裡感到滿意,要讓周國臣子歸心,還要讓朝堂原來的臣子不至於因爲嫉妒心生不滿,也要廢許多周折的,這是有人嚷嚷道:“陛下不公,憑什麼這廝寸功未立便能居於高位?這老貨,已經七老八十了,我看他連刀子都不見得拎得動,如何能擔當如此大任?!”

高緯眉頭一皺,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居然是賀蘭豹子,這廝此時已經喝得伶仃大醉,出言無狀,口無遮攔!高緯苦心經營出的氣氛頓時被破壞無疑,不但韋孝寬尷尬立在原地,又羞又怒,連斛律光等大將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還不待高緯出聲斥責,一道粗糲聲音跟着響起:

“陛下,他喝醉了,臣這就將他拖出去。”

席間出來一個魁梧大漢,一把拽住賀蘭豹子的衣領,就要將他往外拽。賀蘭豹子口齒不清,含糊罵道:“你又是誰,居然敢來拖爺爺。”那魁梧漢子直接一拳砸在他臉上,將他打暈過去,高緯眉頭一皺,卻沒說什麼,任憑一衆內侍將這醉漢拖出,然後頗感興趣地打量了這大漢一眼。

只見他面貌兇惡,滿臉虯髯又粗又黑,往兩邊張起,高壯得同狗熊一眼,便跟高緯從前在電視裡看見的活閻王一樣,氣勢迫人。當下便問道:

那閻王一般的大漢拱一拱手,耿直說道:“臣從前叫做韓擒豹,現在遵從陛下賜名,更名叫做韓擒虎了!”聞言,高緯眉峰一揚,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來,誰說粗糙漢子心思就不細膩的?沒想到,這濃眉大眼的傢伙,拍起馬屁也能不落痕跡、通神舒爽!

韓擒虎,北周驃騎大將軍韓雄之子,以勇猛有膽識而聞名於世,十三歲時曾生擒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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