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兩廂,走廊上栽了不少盆景花卉,此時靜悄悄的,沒有半點人聲,顯得分外清幽!
畢玉麟心中大是奇怪,方纔那灰衣僧人明明說丁好禮和韓倩雲比自己早來一步,何以後院不見絲毫動靜?他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瞧到這般光景,也深感事有蹊蹺!
正行之間,瞥見右廂房門戶敞開,那是一間陳設幽雅的客室,裡面神態安祥的坐着四人,那不是丁好禮和韓倩雲是誰?
另外兩個,卻是鳩面神翁戚甫山、通天教主郝壽臣!
畢玉麟瞧得一怔,他們捉對兒坐在那裡,難道真要等待天毒子公羊鋒運功完畢,出來延見?
珠兒口中噫了一聲,叫道:“畢大哥……”
畢玉麟趕忙搖手止制,原來他在這一瞬之間,已看清廂房中四人,雖然好好的坐着,但身子紋風不動,顯然是受制於人!
不錯!天毒子公羊鋒老好巨猾,他得到“萬年溫玉”,急於法除身上的“玄冰陰氣”,在運功療傷之際,豈會絲毫沒有準備,任人闖人?
他們先後跟蹤尋來,定是中了天毒子的好計……
唔!是“攝魂草”,一點沒錯,那天段家莊段大娘等四人,也是這般模樣!他心念疾轉,一面低聲說道:“珠妹,他們中了天毒子的‘攝魂草’,你快取出‘辟邪犀’來,我們先去救人!”
珠兒贊眉道:“不成,‘辟邪犀’昨晚給韓姐姐療毒之後,沒有人乳浸過,不能再用。”
畢玉麟略一沉吟,道:“那麼……我們先找天毒子吧!”
說到這裡,忽然低聲道:“此刻和夜晚不同,敵暗我明,天毒子雖在運功緊要關頭,但定有黨羽替他護法,我們可得小心!”
珠兒右手掌心緊握着盤珠劍,左手一舉,回眸笑道:“如果有人出來攔擊,正好叫他們嚐嚐‘五殃針’的厲害!”
哦!辛姐姐,你那筒‘五殃針’呢?快拿出來呀!”
辛文也左手一揚,輕笑道:“我早已拿在手裡了!”
珠兒咭的笑道:“對了,對付雙龍堡的爪牙,咱們先下手爲強!”
畢玉麟不再多說,放輕腳步,昂然往階上走去,右腳堪堪跨上石階,忽然想起那夭在金華觀瞧到天毒子使用“攝魂草”的情形,身形一停,撕了兩小塊布條,塞入鼻孔。
然後向身後兩人,打了個手勢,要她們先把鼻孔塞了,免中賊人暗算。
珠兒、辛文依樣塞入鼻孔,才一起跨上石階;掩近中間一間,湊着雕花長窗,向裡瞧去!
原來這中間一間,敢情正是落山廟的方丈室,佈置相當考究!
正中一張紫檀雕花錦榻上,正有一個人頭下腳上,僅以兩手支持身子,兩腳朝天叉開,倒堅而立!
此人生得鷂顴鷹鼻,一眼就可以認出正是金華觀主天毒子公羊鋒!
他口中含着“萬年溫玉”,全身熱氣騰騰,看去十分吃力,錦榻左右,侍立着風火童子,此時手上各執一柄藍汪汪的短劍,神色凝重,離榻前不遠,一張雕花矮几上,放着一隻雕刻精細的金色小鼎,冒出一縷極細青煙,嫋嫋不絕!
那不是燃着“攝魂草”,還是什麼?難怪丁好禮他們全着了道兒,自己三人,差幸塞着鼻子!畢玉麟瞧得暗暗奇怪,天毒子這般倒豎晴蜒,練的是那門功夫?
“咭!”敢情珠兒瞧着他這付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畢玉麟心頭大驚,但房中替天毒子護法的風火童子,只是擡眼向窗外望了一望,好像有恃無恐,依然站立不動!
珠兒悄悄湊近畢玉麟身邊,低聲說道:“畢大哥,我先動手了!”
她話聲一落,不待畢玉麟回答,左手輕舉,“五殃神針”對準雕花格子,正等往裡發射!
要知“五殃神針”乃是百年前陰山派始祖謝五殃採取陰山絕壑寒鐵,煉製而成。
長不逾寸,細如牛毛,簡上裝有一個活閂,和兩個機扭,用時先把活閂打開,在小機扭上一按,就射出一針,按着不動,針就一支接着一支連續飛出,指揮如意。
如果在大機扭上一按,一次就能射出七十二針,五丈以內的敵人,你只要對準他胸口,七十二支飛針,就會左右上下,自動打上人身七十二處穴道。
敵人身材高大的後退一步,身材瘦小的上前半步,製造之精,計算之準,無不命中,真是匠心獨運。
而且中上人身,真氣立破,尤其陰山寒鐵之氣,遇血即凝,當場寒慄而死,不僅是陰山派鎮山至寶,而且也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歹毒暗器,百年來,江湖上人聽到“五殃針”,無不視如閻王貼,勾魂令!
閒言表過,卻說珠兒舉起“五殃針筒”,左手拇指,堪堪打開活閂,正待往機扭上按下!突覺手腕一緊,被人握住,耳邊響起辛文的聲音,急急叫道:“珠妹妹,使不得……”
珠兒怔得一怔,只見辛文一臉惶恐的道:“畢大哥、珠妹妹,他……真是我的大師伯!”
珠兒眨着眼睛,笑道:“辛姐姐,你別聽他鬼話,他只是覬覦萬年溫玉罷了!”
辛文搖搖頭,肯定的道:“不!他是我大師伯,沒有錯的,他這‘逆天行功大法’,只有師傅纔會,以前我看到過,師傅在療傷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她提到師傅,不禁流下淚來,望着畢玉麟、珠兒兩人,繼續說道:“還有他們門下兩個道童,手上的天藍劍,也和我的寶劍一個式樣,畢大哥,他和我師傅同門,我總是他的小輩,師傅待我恩深如海,我不能眼看着師伯在行功療傷的時候,遭到意外。”
她一口認定天毒子是她大師伯!
珠幾半晌說不出話來,因爲萬年溫玉,乃是天琴子師傅給辛文的寶物,又從自己手上被天毒子搶走,她眼瞧着畢大哥,急道:“那怎麼辦,萬年溫玉還在他手上呢,而且韓姐姐的師傅,走火入魔,只有萬年溫玉才能修復玄功。”
辛文道:“我想等大師伯行功完畢,就不需要萬年溫玉了,我再向他索回來就是了!”
珠兒撇咀道:“他肯還你纔怪!”
畢玉麟想了想道:“珠妹,我們就這麼辦吧,丁兄和韓姑娘中了天毒子的‘攝魂草’,只有他獨門解藥才能解救,此處找不到人乳,‘辟邪犀’無法再用,只好等他行功完畢,善言相商了。”
話聲剛落,只聽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
三人不由一怔,急忙轉過身去,從前殿那道門中,一連走出七八個勁裝漢子,而且有人大聲喝道:“沉江三蛟,還不出來迎接副首領?”
畢玉麟舉目望去,只見當前一個年約五旬左右,生得短小精幹,一雙目光炯炯有神,背上插着一對短戟,看去武功不弱!他身後跟着七人,年紀全在四十以上,身材高矮不等,背上也全都揹着兵刃,看去身手均極矯捷!
那爲首老者,一眼瞧到三人,不由微微一怔,含笑問道:“小兄弟,你們可曾見到廟裡的人?”
珠兒正沒好氣,聞言冷冷道:“不知道,你們不會自己去找?”
那老者身後第二個是四十多歲的一條大漢,敢情方纔大聲叫喊的就是他,這會珠兒出言不遜,不由雙目一瞪,斷喝道:“丫頭,你敢出言無狀?”
那老者瞧到畢玉麟身佩長劍,氣字非凡,連忙喝道:“姜老四,不可無禮!”
一面向珠兒抱拳笑道:“姜老四性情急躁,冒犯姑娘,請姑娘不可介意。”
珠兒緊繃着臉,哼了一聲!
此時右邊一間,兩扇長門開處,緩緩走出三個和尚!當前一個是胖大和尚,肩披黃色袈裟,敢情就是落山廟的住持。
第二個臉頰上有一條極長刀疤,從右眼梢一直劃到耳根,是以特別顯得獰惡。
第三個正是方纔被珠兒用“散花針”打中腿彎的知客僧人,敢情已起下針來,此時瞧到畢玉麟三人,卻若無其事一般。
走在前面的胖大和尚,一眼瞧到那位首領,連忙趨前幾步,雙手合十,躬身道:“貧衲無妄、無咎、無災,不知褚副首領和諸位當家俠駕光臨,有失迎近!”
褚副首領雙目開合,精光電射,瞧着三個和尚,呵呵笑道:“沉江三蛟幾時出家當起和尚來?”
胖大和尚無妄連連合十道:“阿彌陀佛,貧衲等覷破紅塵,皈依我佛,不與塵事已久!”
褚副首領點頭道:“江湖上人,刀頭舔血,瓦罐不離井上破,能像賢昆仲退出江湖,覓地清修,倒也不失是生具大智慧的人!”
那姜老四大聲笑道:“沉江三蛟,殺人不眨眼,你老當真他們在這裡清修?”
無妄和尚口誦佛號道:“善哉善哉,姜當家說笑了!”
珠兒瞧着胖大和尚臉色陰鷙,偷偷的附着辛文耳朵,說道:“辛姐姐,你瞧,這三個和尚,分明不是好人,我不相信他們會是真在這裡清修。”
無妄和尚又道:“褚老檀樾和諸位當家,光臨小廟,不知有何貴幹?”
褚副首領道:“三位總知道咱們總瓢把子去年突然失蹤之事?”
無妄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保佑,褚副首領可是得到了總瓢把子的消息?”
褚副首領面色沉重,切齒道:“最近老夫得到消息,咱們總瓢把子在北山金華觀,被公羊鋒老賊暗放‘天潰散’渾身潰爛,衝出雙龍堡,至今未見下落。”
無妄和尚道:“阿彌陀佛,總瓢把子吉人天相,定可安返君山。”
畢玉麟暗暗哦了一聲,原來他們口中的總瓢把子,就是一掌震乾坤歐陽洛,那天自己親眼目睹,瞧他被“天潰散”爛得全身起泡,流着膿血,衝出金華觀去。
那麼這姓褚的老頭,敢情是三湘七澤的副首領了?
只聽那褚副首領哼了一聲,續道:“三天前,雙龍堡居然派人下貼,要咱們三湘七澤歸順到雙龍堡旗幟之下,咱們三湘七澤的弟兄,在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全都說得上有點交情,除非咱們大家把辛辛苦苦掙來的一份事業,拱手讓人,否則咱們這口氣,絕難下嚥。”
無妄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副首領明鑑,貧衲兄弟在佛祖前面,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褚副首領倏然顏面一沉,道:“老夫據報,那公羊鋒老賊就是落腳此地,不知可有此事”
珠幾向畢玉麟瞧了一眼,意思是說,原來他們也是爲天毒子來的!無妄和尚陰騖的臉上,依然十分平靜,點頭道:“褚副首領說得不錯,貧衲不知金華觀主和總瓢把子的仇,確實在小廟落腳!”
褚副首領雙目乍睜,凌威逼人,緊接問道:“這老賊人呢?”
無妄和尚說道:“金華觀主再三交待貧衲,他在行功之中,不準驚擾,要待正午才能出來。”。
姜老四忍不住,大聲喝道:“沙大佑,副首領問你公羊老賊現在那裡?”
無妄和尚合十道:“姜當家,貧衲皈依我佛,法號無妄,俗家姓名,早已丟開了。”
說到這裡,用手向中間那間,指了一指,淡淡的道:“金華觀主就在裡面!”
接着口中連連唸佛,率着無咎、無災,緩緩退下!褚副首領目光轉到畢玉麟等三人,含笑道:“老朽方纔所說,小兄弟想必聽到,如果三位沒有什麼重要之事,老朽想請三位還是離開這裡的好。”
畢玉麟還沒答話,珠兒哼了一聲道:“你怎知我們沒有重要之事,你們要找公羊鋒,我們又沒礙着你?”
褚通外號二郎神,身爲三湘七澤君山總舵的副首領,江湖經驗自然極深,他瞧着眼前這三個年輕人,身上全帶着兵刃,聽珠兒口氣,知道他們並不是天毒子一路,想來不知是那一門派初出江湖的門下弟子?一時不願無故開罪,是以珠兒雖然出言頂撞,他依然微微一笑,伸手從肩頭取下一雙短戟,向前一揮!
這一揮,只聽他身後一陣兵刃出鞘之聲!
不!前殿殿脊和東西兩廂的屋頂上,同時現出二三十個手持兵刃的勁裝大漢!
原來三湘七澤的高手,全體出動,早已把落山廟包圍了起來!
二郎神褚通向身後姜老四道:“你替者夫傳話,要公羊鋒出來了斷!”
他果然不失爲三湘七澤的副首領,過節分明,不肯乘人於危!
姜老四應了聲“是”,朝屋中大聲喝道:“公羊鋒聽着,咱們三湘七澤副首領率同二十四路當家,找你了斷過節,還不出來納命?”
那知過了許久,屋中聽不到半點人聲!
姜老四等得不耐,又大聲喝道:“公羊鋒,你也算得一號人物,何用縮在裡面,不敢出來?”
二郎神褚通不由心頭大疑,回頭朝退到一邊的無妄和尚問道:“公羊老賊確在裡面?”
無妄和尚臉上飛過一絲陰笑,躬身合十道:“貧衲怎敢欺矇副首領,金華觀主此刻正在行功之中,不到正午,不會出來。”
二郎神褚通聽他一口一聲“金華觀主”,不由臉露溫色,沉聲道:“好,咱們這就破門進去!”
他左手捧着一對短戟,右手一揮,大踏步往中間走去!就在此時,驀見人影閃動,辛文手橫短劍,一躍而出,大聲喝道:“你們誰也不準過來!”
她這一聲攔阻,不但畢玉麟、珠兒兩人同時一怔,就是退立一旁的無妄和尚,也臉上流露出一絲驚疑之色!
二郎神褚通先前還認爲他們三人,不是天毒子一路,不想自己看走了眼,給辛文這麼一喝,腳下不由一停,剔眉問道:“姑娘這是什麼……”
他“意思”兩字,還沒出口,他身後幾人,並沒因辛文的出聲阻攔,停下步來。
說時遲,那時快,幾個人一涌而上,“砰”的一聲,中間兩扇落地長門,已被姜老四一腳踢開!
只見公羊鋒依然在錦榻上,雙手撐地,兩腳叉天,倒豎而立!風火二童,依然手持短劍,一左一右,站着不動!
榻前爐香,依然嫋嫋如縷!
但就在這一剎那間,當先行到門口的三人,卻突然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二郎神褚通聞聲一驚,急急喝住衆人,朝辛文厲聲道:“丫頭,你敢暗箭傷人?”
辛文冷笑道:“姑娘不准你們過來,誰暗箭傷人來着?”
二郎神褚通雙目噴火,嚴厲的盯着辛文手上短劍,突然欺前半步,獰笑道:“鬼丫頭,你是公羊鋒何人?”
辛文那肯示弱,也迎着踏前一步,哼道:“天毒於是我大師伯,你待怎的?”
二郎神目蘊殺機,狂笑道:“好,好,老夫先斃了你,再找公羊鋒算賬,也是一樣!”
話落身發,右手五指一張,就向辛文左肩抓去!
“來得好!”辛文身形斜退半步,天藍毒劍刷的向抓來敵腕削去!
二郎神千嘿一聲,右手一縮之間,巧妙的從左手取過短戟,奇快無比的反磕劍身!
辛文手腕抖動,劍光飛灑,迅速展開劍法。
二郎神褚通以一雙短戟,縱橫江湖,那會把一個鬼丫頭放在眼裡,轉眼工夫,已和辛文互相攻守了七八招之多。
畢玉麟眼看辛文和人家姓褚的副首領動上了手,心頭不禁大是作難,自己三人原是找夭毒子來的,不想辛文說他是大師伯,不讓自己和珠兒動手。
那是因爲“萬年溫玉”,乃是天琴子的遺物,她既然說要等天毒子運功完畢,再向他索回,自己自然不好反對,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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