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東家現在要了,也不一定現在會用。”
蘇蟬兒辯解。
寇季瞥了她一眼,幽幽的道:“那可說不準,萬一他泄露了出去,暴露了我們的關係,那我可就危險了。”
“你!”
蘇蟬兒惱怒的瞪着寇季。
寇季懶得跟她鬥嘴,直接對門外的寇忠喊道:“寇忠,送客……”
蘇蟬兒一臉憤怒的被寇忠請出了寇府。
蘇蟬兒走後沒多久,寇準坐着寇公車,回到了府內。
一回到府裡,就把寇季叫進了臥房。
寇季剛進寇準臥房,就聽寇準嘆息道:“被你說中了……”
寇季急忙道:“那一條?”
寇準嘆氣道:“全部……”
寇季愕然道:“官家真的什麼都不願意給?”
寇準苦笑道:“官家讓老夫秘密草詔,廢除皇后,罷黜丁謂,輔政太子。可只是口頭許諾,卻不肯賜下隻字片語。”
寇季急忙道:“您沒答應吧?”
寇準瞥了寇季一眼,搖頭道:“老夫記着你的提醒,怎麼敢答應。”
寇季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
寇準苦着臉道:“但是李迪答應了……”
寇季瞪大眼,愕然道:“他這是在作死……”
寇準哀聲道:“官家剛露出了哀求之意,李迪就答應了,老夫攔都攔不住啊。”
寇準看向寇季,嘆氣道:“李迪可是朝堂上少有的正直之人,務必得保一保啊。”
“怎麼保?”
寇季無奈的道:“那可是清君側,動的是丁謂和劉娥。如今這二人大權在握,他連詔書都沒有,就想動這二人,這不是找死嘛。”
寇準長嘆了一口氣。
平日裡遇到這種事,他都是上書請官家裁定的。
可官家如今明顯靠不住了。
他有些六神無主。
所以他才找寇季問策。
只是,聽寇季的意思,李迪明顯保不住了。
寇準看向寇季,認真的道:“老夫跟李迪同朝爲官多年,情同手足。老夫不想看到他遭難。你就真的沒辦法救一救他?”
寇季眼珠子轉動了片刻,沉吟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寇準急忙道:“什麼辦法?”
寇季沉聲道:“您派個人過去,給李相捎句話,讓他在清君側的時候,剔除了劉娥的名字,只說丁謂是那個要被清理的奸佞。
然後,您再讓府上的那個黑衣人出去一趟,殺了楊億、楊崇勳滿門。”
寇準愕然張大嘴道:“你是說,楊億和楊崇勳投靠了劉娥。”
寇季晃了晃腦袋,沉聲道:“楊億不好說,但楊崇勳八成已經成了叛徒。”
寇準急忙追問道:“你有什麼證據?”
寇季搖頭道:“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你怎麼知道楊億、楊崇勳有問題?”
寇準繼續追問。
寇季閉上嘴,一言不發。
寇準盯着寇季愣了一會兒,纔想起了寇季是天授之人,必然是上天給與了警示,自然拿不出證據。
“你先下去,老夫再想想。”
寇準捂着腦袋,讓寇季先下去。
雖說寇季是天授之人,有上天警示。
可張嘴就要殺兩位朝廷命官,還是兩位身份比較重的朝廷命官的滿門。
寇準還是不敢答應。
他並不是那種爲了權力,就不擇手段的人。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殺人滿門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寇季看出了寇準的心思,卻也沒有苦勸,默默的退出了寇準的臥房。
他之所以在寇準進宮之前,讓寇準找一個見證人,就是怕寇準熬不過趙恆的苦求,答應了無詔清君側。
所以才找了個見證人,幫寇準頂缸。
只是沒料到,最後卻落在了李迪頭上。
“只能先委屈了李迪了,等我掌了六部,再幫你平凡吧……”
寇季站在寇準房門口,感嘆了一句,離開了院子。
寇準不願意讓人殺了楊億、楊崇勳滿門,那麼這二人其中,必然有人會泄密。
到那個時候,劉娥和丁謂必然會先發制人。
李迪肯定會倒黴。
這並不是寇季的推測,而是歷史上的史實。
只不過主人公,從寇準,變成了李迪。
寇季回到了四君園,並沒有睡下,而是招來了寇忠,寫了一個便條,讓寇忠連夜派人,打着幫寇準求藥的名義,送到萬花館去。
隨着清君側的風聲傳出去,劉娥和丁謂縱然會先發制人,取得最後的勝利,但依然會慌亂一陣子。
而這一陣子,就是寇季安插人手最好的時機。
寇季寫給趙元儼,需要趙元儼安插的人手,只有一個。
那就是范仲淹。
其餘的人,根本不需要趙元儼出手。
比如曹佾。
寇季想把曹佾安排進刑部,就不需要趙元儼出手。
一旦提點刑獄司倒下,曹佾必然會順勢走進刑部。
誰也阻擋不了。
因爲刑部要掌刑獄,可以不用提刑司的官員,但不能不用提刑司的小吏。
六部久不掌權,猛然間掌權,一時間也湊不齊合用的小吏。
所以全盤接手提刑司的小吏,是必然的選擇。
而提刑司刑獄一房的小吏,全是曹佾的人。
刑部到時候不給曹佾一個職位,如何指揮動這些人?
至於動曹佾,那他們也只能想想。
真要動曹佾,那就得問一問曹家答應不答應。
所以,曹佾的職位問題,根本不需要趙元儼出手。
同樣的,劉亨也擁有大背景,職位的問題也不需要趙元儼出手。
唯有范仲淹沒有背景,需要趙元儼出手,幫他升官。
當然了,寇季要謀劃六部,自然不可能只在六部裡安排一些官位不高的人。
六部尚書,他同樣要謀劃一番。
只是六部尚書,雖然沒有實權,但在朝堂上,也算是品級頗高的高官,不是趙元儼想安插就能安插的,所以需要寇季自己謀劃。
這一點,寇季和趙元儼都很清楚,所以他們二人從沒有提過六部尚書的問題。
雖說二人已經達成了瓜分六部的協議,但是具體能不能拿到手裡,還得看自己的本事。
寇季遞出去了便條以後,就睡下了。
一夜無話。
翌日。
清晨。
寇忠急匆匆的衝到了寇季的臥房,把寇季喊醒。
“小少爺,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寇季揉着惺忪的睡眼,打開了門戶。
寇忠站在門口,焦急的道:“官家讓李相清君側的事情,如今已經滿城皆知了?”
寇季聞言,瞬間清醒了不少,“不可能吧?昨日才定下的事情,這麼快就滿城皆知了?”
寇忠苦着臉道:“李相昨日得到了官家的准許以後,回到了府上就招王曾、楊億、楊崇勳等人議事。謀劃清君側的事宜。
楊億回到府裡以後,不小心把此事說給了他的妻子聽。
而他妻子又告訴了自己的弟弟。”
頓了頓,寇忠臉色更苦了,“楊億的那個蠢貨妻弟,昨夜喝多了,闖夜被巡檢司的人抓到了,他也不知道怎地,居然當衆宣出了此事。
今早天還沒亮,巡檢司就傳出了風聲。
城裡的百姓們口口相傳,如今已經鬧的滿城皆知了。”
寇季張了張嘴,愣了許久沒說話。
良久以後,才喃喃道:“見過豬隊友,沒見過這麼豬的隊友……了不起啊!人才啊!”
寇忠苦澀道:“老爺聽到這個消息以後,被氣暈了。您快去看看吧。”
寇季聞言,趕忙穿上了外衣,趕往寇準的臥房。
等到寇季趕到寇準臥房的時候,御醫已經幫寇準施過針,寇準已經清醒了過來。
寇準一見到寇季,就把寇季喚到了牀前,探出蒼老的手,抓住了寇季的手。
“老夫……老夫慶幸有你這麼個孫兒……若非你提醒,這一次栽跟頭的就是老夫……”
寇準顫聲說着。
寇季拍着他的手,安慰了他兩句,回身對御醫等人道:“你們先退下……”
御醫等人退下以後。
寇準哀聲道:“那楊億……那楊億真是一個禍害啊……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怎麼能告訴給一個婦人。更可恨的是,楊億的妻弟,居然當衆……當衆宣揚了此事。”
寇準顯然沒料到,他一向倚重的楊億,居然會幹出這麼蠢的蠢事。
“氣煞老夫……”
寇季安慰道:“祖父,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是無用,得想辦法補救纔是……”
寇準晃着腦袋,嘆氣道:“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辦法補救?”
寇季思量道:“此事既然傳的滿城皆知,劉娥、丁謂、李相,必然會當着官家的面對質。我們要是能趕在他們對質之前,告訴李相,讓他死咬住丁謂,絕口不提劉娥,必然可保他性命。
若是能提早見到官家,讓官家再一口咬死,說他要清理的奸佞就是丁謂。
到時候,李相說不定連官位也能保住。
到時候倒黴的,可就是丁謂了。”
寇準愣愣的道:“還能如此?”
寇季沉聲道:“事到如今,也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寇準緩緩點頭,咬牙道:“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你隨老夫一起進宮。”
寇季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寇季其實不願意進宮,因爲他覺得李迪的贏面不會太大。
趙恆既然連詔書都不願意給,那就說明他清君側的心思,沒有那麼堅決。
一旦三方對質,趙恆很有可能倒向劉娥一方。
但他見寇準一臉擔憂,就決定了陪着寇準進宮走一遭。
說進宮就進宮,祖孫兩個也沒有遲疑。
當即,寇準坐着小木車,寇季走在他身旁,在一衆護衛的護送下,往宮裡趕去。
祖孫二人匆匆趕到宮門口,卻被人攔下。
攔下他們的是一個不知名的宦官。
寇準還是第一次進宮被人拉下,當下就要跟人理論。
寇季卻看出了不對,上前就是一腳踹開了那個宦官。
守在金水橋邊上的侍衛們,還有皇城上的禁軍頃刻間便把手裡的長槍大戟,牀弩弓箭,對準了寇季。
在皇宮門口行兇,乃是對皇權的挑釁,侍衛們和禁軍們可以先斬後奏。
寇季臨危不懼,挺身而出,直面那些寒光凌冽的武器。
“我,寇季!天子門生!誰敢傷我?”
侍衛們和禁軍們之中,自然有認識寇季的。
當即,有人在城頭上喊道:“寇季,念你初犯,我們可饒你性命,速速退去,明日我等稟明皇后以後,你闖宮的罪名,自有皇后定奪。”
寇季盯着城牆上的人,冷聲道:“爾等擋我也就罷了,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攔着,連我祖父也不許入宮?”
寇季目光在城頭上的那些人,以及金水橋上的那些侍衛們身上一一掠過。
他怒喝一聲,“我祖父乃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當朝宰執,皇權特許,可隨時出入宮門。爾等攔着我祖父,不許他入宮,莫非是在宮裡,勾結叛逆,行犯上之事?”
寇準聽聞此言,當即深吸一口氣,怒吼道:“爾等竟敢行犯上之舉?”
寇季開口還好,寇準一開口,城頭上的禁軍將士們,以及金水橋兩側的侍衛們嚇了一跳。
他們倒是不敢行犯上作亂之舉,只是奉了皇后的旨意,把守宮門,除了李迪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剛纔阻攔寇準和寇季的,就是皇后身邊的親信宦官。
卻沒料到,李迪沒到,就撞上了寇準。
寇準一張嘴,就給他們扣上了犯上作亂的帽子。
他們嚇的心裡直犯嘀咕。
“莫要聽寇氏祖孫胡說八道,娘娘在宮裡幫官家祈福,容不得打擾。若是被人衝撞了,不僅會折了娘娘的陽壽,也會折損官家的陽壽。
到時候,你們一個個的都吃罪不起。”
被寇季踹翻的宦官站起身,聲嘶力竭的尖叫着。
金水橋兩側的侍衛們、城頭上的禁軍們聞言,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負責指揮他們的兩位大將軍,各自被皇后找理由叫進了宮。
如今沒人替他們拿主意,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邊是皇后,一邊是寇準,兩邊都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
兩邊的命令,聽誰的也不行。
宦官見禁軍和侍衛們不動彈,以爲被他的話嚇到了。
當即,他對寇準祖孫喊道:“還不速速退去,莫要衝撞了娘娘爲官家祈福!真要折了官家的陽壽,你們祖孫兩個的命加起來也不夠賠!”